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时光》樱影然

52、番外·The Hollow（A面）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补完，于是拖着触手（咦），是拖着尾巴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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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holl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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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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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文•弗兰克出门穿过院子里的小径，走到信箱前面，踮起脚打开信箱，里面躺着一叠报纸以及几封来自他爸爸妈妈的朋友的信件。
　　再度进门时，就听见妈妈温柔的声音在喊爸爸。

　　“亲爱的，宝贝来信了！”他能看到厨房里，妈妈正开心地把甜玉米粒喂给流理台上那只棕色的小猫头鹰，小猫头鹰因此欢快地拍拍翅膀，咕咕唧唧地叫了几声。

　　伊文默默地把报纸和信件放到餐桌上，像是赌气似的用了些力气，却没得到妈妈的注意，他气鼓鼓地抿着嘴唇，不过六岁的小孩子显得有些沉闷。

　　爸爸下楼了，也没有注意到伊文不开心，倒是高兴地走到厨房里，和妈妈一起撕开了来信。

　　“亲爱的父亲、母亲——亲爱的，宝贝什么时候才能喊我们爸爸、妈妈呢？”
　　妈妈只是读到称谓的部分就动容了，这让伊文微微嘟起的嘴唇翘得更高，他大声地制造出噪音，从饭厅离开了。
　　走到楼梯上时，他听到妈妈疑惑地问了一句：“我的伊文，怎么了吗？”
　　伊文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喜悦，但脚下却还是重重地踏上了二楼。

　　令他失望的是，妈妈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没有来看他究竟为什么不高兴。

　　晚上睡觉的时候，伊文发现枕头上躺着一封信，信封上的收件人写着『伊文•弗兰克』，寄件人写着『艾瑞斯•维纳斯』。
　　伊文气愤地把它塞到床底下。

　　六岁的伊文最讨厌十一岁的艾瑞斯，他觉得她把爸爸妈妈的注意力全吸引走了。

　　＊

　　Chapter.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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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岁的圣诞节依然下着雪。
　　伊文很开心，相当期待圣诞节结束后，可以同爸爸妈妈去埃及度假。

　　晚上收到艾瑞斯的信，在爸爸妈妈看信的时候，小猫头鹰一边梳着羽毛一边睁着圆溜溜的浅琥珀色眼睛瞧着伊文。
　　他扭头不理它。
　　他才没有好奇地看这只蠢猫头鹰。

　　伊文从父母手里接过艾瑞斯寄给他的信上楼。

　　“怎么不一起看看你姐姐说了什么呢？”妈妈问他，语气里是不赞同的意味。
　　伊文上楼的脚步顿了顿，扭头对妈妈说：“我困了，明天再看，妈妈。晚安，爸爸、妈妈。”
　　关上门，他趴在床上瞪着信，他怎么可能会喜欢、期待艾瑞斯的来信呢？

　　从记事的时候开始，伊文就被灌输着要忍让艾瑞斯的教育，他看见的，只是爸爸妈妈对艾瑞斯的纵容以及对他的忽略。

　　如果说面无表情能获得爸爸妈妈宠爱的话，他也愿意做到。
　　可是他总也学不好，只能皱着眉头不开心地自己生闷气。

　　都是爸爸妈妈的孩子，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

　　Chapter.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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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文，这是男孩子都很喜欢的巫师棋，这些棋子都是可以活动的，你看——”

　　十三岁的艾瑞斯眉飞色舞地把奇怪的棋类道具递到他面前，那双曾经一贯暗淡的赤红眼眸忽然变得明亮且生动。
　　伊文不知道艾瑞斯是为什么改变的，他安静地接过艾瑞斯送给他的礼物，低着头看着神奇的巫师棋，这是他任何同学都没有的待遇。他是唯一获得巫师照顾的孩子。
　　莫名的优越感让八岁的伊文心情很好，他首次觉得其实他还是有些想念艾瑞斯——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很孤单，他想念艾瑞斯在家时，有她陪着看书很安心。

　　他一边逗着巫师棋上的棋子，一边偷偷观察和爸爸妈妈聊天的艾瑞斯，觉得她变得很活泼，而去年暑假，他这个姐姐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伊文以为他和艾瑞斯算是和解了。

　　如果不是因为——

　　可是后来很多年，他都不记得那个暑假又发生了什么，致使他愤怒地把巫师棋还给艾瑞斯，并被爸爸扇了耳光——那些被岁月冲淡的记忆模糊不清，缘由总会被忘记，只记得那时候他和艾瑞斯的关系再次恶化，甚至比以前更甚。

