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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谣言 ...

  •   顾妙瑛耳热如烧。
      才准备说些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

      “侯爷!”
      奉先推开紫檀大门,跨进宝砚阁。

      谢昀作息极其规律,从未有例外。
      奉先丝毫未察觉异常,如往常一般,站在卧室门外回禀消息,“属下已将昨夜的消息,着人彻底调查清楚。”

      声音十分洪亮有力。
      隔了一道山水镂雕槅扇,清晰地灌入耳中。

      “.....”
      顾妙瑛如遭雷劈,身体都僵住了。
      她都能想象得出,奉先若是看见她在谢昀的床上,会是什么样惊掉下巴的表情!

      “五叔……咱们的事往后再说,你快出去挡着他。”
      顾妙瑛飞快地钻进被衾中,只露出一截玉白可爱的手腕,将谢昀整个人往外推,“别让奉先瞧见了。”

      她声音压得极低。
      如同受了惊吓的羔羊,柔软的身子,小小一只,躲在他的怀中。
      格外惹人怜爱。

      谢昀禁不住心神荡漾,低低笑了一声。
      “昨晚进我房间的时候,胆子倒是大得很,这会儿却要赶我出门。”

      这到底是谁的房间?

      顾妙瑛有些气恼,脸色涨得通红,咬牙小声说:“您是我的叔父,我心中将您当成亲人,所以喝醉了哪都没有去,只到了您的房间。”

      “所以呢?”谢昀眉心跳了一下。

      所以?
      顾妙瑛硬着头皮,扯理由,“其实我是不介意被人看见的,可您受万民景仰的首辅啊……到时候被旁人撞见,如花似玉的侄女,怎么在您的床上?您可就解释不清了!”

      “这样贴心吗?”
      谢昀笑,手指拂在她柔软的发顶,气定神闲地摩挲,“你可真是我的乖侄女。”

      顾妙瑛重重的点头,“侄女都是为了您的声誉着想。”

      谢昀“唔”一声,仿佛想了一下。
      “不要紧,昨夜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迟早都是我的人,我巴不得被人发现。”

      他侧头,一只手搭在膝上,笑眯眯地看她。
      仿佛十分无所谓的样子。

      顾妙瑛:“......”
      什么生米?什么熟饭?
      明明昨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都没发生!被他一说,好像真有什么了。
      堂堂首辅,怎么还有碰瓷的癖好?

      这时,奉先在槅扇外,久久未听见房内有应声,心中不大放心,“侯爷,您在吗?”他又试探着敲了敲槅扇。

      顾妙瑛吓得浑身一哆嗦,慌得差点儿滚下床去。
      “求您还是快出去吧。”
      她睁大一双水汪汪的杏眸,可怜巴巴地央求,手中的力气却大,就差直接推他下床了。

      小没良心的。
      他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好了。”谢昀笑着叹了口气,心中淡淡失落,牵了被褥,将她盖得严严实实,“你安安心心躺着,我把他带去前院书斋就是。”

      *

      奉先候在门外。
      等了好一会儿,门内却迟迟无人应声。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不成?
      侯爷多年来修身养性,习惯早起,从未耽误过时辰。

      奉先抬了抬手,刚想推门进去。
      卧室的门打开了——
      谢昀从里面走了出来,穿了一袭青缘领直裰,革带佩绶,腰间坠玉,人显得十分高大峻挺。

      “何事如此急躁?”
      他眼皮也未抬,修长的手指,轻轻理了理衣襟,“大清早的,让人没个安生。”

      “......”奉先愣了一下。
      他没办法形容侯爷的态度。

      ——他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嫌弃,仿佛十分不满。
      气色却是出奇的好,如积年的冰雪消融,苍冷的面色都红润了许多。

      奉先目光掠了一眼。
      见到侯爷略微低头,脖颈处有几处红色痕迹,若隐若现,中间深红,四周颜色淡开。
      很像是虫蚁啮咬,但边缘又有些模糊……

      奉先追随谢昀多年,一心为公。不仅尚未娶妻,更未曾亲近过女子,不免疑惑地眨了眨眼。

      “愣着做什么?”
      谢昀察觉他异样的眼神,不自在地扯了扯衣襟。

      奉先下意识地说,“明日该让秋菊点些熏香,在房间驱一驱虫蚁。”

      “什么虫蚁?”谢昀没好气地瞪他。
      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光棍小子!
      什么都不懂!

