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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十九章 ...

  •   第十九章

      这时只听边上一人道:“……是不是如此,还要打了才知晓。”
      这人方言罢,便一杆长枪疾出,猛地一个“毒龙出洞”朝着陈昭绾胸腹间而去,去势之快之准,较之寻常兵士高明了不知数倍,其中更是内劲深厚,一下击出便带起地上飞雪无数,漫天雪花中长枪骤起!
      陈昭绾一听这人声音便心中一禀,却正是方才在庄外言语之人,内劲也是深厚无比,不由暗暗纳罕,只觉“铁血骠骑”当真藏龙卧虎,这一小小枪兵头子,竟也能这般厉害!

      他立时心神紧绷,不敢怠慢,眼见那长枪转瞬即来,便笑着跃起,看着刺来的长枪,双目微眯,足下一点枪身,微纵起数寸,跟着便稳稳落在那枪身上,左足踩在枪头一侧,右足在左足之前,那兵士见状一禀,喝道:“下来!”
      那人喝着,猛地摆动手上长枪,意图将陈昭绾甩出去——
      只见陈昭绾轻轻一晃,身子跟着长枪而动,半分不见颓势,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那兵士,这份功夫看来简单,实则精妙无比,非轻功高绝而不能为之。
      那兵士倒也沉着不乱,喝道:“大家刺他下盘!”

      陈昭绾闻言,只足下一错,飞身而起,落地后一个“倒挂珠帘”,自那几名兵士间的缝隙穿了过去,数柄长枪俱是落空,他轻笑着,目中轻蔑不掩,倏忽间便又退至数丈开外!
      陈昭绾退开时,手上在几人头顶按下,这几掌却未留余地,直将“绵里藏针”的劲力用上了,那几人立时口吐白沫,头顶百会穴正是人之本源,此时被击中,哪里还有活命的机会,自是一会儿便咽气了。
      那领头兵士见状一惊,喝道:“大家莫慌,他敌不过我们一齐上!”

      照理说这般先声夺人,该是能震慑住这一众兵士,可这“铁血骠骑”也却是非同一般,只略一愣,便复又提枪而上,且较之先前更为勇猛彪悍,直如不要命般,浑不顾自身安危!
      陈昭绾“咦”了一声,足下不停,一晃便到了一众兵士身后,笑道:“……难得见兵士如这般的,若是我清翎军士俱如‘铁血骠骑’般不要命,我等还办什么‘逐蛮盟会’,自是胜券在握,何必担忧朝中军马……”
      陈昭绾说着,一个“鱼跃龙门”,飘然落地后一下回身,两指一并,点在领头之人枪身上,那人立时只觉枪身一滞,如入泥潭,任是他几次使劲,俱不能动弹!

      他“无花折花手”劲力直可震断精铁箭矢,此时两指点在枪身上,便叫这一杆枪再难近前半分,飞雪飘飘而落,枪身上不一会儿便积了一层厚厚银白!
      然陈昭绾周身真气纵横,竟是叫那漫天飞雪不能靠近,狂风吹得一头青丝迎风散乱,他也不去管,只两指一动不动抵着长枪,周遭一众兵士此时方不敢小觑了他,均是面色肃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陈昭绾冷笑一声,扬声道:“……你功夫算是不错的,‘铁血骠骑’名不虚传……”
      他扫视着周遭兵士,见他们俱是面露傲色,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好功夫却用错了地方,不去战场上打南蛮人,却被拿来欺压百姓……那便算功夫再高,也愧对你们一身铁甲,今日你们食皇家俸禄,享民脂民膏,明日便叫你们成白骨累累,看衰草枯杨!”

      这一众“铁血骠骑”兵士虽是与陈昭绾为敌,然他方才那番言语却是未说错半点,身为兵士,自当为国为民,逐南蛮,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
      这些兵士又何尝不想这般,然却是君命不能违,如今围剿陆家庄,他们却也不知是为了何事,此时听了陈昭绾言语,俱是不由心生疑虑,只觉此人不该是乱臣反贼之流,为何却要杀无赦了?这一番犹豫,手上便立时显了出来,长枪之势远不如方才那般咄咄逼人。

      陈昭绾只与之交手数招,便微有所觉,顿了顿,又道:“……诸位看来也是并不知情,不然以‘铁血骠骑’之名,又怎会无缘无故残害忠良呢,想必是有奸人挑唆,其中生出些误会了吧?”一众“铁血骠骑”一听这话,心下更是信了三分。
      过了半晌,那领头之人忽的沉声道:“这位公子,你所说俱是在理,只是我等也是奉命行事,不得违令,‘铁血骠骑’军令严明,从无束手就擒之辈,若不是赢,则必要战死!”
      这人言罢,猛地一摆手中长枪,目中已是一片坚决之色,再无犹豫,周身铁甲落满雪花,长枪一抖,便是朝着陈昭绾而去!