　　如果八岁以前的伊文只是欣羡艾瑞斯得到的父母的关注，那么八岁那年的暑假后，伊文对艾瑞斯的感情绝非用一个欣羡就可以说明。

　　＊

　　Chapter.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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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岁那年的春天，正是风信子盛开的季节，花店里各色风信子吸引着旁人目光。
　　那天正好下过雨，湿冷的空气呈雾状笼罩着街道，伊文背着书包、拿着把灰色的伞走在人行道上，偶尔调皮地跳跃过路上积水的坑洼。

　　他要在爸爸的办公室度过一天，晚上和爸爸一起回家。

　　住院部依然冷清，伊文在阳台上就着并不炽烈的阳光写完作业，见爸爸不在办公室，就拿着一封信溜出了楼。

　　院子里种满不知名的树木，在雨后呈现出极为干净的鲜绿，春季特有的温和阳光穿过树叶，竟有一种朦胧透明的梦幻感觉。
　　伊文细心地注意不踩上雨后的稀泥，免得让妈妈从沾泥的裤脚上发现他的秘密。
　　树林中有一棵大树，应该是这院里年纪最大的树了。
　　树干上的树洞藏着伊文的秘密。

　　伊文用戴上塑胶手套的右手伸进树洞，摸到了信，一张婴儿肥的小脸立时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并非是相信有神明或精灵或妖精，却还是寄希望于树洞，也许是因为发现巫师真实存在于世界，所以伊文——
　　无论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存在，伊文把上次放进去的信拿出来，第二次把这些天写得日记弄成信件放进了树洞。
　　他再准备把上次的信放进去的时候，察觉到了一丝不对。
　　信比放进去的时候厚了些。

　　信封里有另一封信。

　　伊文吃惊地取出那封不知从何而来的信。
　　空白的信封上没有收件人和寄件人的姓名，信纸是泛黄的有着纹路的厚纸。

　　『致亲爱的另一个我：

　　很抱歉，我发现了这个树洞，可以分享吗？

　　你诚挚的，同样拥有巫师姐妹的
　　P.E』

　　来自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这就是伊文看到这封信的第一感觉。

　　从此伊文开始以这个树洞开始了与P.E的通信。
　　在信上写满了那些他无法告诉其他人的心事，对姐姐的羡慕和嫉妒，被父母忽视的委屈和不甘——以及对成为姐姐那样的巫师的渴望。

　　『……
　　爸爸说：要好好爱护你姐姐，我们是一家人。
　　可我无法产生爱护姐姐的心思，我非常的——非常嫉妒她。
　　嫉妒她不用开口，爸爸妈妈就拿最好的给她；嫉妒她只要安静地坐在角落，爸爸妈妈就会围着她逗她开心；嫉妒她——很多嫉妒她的地方，感觉被抢走爸爸妈妈注意力的嫉妒。
　　我常常觉得只有她是爸爸妈妈的孩子，我是别人家的。
　　六岁以前，为了掩饰我的恐惧，我什么都在做，她喜欢的我就讨厌，她想要的我就夺走，她不理我我也去挑衅她，虽然我做什么，她都无动于衷。
　　P.E，你能体会得到吗？她一点也不在乎我和爸爸妈妈，可是爸爸妈妈只在乎她。
　　有一天她从楼梯上摔下去了——我没注意到她没站稳，不然我不会甩开她，万幸她没有受伤。那天爸爸铁青着脸不跟我说话，我再也不敢挑衅她。
　　我害怕有一天爸爸妈妈就不会要我了……』

　　『……
　　我妹妹很漂亮，非常讨人喜欢。
　　她很乖巧，也很善解人意，很小的时候就是爸爸妈妈疼在心里的宝贝。上学以后，老师和同学也喜欢她。
　　所有人都说：‘你看她多可爱！’
　　对，没有人不喜欢她，除了我。我不喜欢我这个招人疼的妹妹。
　　小时候我是因为站在她身边总是被无视而不开心，后来我发现妹妹拥有我没有的力量，我恐惧、向往和嫉妒。
　　为什么我不能拥有那些美好的一切？
　　妹妹学习好，我也能学习好；妹妹不会做饭，我做的饭谁都喜欢；妹妹会手工，我也做得很好……唯独她的漂亮脸蛋、她的魔力、她不说话都让人感觉愉快的气场我永远得不到。
　　我向往她，我讨厌她；我想变成她那样的人，我讨厌她那样的人。
　　最终我选择成为与她背道而驰的人。
　　她是巫师，我是麻瓜；她漂亮，我平庸；她阳光，我阴沉……一切一切，我都不想被打上她的标签。
　　可是为什么，我就不能像妹妹那样呢？
　　我不明白，也不愿改变了，或许再也无法改变，即使我朝着她的方向努力，也不过换来周围人这样的评价：‘看啊，她懂事了，开始学她妹妹那样可爱了。’
　　……』