      “夜里来了一只小野猫,不慎被她挠了几下,你熏什么虫蚁?”谢昀睨他一眼,语气却是十分惬意。
      心中溢满了快要拥有老婆的淡淡优越感。

      不等奉先开口,谢昀想起妙瑛的嘱托,朝外面努努嘴,“还不滚去前院书斋等着。”

      奉先慌忙应了一声,跨出门槛。
      谢昀出门的时候,顺手就带上了紫檀门扇。

      穿过一道长长的青石甬道。

      谢昀跨进前院。
      书斋设在西暖阁,这时,有丫头送了来热水和干净的帕子。

      “怎么回事?”
      谢昀盆中洗了洗手,用热毛巾擦过,顺手递给旁边的丫头。

      丫头接过毛巾,端起铜盆,低头退了出去。

      奉先待丫头关上门,回答说,“暗卫已经查清,街面上散播消息之人,乃是户部尚书徐检之的门客。”

      他顿了一下又道,“徐检之给表小姐扣得帽子不小,勾结逆贼,囤积居奇,大肆敛财。追究下来,表小姐就是十个头也不够砍。”

      谢昀坐在太师椅中,闭目揉着眉心。
      如今流民之乱已经平息,户部贪墨灾粮一事,尚在追查之中。
      徐检之身为户部尚书,竟敢私自扣下灾粮。如今证据都已整理齐全,很快就能转呈给都察院,三司会审,定下徐检之的罪。

      徐检之必然是听见风声,狗急跳墙。

      谢昀睁开眼睛,指节轻轻叩着桌面,“既然徐检之急着上路,咱们就送他一程。”
      他的声音很淡,眼神却十分锋利。

      这是要生生断了太子的一臂。
      奉先心中一紧,“侯爷是要除掉徐检之?”

      徐检之是户部尚书,掌管田赋商税。
      虽然官阶在谢昀之下,但是他身后的势力乃是当朝太子,户部就是太子的囊中之物。

      本来谢昀并不打算立即剪除太子羽翼,他素来立场中正,不涉皇子党争。
      但徐检之敢将手伸到妙瑛身上。
      那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了。

      谢昀缓缓抿了口茶,吩咐奉先,“将本侯手中的账簿,立即呈递至都察院,交到左佥都御史李汗青手中,他知道该怎么做。”

      李汗青是谢昀的门生,为人清正刚直,是个信得过的。

      奉先应诺出去。

      *

      徐检之保不住了。

      东宫内,太子李贤急得来来回回地转圈。
      “徐检之被指控数十条罪名。渎职贪污,蔑视君上,吞没灾粮.....桩桩件件,左佥都御史李汗青列得十分清楚,如今徐检之人已经下了刑部大牢。”

      “咱家听说了。”
      南青风穿着暗红右衽袍,闲闲地坐在左侧的太师椅中,不疾不徐地摸捻珠串。
      看不出情绪如何。

      “督公,您可要帮我想想办法。”
      李贤坐立难安。

      徐检之是他的人,当时布下此局,就是听从了南青风的授意——
      从顾妙瑛的商行下手,反将谢昀一军。
      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有撼动谢昀,反而把徐检之白白搭了进去。

      “那丫头就真的查不出什么?”李贤恨声道。
      南青风摇头,“暂无所获。”

      李贤丧气地重重拍了桌子,“没想到一个乡下丫头,竟如此狡猾。”
      南青风手下的死士,死人嘴里都能活生生撬出东西,这丫头实在出乎李贤的意料之外。

      南青风这才叹了口气。
      “谁能想到徐检之这般不中用?咱家倒是想帮帮殿下,可事情到了这般田地,咱家也不能明面上得罪了谢大人,往后还得徐徐图之。”

      “谢大人毕竟曾有恩与咱家,殿下您说是吗?”南青风笑着,声音拖了些腔调。

      李贤回过神,连连点头。
      “本宫自然不会让厂督为难。”

      如今朝中两大势力。
      宦权以南青风为尊,相权以谢昀为首。
      李贤与三皇子争夺,一向与谢昀不对付,只能竭力拉拢南青风。

      “以厂督高见,本宫该如何是好。”李贤斟酌再三之后,才陪着笑脸开口问。

      “咱家也说不好。”
      南青风似笑非笑,“不过,殿下还是少打这顾姓女子的主意。谢大人这般护犊子,咱家恐怕都开罪她不起。”

      李贤一怔,连忙应诺。
      “那徐检之又如何是好?”