      周遭兵士听了只觉醍醐灌顶,军令如山,便是错也只能照办,这便是军中纪律如此,容不得半分犹疑,若是不能遵军令,则兵士便不算称职。
      陈昭绾闻言,虽是讶异,却不由心生敬佩,笑道:“诸位将士一片赤诚,在下佩服!”
      他本是对这些莽夫颇有些不屑,只觉他们是非不分,唯皇命是从,一生便是走狗之流,较之快意恩仇之人便落了下乘,此时听了那兵士言语,却又觉非是如此。
      只因个人皆有个人品性,不能一概而论,且这“铁血骠骑”中小小一枪兵头领,竟也能说出“不是赢,便要战死”的话来,这份胸襟气魄,实是叫人敬佩不已。

      陈昭绾言罢,飞身而起,一脚狠狠踢在一人手腕上,足下力道使了六七成,那人手腕立时脱臼,陈昭绾趁势踩在他头顶上,轻轻一点便朝着远处去了,只因他现时颇不愿取这些人性命,便只轻笑一声,倏忽间纵出数丈,离得远了——
      待他越过一众枪兵,只见其后正是数十个箭手,此时已有大半倒地不起,看来破有些狼狈,更有几人口吐鲜血,眼见是不成的了,只剩下小半之数,仍是朝着庄中射箭,毫不在意自身性命。

      陈昭绾只微微一扫,便见无数黑衣白衣人,正与当日慕容无素于济江上无二般,现时这些人却正与一众步兵拼斗,个个俱是奋不顾身,陈昭绾待再细看,却不由“咦”了一声,只因这些黑衣白衣人,竟是较之先前济江时,武功更高出不少,内劲浑厚。
      只见这一众人拼斗得如火如荼,却俱是不顾己身性命之辈,招招两败俱伤之势,陈昭绾看得暗暗心惊,待过了会儿,却见一黑衣人猛地倒地,口吐鲜血,忽的便咽了气!

      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陈昭绾忙抢上两步,劈手打翻数名箭手,两指一并一弹,又将数枚箭矢弹开,一足飞起踢中一步兵身后,那人立时朝前倒地不起。
      陈昭绾趁此时机一把抓起那黑衣人,带着那人朝远处去了,待离得那一众步兵枪兵远些了,便蹲下细细查看。
      他一手探向那黑衣人胸口,只觉已是死得透彻,回天乏术,待再细看,只见着人眼耳口鼻俱是冒出血来,泊泊不止,面色青灰,僵硬无比。

      陈昭绾轻轻将这黑衣人放下,心中一跳,思及方才屋顶上慕容无素言语,一时心头翻江倒海,竟不能发一言,却原来那人是早有预谋,方才便是算准了时辰,叫这许多人去为他拼命,生生杀出条血路来!
      这一众黑衣白衣人,也不知是怎生武功陡进百尺的,想来不是正道法门,不然也不会落得个身死的下场,陈昭绾想到先前那人玉笛悠扬曲调,不由长叹一声,只觉此人究竟是不能放下心中那份执念,行事无度,他自己虽不是什么正道之人,却也不曾这般滥杀无辜。

      便在此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音道:“……绾绾……”
      陈昭绾本自神游天外,此时猛地惊醒过来,不由朝那边望去,只见一人一身蓝衣飘飘,如水波澜,身上白银片片,眉眼间也俱是冰霜,衣袖似是断了一幅,手上落下点点血迹,另一手提着一包裹,面色有些微白,然便是这等狼狈,他也似毫无所觉般,直直朝这边奔来,满脸欣喜不已。
      陈昭绾一下站起,只觉喉间哽咽得不能言语,他今日方知晓,原来还有一人,这世间还有一人是能叫他如此欢欣,如此雀跃的……