　　她们去了他们穷极一生也无法达到的世界，从此离他们越来越远。

　　＊

　　Chapter.05

　　＊

　　春夏秋冬又一春，转眼夏季也快结束了。
　　伊文从树洞里取出P.E最近的来信，趁近几天没有下雨，旁边树桩并不潮湿，他拿着信坐了上去，就着树枝间透出的阳光看着。

　　『……
　　这个暑假，她闷闷不乐，我注意到她没再和那个男孩通信了。
　　那个男孩寄来的信她都没回。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妹妹不开心的样子，我很难过。
　　但我应该是很快活，我应该幸灾乐祸。
　　可是，妹妹不开心，很不开心……』

　　从口袋里掏出笔，伊文枕着膝盖小心地写回信，淡金色的发丝垂落下来，嫌它碍着视线，伊文顺手理了理。
　　也说不上是为什么，自从和P.E开始通信往来，他脾气温和了些，不再像以前那样敏感浮躁。
　　更加安静内敛，却并不是平淡无波。

　　把写好的回信放进信封，再用医用塑胶包严实，伊文把它放进树洞。

　　＊

　　Chapter.06

　　＊

　　时间在与P.E通信的过程中悄然远逝，伊文不知不觉已经进入青春期，身材也抽长不少。
　　十三岁的伊文已经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少年了。

　　这些年来，许多人、许多事都发生了变化。

　　P.E的父母因疾病去世。
　　艾瑞斯原来不是他的亲生姐姐，是爸爸妈妈在他三岁时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孩子。
　　他和P.E的姐妹毕业后也经常不在家。忙碌的她们，估计连父母的葬礼也无法参加。

　　『……
　　她在妈妈葬礼第二天赶回来，满身是伤。她一定才从危险的地方脱离，我十分清楚，可我很愤怒。
　　我把她打出去了，我不受控制地喊着我恨她，她说她知道。
　　那时她哭了，除了小时候因为我生病她急得哭以外，我再没见过她哭。她是那么喜欢笑的，笑起来可招人喜欢了……
　　她离开以后，我告诉自己，我恨她，恨她变成怪物。
　　可我真的恨她吗？
　　你告诉我，我恨她吗？我恨我这个唯一的妹妹吗？
　　……
　　我们见面吧，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屋子，已经称不上是一个家了。

　　你诚挚的，
　　P.E』

　　春季的一天，伊文静静地看完信，良久，才摸出笔来回信。

　　『……
　　我没有见过姐姐受伤，她回家时都是干干净净的，但很匆忙，几乎一杯茶也没喝完就又走了。
　　妈妈为了她的安危整晚整晚睡不安稳，爸爸沉默着调制各种药性激烈的药品——他应该是希望用药物帮助姐姐吧？
　　看着爸爸妈妈这么忧心忡忡，我也很愤怒，为什么她就不能让他们别担心了？但爸爸说姐姐是为了和平，我无话可说。
　　……
　　你真的恨她吗？P,E？
　　不，我们都不恨她们，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不管多么嫉妒姐姐占有太多爸爸妈妈的注意力，我都希望她早些回家，作为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在家里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这样就够了。
　　P.E，你呢？
　　……
　　至于见面的问题，P.E，你觉得真的合适吗？我清楚你的秘密，你清楚我的秘密，这些都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你真的确定我们可以见面？

　　你诚挚的，
　　E.F』

　　写完信，轻轻呼出口气，伊文把信纸折好放进信封，将这些不应与别人言说的心事藏进树洞。

　　哪里会恨自己的亲人呢？即使从小怀着羡慕和嫉妒，那也不是能酝酿成恨的情绪。
　　只是无法不去愤怒，无法原谅连家人也不顾而战斗的她们。但实际上心里是明白的，一边保全家庭、一边参加战斗——这是没有人能做到的。
　　P.E不恨她的妹妹。
　　就好像伊文从来没有恨过艾瑞斯。

