《飞雪落长河》宋春禾

9、第 9 章

　　陆砚有多久没想起过我了？

　　其实自从乔灿给陆砚告白后，他就很少给我讯息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对话框被其他消息顶到了最下面，而很久没发过朋友圈的陆砚也开始发布了一些和生活有关的动态。

　　背景墙上和我有关的纪念日图片被换成了一张随手拍的蓝天。一直摆在书房的那件婚纱，也在一次大扫除后，被他折叠收进了衣橱。

　　他没再酩酊大醉过，也慢慢戒掉了睡前吃褪黑素的习惯。

　　大步往前走，开始从过去的美好和痛苦里抽离出来后，陆砚整个人看着精神了不少。

　　他很久没想起过我。
　　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这些变化，所以在乔灿问完这个问题后，陆砚愣在了原地。

　　见他半天没反应，乔灿也没说话。
　　她静静等着他，心里也不免有些期待。

　　只是没等到答案，店里的服务生推门跑了出来，喊乔灿：“老板，这边客人对菜品有一些意见。”

　　乔灿回过神，看了陆砚一眼，无奈结束了这个话题：“我还要去忙，就先走了。”

　　话罢，乔灿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小店。

　　这一天，陆砚又失眠了。
　　辗转反侧的他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再次捧起了手机，打开了我的微信对话框。
　　他噼里啪啦发了好多消息给我，起初是分享最近的一些生活。后来，他和我说：“穗穗，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猜，陆砚是想说：“对不起，我喜欢上了乔灿。”

　　人的感情本就变幻莫测，他已在最好的年华把独一无二的偏爱给了我，我又怎么会怪他喜欢上了别人？

　　我只衷心希望他能幸福。

　　兴许是因为我这个心坎陆砚太难跨过去，他再次把自己关了起来，销声匿迹的足足了两个星期后，陆砚想明白了一些事。

　　已经失去过一次，他不想再次抓不住乔灿。

　　所以，他来找乔灿了。

　　带着一捧娇艳的玫瑰，他推开了乔灿私厨小店的大门。

　　他面对面地和乔灿说了喜欢，认认真真地表述了他这些日子的心态变化。

　　乔灿安安静静地听着他的话，望着那双让她心向往之的眼睛，尽管欣喜万分，可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冷静：“陆砚，你说喜欢我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但是我不想你只是一时兴起，我想你是认真思考过后再选择我。所以我给你时间，等你真的想清楚了，觉得你的未来可以有我一份了，你再来找我。”

　　陆砚没想到乔灿会这样说。
　　这大概也是他人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儿“拒绝”。
　　他有些发怔，突然不知道怎么办。

　　如果现在就给她肯定的答案，她或许会觉得他过于草率。
　　如果真的隔几日再来，她会不会又觉得他犹豫不决？

　　这一瞬间，陆砚心绪百转千回。

　　乔灿猜出了他在想什么，于是轻轻笑了笑：“我这个人很专一，也很专情。我不想将来成为被抛弃的那一个，所以请你务必考量清楚，是不是真的喜欢我。”

　　作为同性，我很理解乔灿为什么这样说。

　　我想，她是在担心我的存在，会永远成为她和陆砚的隔阂。
　　所以她希望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思量，思量他是真的放下了我，可以和她一起去开展未来的生活。

　　陆砚也想到了其中缘由，于是神情严肃地应了她，告诉她，他会再思量一番。

　　乔灿嗯了声，又说了一句：【在你考虑好之前，我们先别联系了。】

　　对于她的这个决定，陆砚没觉得意外，只说了好，将那束花留下，就从乔灿的餐厅离开了。

　　那天过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彼此。

　　等待的时间总是难熬又漫长，但乔灿始终忍耐着。

　　终于，在蝉鸣聒噪的八月末，她生日的那一天，陆砚发来了消息：【我们见一面吧】

　　那天乔灿店休，他们定在一家咖啡馆碰面。
　　乔灿循着地址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西装革履的陆砚。

