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甲方》钱贝贝

43、希望你能像对亲生儿子一样对他

　　有些事情，陷入其中的时候会特别的在意；而有些人，当我们距离太远，远到知道那是自己不可企及的目标之后，便慢慢学着淡忘。
　　陆羽蘩在很努力地忘记——付维，付维，付维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逃避了他那么久，兜了一大圈才发现，从未忘记；然而回到了他和她现实的生活里，她蓦然发觉，好像时间又回到了五年前。
　　他说他爱她，她仍然深爱他，但他的身边还是有乔懿。
　　不同的是，还多了一个他们的“儿子”——是谁说过，历史总是在重复，但不是简单重复；可是对于陆羽蘩来说，这更像是个笑话。
　　你还要重复一次他给你的伤害吗？

　　她不接付维的电话，虽然会一次又一次地看他们曾经发过的短信；她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打电话给他——虽然，她很想他。
　　已经回家两天了，她在拒绝付维，因为她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她回到C城，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让历史简单重复一遍？

　　“Fannie，我是乔懿。”电话另一端传来温柔的女声：“有点事情我想和你单独谈谈，不知道你现在方便吗？”
　　“Joe？”陆羽蘩没有想到会是乔懿给自己打电话，犹疑了片刻，还是答应了：“方便，你说个地方，我过去吧。”说完，陆羽蘩莫名地舒了口气——无论最后做出的是什么选择，她还是想知道真相是什么样子。
　　毕竟，那是她爱了十五年的男人。

　　乔懿看起来比上次见面的时候又瘦了很多，纤弱的样子让陆羽蘩都觉得有些虚无缥缈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个随时会消失的人一样，苍白的嘴唇和棕色的眼眸里，缺少了当年刚认识的时候所具有的勃勃的生气。
　　“来了啊，坐。”乔懿的声音还是那么柔软，在空气中的余韵都显得婉转流畅，却有几分冰冷——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但是陆羽蘩又说不上来。
　　“Joe，找我有事吗？”陆羽蘩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要了杯柠檬水，她看着乔懿的眼睛开了口。
　　“你还是那么有活力的样子，不像我，都老了。”乔懿叹了口气，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咖啡，却并没有喝的意思。
　　“哪里，你还是那么漂亮。”陆羽蘩这句话倒是真心的，乔懿的美是公认的，并不因为她现在纤瘦的样子而改变分毫。
　　“有些东西是回不来了，Fannie，这好像还是我们第一次单独面对面聊天。”乔懿忽然笑了：“不对，在你实习的时候，我们就聊过一次了。”

　　陆羽蘩的指甲划过手心，有一点点嵌入的疼痛。
　　她当然记得乔懿和她那次“单独谈话”，就是那一次，她和她说，你不过是二三流的人，即使是一流的人不在了，也绝对不会是你！
　　“Fannie，我要和你说声对不起。”出乎意料地，陆羽蘩还没来得及开口，乔懿却先道歉——“我很抱歉，我为了自己，让你误会了David。”
　　“没有什么误会的。”陆羽蘩深吸一口气，她不会让历史重复，因为她已经不是五年前的Fannie。“你和David很般配，而且那时候，你们确实是未婚夫妻。”
　　“有很多怨偶都是因为很多原因造成的，我和David从来没有办过婚礼，所以谈不上是夫妻；我承认，我们订过婚，我也曾经想尽办法要嫁给他，但是他答应帮我照顾乐乐，所以我也答应让他自由。”乔懿的一番话在陆羽蘩的心里激起层层波澜，却半天都没有消化过来。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答应照顾乐乐，所以你就同意不和他结婚？”陆羽蘩忽然笑了：“你是想告诉我，其实乐乐并不是付维的儿子，为了感谢他愿意戴绿帽子，所以你为了报恩才让他和我双宿双飞？”
　　“Fannie，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虽然你的表述有些刻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乔懿仍然有一搭没一搭地搅动着咖啡，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那么我能不能知道，你一直强调乐乐就是付维的儿子，又是什么意思？”陆羽蘩挑了挑眉，她不明白这些有钱人到底是怎么了，就不能让人安安心心地过日子吗？
　　“我不能让乐乐被人笑话，他必须有爸爸。”乔懿抿了抿唇：“对不起Fannie，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儿子，以后你有孩子以后，就会理解我的心情。”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付维是他爸爸，你是他妈妈，那我是什么？”陆羽蘩冷笑：“Joe，我承认，我一开始就不喜欢你，因为你很美，家庭背景又好，是女人都会嫉妒你；但是后来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你说的话也许是对的，所以我一直在想，我能为他做什么；不过现在我告诉你，我瞧不起你，你把自己儿子的幸福寄托在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样其实很无聊？”