      “徐检之已经是颗弃子,殿下与他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从未有过什么利益交换,殿下又何必在此自扰之?”
      南青风斜斜地靠在椅背上,侧头看着李贤微笑。

      李贤大惊,“若是他在牢中吐出什么......”

      南青风探身过去,用手指在李贤脖子上慢慢一抹,轻声吐了一个字,“杀。”

      *

      徐检之死于狱中。
      据狱卒回禀,此人半夜自尽而亡。
      半尺长的木椎子,活生生插进喉管,血都流干了。

      谢昀听说之后,只平淡一笑,“徐检之这般贪生怕死之辈,到临了了,成了一把硬骨头。”

      奉先自然知道他的言外之意。
      不过妙瑛的危机暂时解除,谢昀也打算将这件案子且先缓一缓。

      顾妙瑛才跨进门槛。
      就见到谢昀坐在书案后的太师椅中,立刻飞快往他走去,“五叔!”

      她披着一件白狐狸皮软缎滚边的披风。
      蓬松柔软的领子里,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映水的眸子中,好似落入晶亮的微光。

      谢昀望见她,眉眼中的冷色立刻都散开了。

      “走路要慢些。”
      谢昀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仿佛一切都自然而然,“哪里还有世家小姐的样子,教都教不会。”
      他声音低低,人看起来格外温和儒雅。

      顾妙瑛笑盈盈道,“我一定努力学规矩,做个文静娴雅的小姐,不让五叔失望。”

      嘴巴倒是极甜的,沾了甜糯的蜜糖一般。
      谢昀心中慢慢柔软了下去,面上也只道,“我却看你不够用功,上回教给你的《论语》学而篇,看的如何了?”

      顾妙瑛哪有什么心思学古文,笑了笑说,“您今日怎么回的比我早。”
      她岔开话题。

      “是你回的晚了,”
      谢昀低头看她,“上回醉酒的教训还没记得?家也不知道早些回了吗。”

      顾妙瑛暗自咬唇。
      脸上热气腾腾,自从上次醉酒失态,她再也未曾饮过酒。

      “五叔可是还在怪我?”她声音低了些,因为心虚而显得底气不足。
      谢昀一听,顿时就舍不得说什么了。

      “下回记得回来早些。”
      谢昀垂下眼眸,屈起修长的手指,替她解开白狐狸毛领披风。

      顾妙瑛立即高兴地点了点头。

      “走吧,去吃饭。”
      谢昀牵了她的手,声音十分温和。

      炕桌上摆了鸡丝银耳、桂花鱼条 、八宝兔丁、 玉笋蕨菜、鲜蛏萝卜丝羹、清炒时蔬几样菜。

      秋菊在一边伺候着,十分利落地盛汤。

      顾妙瑛在桌边坐下。
      谢昀先将一盏双耳番莲纹小盅端给了她,“先喝点燕窝羹,暖暖身子。”

      顾妙瑛端着燕窝羹,慢慢的喝。
      谢昀就坐在她的对面,执起玉箸,慢悠悠地替她布菜。

      他穿了一袭绯红色仙鹤纹一品官服,腰间系犀革带,身姿挺拔,目光温和,说不出的儒雅隽秀。

      侯爷实在是对小姐极好的。
      秋菊都不用给表小姐布菜了。那盘桂花鱼条,侯爷都是将刺挑干净,才放进表小姐的碗中。

      顾妙瑛才吃了一口鱼肉,看见秋菊,就想到她早上说的祭祀一事——
      腊月二十六,是老侯爷的祭日。
      阖府要去护国寺祭拜老侯爷,老夫人传话过来,让她也一起过去。

      顾妙瑛笑着说,“五叔,你明日跟我一起去护国寺,祭拜老侯爷吧。”

      话音落地。
      屋子里空气一瞬静滞。

      秋菊正拿着一只彩地瓷勺,给侯爷盛汤。听见这话,从来处变不惊的人,手忽然抖了一下。

      谢昀面色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手中夹着一块玉笋的筷子,在空中略微顿了一下。

      他的情绪一向藏得深。
      只是平静地望了她一眼,随后将玉笋放进她的盘中。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12-09 21:20:12~2022-12-12 21:1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安娜的兔子 5瓶;夏小小小小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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