　　他面前的桌上摆满了小甜点，还有一束很漂亮的花。
　　看到她推门进来，陆砚神色变得有些紧张。

　　其实来之前，他在家里演练过很多次开场白。
　　只想着让气氛别那么尴尬，要自然再自然。

　　但乔灿刚一坐下，他的大脑待机，就直接来了一句：“乔灿，我想清楚了。”
　　搞得乔灿也突然紧张起来，准备拿咖啡杯的手顿了一下，一颗心扑通扑通起来。

　　陆砚不敢看她，耳根红的一塌糊涂，像极了那年圣诞节，我们站在街角，他说他喜欢我时的模样。

　　沉了口气，陆砚鼓起勇气开了口：“我从前已经体验过失去是什么样的滋味了，如果这次再没抓住你，我一定会后悔的。”

　　“所以，乔灿，请你留在我身边吧。”

　　乔灿没作声。
　　她望着他，想到了这几年的种种，心里突然酸涩。

　　她原以为，喜欢陆砚这条路，她看不见未来。
　　却没想到，会有朝一日，他能看到她的存在。

　　乔灿一瞬破涕而笑，声音有些颤抖：“这是送我的生日礼物？”

　　陆砚连忙拿出首饰盒，递给乔灿：“还有……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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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我和陆砚分别的第三年，他终于开始了新的生活。

　　他和乔灿的感情发展的很顺利。
　　大概因为前面浪费了太多时间，在一起三个月后，乔灿就搬进了陆砚的家，成为了那里新的女主人。

　　一夜之间，家里的冰箱从空空荡荡变成了满满当当，原本堆满换洗衣物的沙发变得干净整洁，阳台的衣架上也多了许多漂亮的裙子与他的白衬衣挨在一起。

　　乔灿会在前一晚帮陆砚熨好第二天要穿的西装，会早起帮他打西装领带，也会等加班的他回家后，乘一碗热汤。

　　陆砚会在早上出门前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吻，告诉她，他一下班就回来。也会在回来的时候带一包她喜欢的糖炒板栗又或是其他的街边小吃。

　　一切都和当年陆砚设想的有关我们的未来一样。

　　只是，故事的主角换了名，再也不见穗穗二字。

　　半年后，国庆节。
　　乔灿带陆砚回了老家。

　　老家里的人很喜欢陆砚，总是在饭桌上打趣他，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娶乔灿回家。

　　陆砚笑着和乔灿对视一眼，回答道：“快了。”

　　于是，没过多久，陆砚向乔灿求婚了。

　　那一天，陆砚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衣，像极了十七岁那年，我和他的初见。

　　他骗乔灿说自己加班，要晚点才能陪她。然后躲在乔灿的私厨小店门外，给那些准备要进店的客人们发起了玫瑰。
　　他恳请他们帮忙见证，于是人人走进店内时，手里都带着玫瑰。

　　有的是两枝，有的是四枝，有的却又是六枝。

　　乔灿没回过神。

　　直到——
　　店里的灯光倏地变暗。
　　陆砚推门而入，缓缓走向了她。

　　“乔灿。”他笑着，拿出了那枚属于她的戒指，单膝跪地，温柔地看向了她，“你愿不愿意和我有一个家？”

　　这一瞬间，我突然想起了好多年前。

　　我和陆砚坐在大学的情人湖边，愁眉苦脸地问他：“大家都说毕业季容易分手，陆砚，我们不会分开的，对吧？”

　　陆砚笑着说我傻，捧起我的脸，眼里闪烁着光，无比坚定地给了我答案：“穗穗，我们不会分开的。等毕业之后，我会努力赚钱，争取早点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

　　那时候，我们都无比的坚信，不管未来如何，我们一定会走到一起。

　　可惜……

　　多年过去，那个能和陆砚拥有一个小家的女孩，是乔灿。
　　而我，和陆砚从十七岁就相识的穗穗，终归只能被时间的长河淹没在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