　　“对不起，Fannie，我觉得我最需要说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乔懿的眼神清澈明净，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陆羽蘩的话而起了波澜：“我今天要告诉你的就是，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接受乐乐；很快，你就会是乐乐的母亲。”
　　“什么意思？”陆羽蘩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她，要她当乐乐的母亲？！
　　“我知道，这样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相信，你是David心爱的女人，也相信你很善良……”乔懿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适：“我也许不能看着乐乐长大了，我母亲有心脏病，很早就过世了；我很不幸地被遗传，有了乐乐以后，身体就一直不好。”
　　“别胡说了，”陆羽蘩有些生自己的气，明明对面坐着的是情敌，为什么她却心生怜悯？“乔家和付家都有钱有势，有什么病治不好……要是国内治不好，就去美国治啊，总有办法的。”
　　“我妈妈当年就是去美国开刀，却死在了手术台上，我不想客死异乡。”乔懿笑了，陆羽蘩却倏然明白，这次见到她是哪里不同——那种淡淡的失落和不确定，来源于乔懿对生活的漠然。“我唯一的牵挂，就是乐乐。”乔懿的手指忽然覆上了陆羽蘩的，冰凉的指尖微微用力，却传达着嘱托：“Fannie，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但是我希望你在我走了以后，能够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乐乐。”

　　“那……乐乐的爸爸是……”陆羽蘩的心里有些混乱，但总算还没忘记提出这个最重要的问题——既然乐乐的爸爸不是付维，那为什么不能让他的亲生父亲来照顾他？
　　“对不起，我不能说，但是你相信我，乐乐不是付维的儿子。”乔懿握紧陆羽蘩的手：“乐乐从小到大，就没有爸爸在身边；他经常问我，爸爸呢？我只能告诉他，爸爸在中国做生意，然后让David每年来多伦多探望一下我们，因为付维是乐乐心目中的爸爸，我知道我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真的希望你能够成全我。”乔懿说着，眼泪一串串地落了下来，让陆羽蘩有些不知所措。
　　“Joe，你别哭啊，我不是那个意思……”陆羽蘩手忙脚乱地给乔懿擦眼泪：“对不起，我不是不想答应你，但是我真的需要时间思考一下。”
　　“Fannie，如果你答应我，付家人那边，我会妥善解决的。”乔懿看着陆羽蘩，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善良的。

　　“Joe，其实有一点你应该知道，”陆羽蘩顿了顿：“也许我说了你觉得我矫情，但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喜欢的，从来就是付维哥哥这个人，和他的家世背景没有太大关系。”
　　“我知道。”乔懿的嘴角扬起微笑：“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啊？”陆羽蘩有些讶异：“那……”
　　“你走了以后，我替你收拾过你的办公桌；你给David准备的礼物我也转交给他了，应该还在他房间里放着呢——上次你去他家也没机会去看看，我很抱歉。”乔懿看了看表：“我要去接乐乐了，我真的很希望你答应我，考虑好了以后给我电话。”
　　“再见。”陆羽蘩一时间并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有先和乔懿道别。
　　“我会尽快搬出去的，谢谢你愿意出来，Fannie。”乔懿转过脸，微微一笑的样子，让陆羽蘩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