　　只是她们永远不会知道。

　　那封信寄出去后，直到夏天结束秋天刚开始，伊文才从树洞里取到回信。

　　P.E的妹妹决定和一名男巫结婚。

　　『……
　　两个月前，我结婚了。
　　一个人在家让我快得抑郁症，是他陪着我，一个脾气不好的男人陪一个刻薄任性的女人。他居然陪伴得了……唯一能忍受我的、陪伴我的居然是没有血缘的别人，我不跟他组成家庭好像很可惜？你说对不对，E.F？
　　婚礼那天，妹妹来看我，带来了她的男友，他们说也快结婚了。
　　那巫师小子不讨我喜欢，信誓旦旦地说会保护我妹妹什么的，油腔滑调得让人讨厌。
　　但是我能做什么呢？他能做到保护妹妹的承诺就行了。
　　……』

　　伊文想，艾瑞斯也会像P.E的妹妹一样，和一个他和爸爸妈妈从不了解的另一个世界的男人结婚。
　　这是让人不禁伤感的事。

　　但是，如果他能保护好她，就可以了。

　　＊

　　Chapter.07

　　＊

　　那是十六岁的冬季，提前毕业并收到常春藤录取通知书的伊文，在万圣节第二天，同爸爸妈妈上街购买圣诞节需要的东西。
　　就在那条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的街道上，伊文怎么也没想到会失去原本的未来。

　　当向来沉默严厉的爸爸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时，伊文才明白，并不是爸爸妈妈忽视他，而是他们善良地希望给艾瑞斯一个家。

　　但同时，他们在用生命保护他——

　　失去一条腿的痛苦远不及失去父母来得痛不欲生。
　　伊文常常不知道活着有什么可以开心的，如果可以，他愿意把生命分给那些需要的人。
　　十六岁的伊文只知道他可以没有爱人、没有朋友，却不可以没有家人。
　　如果爸爸、妈妈还活着，他愿意敞开心胸接受艾瑞斯。

　　可是，爸爸和妈妈再也不会活着了……

　　也许是上帝听到他的声音，没过两天，艾瑞斯回到他身边。
　　看着艾瑞斯苍白的脸，伊文觉得自己理应欣慰，却在想到她代表的巫师时难以克制地产生恶心的感觉。
　　她不是他的亲姐姐，她是一名巫师。
　　伊文不需要她，她也不需要伊文。

　　伊文觉得，他再也不可能消除对巫师的仇恨了。

　　他恶意地讽刺她，想要赶走她，想要赶走内心里的矛盾阴影，他一点也不想变成和爸爸妈妈不一样的、刻薄的人。
　　每每看到艾瑞斯因为他的话而失魂落魄，他觉得快意又难过，那是他无法控制自己的一段时期。

　　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他这样对艾瑞斯，一定会生气吧？

　　‘要好好爱护你姐姐，我们是一家人。’
　　爸爸的话在慢慢地，以越来越频繁的次数回响在他耳边。
　　伊文看着安静地做家务的艾瑞斯，差点没忍住涌上眼眶的泪水。

　　——那是他唯一的、仅剩下来的姐姐。

　　那天，他趁艾瑞斯出门面试溜出了家。
　　来到已经没有爸爸工作的医院，在那个盛放着他经年累月的秘密树洞里发现了P.E的信。
　　仅仅一封。

　　那是很短的一封信。

　　『致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在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再来到我们的树洞。
　　我的妹妹在万圣节那天离开人世，是他们要打倒的魔王杀害了她。
　　我会抚养她和死去的妹夫留下的孩子，我会抚养他长大。
　　但我不会再跟巫师有任何联系，我仅仅保护他，不会让他接触那个使他失去父母的世界，我要他和我一样憎恨巫师。
　　所以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树洞了。
　　亲爱的E.F，请珍惜你的姐姐，不要失去她。

　　你诚挚的，
　　失去妹妹的P.E』

　　伊文不知道这种心情是怎样的，他默默地看完信，在那个阳光很淡的午后，坐在树桩上发了会儿呆。
　　然后他掏出笔写信。

　　『致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也许你再也看不到这封信，却让我有勇气写下来。
　　我会替你，像你希望照顾妹妹那样照顾我姐姐。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以及，在这封最后的信里，我想回答一个我曾经问你的问题。
　　我愿意见你，如果你不介意我知道你一切秘密；我愿意坦然面对你，如果你不介意你知道我一切秘密；我愿意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介意我比你小七岁。

　　再见，我亲爱的，世界上的另一个我。

　　你的，
　　E.F』

　　这是最后一次了吧。伊文放好信，心中忽然有一种云开雾散的感觉。

　　是的，他会和他唯一的姐姐，好好的、坚强地活下去。

　　＊

　　后来的后来，伊文每每写好一封信却不知道可以寄给谁，他不知道爸爸妈妈和艾瑞斯住在天国的哪条街道。

　　＊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