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城无尽头》三味食堂

7、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附近的宾馆都爆满，石湫和顾曦城辗转几个店才好不容易才订到一个双人间。石湫有些想上厕所，但卫生间的门是玻璃的，从外面可以完完全全看到里面人的一举一动，他觉得有些尴尬，只好憋着。

　　顾曦城坐在床上拿手机翻看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看石湫没了动静，也坐在床上，眼睛盯着卫生间，就以为他想洗澡“你先去洗澡吧，我等你洗完了再洗。”

　　石湫完全没想到洗澡这个事情，他现在只想尿尿，他在想用什么办法能把顾曦城支开。

　　顾曦城见他还坐在那里，并着双腿，蜷在床上，又扭头看了看卫生间，于是说到“我出去买包烟”

　　顾曦城买到烟后，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外面的风还是很大，打火机的火苗燃起来几次都被吹灭了，于是他用手挡了一下。顾曦城含着烟走到宾馆门口，看了看时间才过五分钟，他在宾馆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来，看马路上的灯火阑珊，人来人往。

　　尽管入伍前接受过心理培训，也经历了很多生死一线，但羚羊和洛桑的牺牲依然成为顾曦城迈不过去的坎儿。昏迷在医院的那半个月，他总看见羚羊告诉他要娶媳妇的样子，每当顾曦城想要拉住他不让他走的时候，梦境就会自动转换到洛桑中弹的那一刻。没有保护好羚羊的爱人让他很愧疚，没能护住自己的队友让他很自责，如果死的人是他自己，那他的负罪感会不会少一些。他不敢向任何人表现自己的情绪，因为他是秘密特种部队的队长，是无坚不摧的藏鹰。

　　顾曦城抽了三只烟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去了。进门的时候石湫对着窗户在吹头发，他把烟和打火机扔在床头柜上，去洗澡了。

　　石湫把吹风机停下才听到浴室里面有水声，他下意识的扭头，卫生间的砂面玻璃上倒映着魁梧有型的身躯。顾曦城面对着淋浴，光影突出他完美的男性曲线，还有令人惊叹的雄性魅力。

　　石湫把这光影上下打量了五六次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赶紧转过身，背对着浴室侧卧在床上。脑子里一直闪烁着刚才的画面，石湫不知从哪儿燃起了雄性之魂，红着脸暗暗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勤加锻炼。

　　顾曦城洗完澡出来，见石湫背着他躺在床上以为他已经睡着了，于是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把灯全都关了，只留下床尾的一盏小夜灯，他自己靠在床上看手机里有没有新消息。

　　顾曦城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准备，只带了一些现金和一张银行卡，用的手机还是军部统一配备的，只能内部联系，接收信号也是专线加密没有外部社交功能，他准备明天去租一辆越野车，直接去安吉县。

　　空气中弥漫着石湫便携沐浴露的味道，是蓝风铃的香气，有一种冷淡孤僻的清香。石湫用的东西香味都是固定的，他在日用品店考察了很多种味道，最后只有白玉兰和蓝风铃的味道最合心意。相比于浓浓的香氛味儿，淡雅沁香更适合他。

　　小夜灯再加上蓝风铃的味道把房间里的氛围烘托的温馨而舒适，两人相继沉默着。石湫知道顾曦城没睡，他在昏暗中盯着白色的窗帘，轻声叫了一句“顾曦城”

　　“嗯?”顾曦城答了一声

　　“顾曦城”石湫像是没听见回答，又喊了一声

　　“是做梦了嘛?”顾曦城轻笑了一声，准备过去看看石湫

　　“顾曦城，你今天讲洛桑的时候很自责是吗?虽然我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什么样，但有可能那是他们的选择，如果我们真的能和走向天堂的人对话，你觉得他们会对你说什么呢?”