      林源奔过来,带着雪花和冰寒,猛地一把抱住他,飞身跃起避过斜飞而来的箭矢,足下一点树梢,稳稳地落在一节枝桠上,一手撑着树干,沉声道:“我们都还活着……”
      陈昭绾点点头,轻声道:“嗯……我们都活着……”
      林源顿了顿,闷声笑道:“冬花是最好的,我们日后便养冬花吧……”
      陈昭绾紧紧回抱着,点点头,不吭声,此时他只觉若是再言语,便要落泪了。
      就如同当日在边荒小城那般,如同那密林中的湖水中那般,两人心中除了彼此,再也容不下一分外物,黑衣与蓝衣俱是落满了冰雪,仍不觉寒冷,边上的腊梅衬着雪地血迹,迎风盛放……

      这日的雪,竟渐渐下得越发大了,雪花夹杂在狂风中,刮得人面颊剧痛,冻得五指通红,隐隐自远处传来个声音道:“……冬花自是好,可谁人解得冬花之苦……”
      这声音断断续续,两人转头一看,只见一片红裳翩然而来,衣摆纷飞,卷起千堆雪——
      林源面上一禀,蹙眉轻声骂道:“唉……这阴魂不散的女人……”
      陈昭绾抓着他手上包裹,道:“她既是想要,便给了她吧,我们走我们的。”

      林源沉吟会儿,笑道:“不错,还是绾绾聪慧,这玩意儿我们都不稀罕,便给了她吧,也省的这女人总不死心,这一众箭手倒是多亏她帮衬着打杀了,不然我也做不来。”
      他言罢,带着陈昭绾一跃下了树,此时荆琳已到了近前,她尚未开口,林源便扬声道:“……荆前辈且慢,我二人非是要来与前辈为难的,还请前辈莫要误会了……”

      荆琳闻言一愣,顿了顿,缓缓抬手拂去鬓发上落的雪花,斜眼扫视两人,似笑非笑地道:“……不是来与我为难?呵呵……你们一个引我出来,灭了这群箭手,一个更是先一步抢夺了我要的物事,何来的不与我为难了?这话可是有些荒唐,却想耍什么花样?”
      林源笑了笑,看了眼陈昭绾,对荆琳道:“……荆前辈想必不知,我只要绾绾一人便足矣,便是先前绾绾抢夺千机锁,也是我授意,为的乃是引出前辈,如今得前辈相助,打杀了这一众箭手,自是不能再劳烦前辈了……”
      他说着,拿过那包裹,指着道:“荆前辈,这包裹中便是方才厅中全部千机锁并千机宝盒,我二人未曾动过分毫,前辈自可拿去就是。”

      他言罢,便伸手将那包裹递给荆琳,只是这却着实叫荆琳吃了一惊,来回看着两人,略有些疑虑,又看着那包裹,将信将疑地道:“……你们二人,便当真不要这物事?”
      林源笑道:“正是,前辈不必多疑,我二人却是不必对前辈欺瞒的。”
      荆琳眼珠一转,心中已一番计较,思及这二人方才所言,心中虽半信半疑,然一想到这世人皆趋之若鹜的物事,今日便一并落入了自己手中,却又心痒难耐,更何况这物事还与那人相关,更是不能轻易放过。
      只是这包裹中可别要有何玄机,那时中了计,便要万劫不复,她素来甚是谨慎,此番虽是心中犹疑,面上却笑道:“如此甚好,倒是各取所需。”

      荆琳说着,缓缓抬手接过那包裹,看了看,似是无意般,缓缓在雪地上踱了几步,离得那两人远了些,忽的手上劲力一吐,猛地抖开包裹。
      她正自暗暗戒备,却未成想何事也无,包裹中静静躺着三只木盒与一把墨色小锁——
      这一来算上她手上有的,便总共是四把锁,便连千机宝盒也是一并到手,实是不可置信的轻而易举。
      荆琳心中一阵狂喜,面上也不由稍缓和了些,轻笑道:“…两位倒是好兴致,众人皆醉我独醒啊,实是倒是难得的明白人,唯有我们这些老人看不开,呵呵……”
      林源伸手掸去陈昭绾肩头落雪,轻声道:“……醒不醒又如何,便是一梦黄粱,只要有一人相伴,任是迷醉清醒,又有何分别?”他说着,缓缓抚着陈昭绾眉眼——
      陈昭绾笑了笑,道:“不用拍了,这雪落不尽,你现时拍去了又如何,还不是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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