　　顾曦城以为自己很好的掩饰住了自己的情绪，但石湫还是看出来了。他准备挪动的身子又重新靠回床头。

　　子弹击中羚羊的时候，顾曦城从瞄准镜里看见他对着洛桑的狙击点位置扬起嘴角。洛桑牺牲的时候对顾曦城说终于看见羚羊了。他知道他们不会怪罪自己，但他自己却无法说服自己。

　　石湫见顾曦城半天没回答，便又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和归处，如果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命运结局是共死的话，那我们就是他们共生的里程碑。我们永远记住他们，他们就永远存在，只不过是去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生活了”

　　“顾曦城，每个人都会累的，虽然我们认识不久，但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在你愿意的时候向我诉说心事，不要总是想着别人，有时候为自己想想也可以”石湫虽然知道这些话以他们两个的相识程度是有些唐突，但他不希望顾曦城像他一样永远陷入自责中。

　　顾曦城一直没说话，石湫翻过身准备看他的时候，两个目光在昏黄的灯光中对视上了

　　顾曦城：“守护祖国和人民是军人的职责，我自责没有保护好队友，但我不后悔成为军人。如果洛桑不是军人他也能像你一样平安的生活，但他和羚羊都选择成为守护花园的园丁。我之前无法理解他们的成就感，直到遇见你，很神奇”

　　顾曦城身体向石湫那边微微前倾了一点，继续注视着石湫的眼睛，“看见你善良，真诚的样子，我有了成就感。就像自己守护的花盛开的鲜艳夺目，我希望能让他永远保持盛放的姿态。”

　　顾曦城的话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估计会显得暧昧，但从他口中说出来石湫只觉得自己很荣幸能成为顾曦城成就感的载物，成为一个善良，幸福的人也算是对守护者的报答吧。

　　石湫打趣道：“你的意思是我是花吗？可我是个男孩儿，应该是草才对”

　　“你是个男孩儿吗?绯闻女友，那为什么不好意思上厕所呢？”顾曦城浅笑一下，身子躺下来和石湫对着。

　　石湫羞愤极了，原来顾曦城什么都知道，而且还叫他绯闻女友，故意调侃他。正经就持续了那么一会儿，石湫想找个话题岔过去，难不成真的要和他讨论因为玻璃太透，自己不好意思上厕所的事嘛。

　　“洛桑的家乡在哪里啊?”

　　“在安吉县，西藏北部的一个小村庄”

　　“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嘛?”石湫支支吾吾的，他想要顾曦城的联系方式，但他觉得自己根本不配当顾曦城的朋友吧，像他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在意平平无奇的自己呢？但石湫还是开口了，因为他这趟旅行就是寻找勇气的，他不想自己有遗憾。一切随心，石湫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越走越远了。

　　“我没办法给你联系方式，我的手机是军部专用的，不与外界人联系”顾曦城头枕着双手，看着天花板，继续道“遇见是缘分，重逢我们也靠缘分吧！”顾曦城不知道这一趟出来以后还有没有下一次的旅程，羚羊和洛桑的离开也让他做好了牺牲的心理准备，无法预知的未来他不能给出承诺。

　　“那我能和你一起去安吉县吗？”石湫生怕顾曦城拒绝便继续说道“我来西藏是想拍摄自然景物的，景点的商业元素过多，很多东西都失去了自然美感，触摸自然是我这次来西藏拍摄的主题，我就和你一起去安吉县，到时候你去办你的事，我绝对不妨碍你的”

　　顾曦城听着小孩儿可怜巴巴的语气，觉得路上有他陪着也挺好。而且指导员给他消息让他先在西藏待一段时间，他的伤刚刚痊愈，没什么任务，等上级消气了再回去，不然还得关他半个月的禁闭。

　　“行啊，睡吧，明天和我一起去提车”顾曦城一直觉得带小孩儿麻烦，所以当时洛桑他都交给羚羊照顾，在部队除了羚羊，他也不太和其他队员亲近，到哪儿都是一副冷面队长的形象。但对石湫，他冷不起来脸。

　　而且恰恰相反，顾曦城看石湫的各种表情，动作都会觉得很有趣，会不由自主的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比如现在，石湫连连点头“嗯嗯，好”，弯起来的嘴角带着有点婴儿肥的脸挤出两个小小的梨涡，两瓣嘴唇抿了一下，掩饰不住喜悦。

　　顾曦城看他这么开心，心想：原来小孩儿这么容易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