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逃》翠沼

14、第 14 章

　　可尽管有周亭宴陪伴，洛南在进入宴会的一瞬间还是怯了场。

　　轻声细语，衣香鬓影。

　　周亭宴的胳膊被紧握，他侧过头，“不要慌。”

　　洛南渐渐放松：“好。”

　　少女脸上的半信半疑让周亭宴狠狠叹气：“我会陪你的，不用怕。”

　　洛南连忙摇头：“不用！等下我去找林若然就好。”

　　周亭宴颔首：“那样也行。”

　　今日的主角是程念真，她端着酒杯，大大方方地和长辈们说话，见到周亭宴，她连忙提起裙子几乎扑了过来，挂在周亭宴的胳膊上：“你怎么才来，还好没迟到！”

　　她随意地跟洛南打了个招呼，拉着周亭宴的手臂就走了出去。

　　在见到程念真的那一刻，洛南就放开了手。

　　程念真连忙拉着周亭宴走远，快步走出一会儿，她回过头去看身后的人影。洛南孤零零地站在原地，看上去有几分无措，本来这种地方也少来，缺了周亭宴一下子有些慌了神。

　　她不禁有些得意。

　　今天不管谁来都要给她当陪衬，周亭宴不也是一声不吭就陪在她身边吗？

　　想到这里，她红了脸，抬起头，却发现周亭宴和她做了一样的动作。

　　程念真将指甲掐进掌心。

　　他回头看洛南了。是在担心她吗？

　　程念真心里有些复杂。

　　只不过是个妹妹，有什么大不了了。可她就是小心眼，见不得周亭宴身边有别的女孩子，别说洛南只是个被徐莉带进来的拖油瓶，就算是跟周亭宴有血缘关系的亲妹妹，她也巴不得周亭宴只在意自己一个人。

　　她拽了一下周亭宴的手臂，将一瞬间的失态掩下：“我们去那边吧。”

　　洛南心里并没有半分波澜，她当然知道周亭宴绝对会食言，现在苦恼的也不过只有该找哪个角落蹲着比较好。跟周亭宴挨在一起肯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闲话，忍受各种人的打量，一个人就轻松多了。

　　肩膀被突然拍了一下，林若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看什么呢，洛大人——”

　　带着眼镜的少女熟稔地将下巴抵在了洛南肩膀上，她顺着洛南的目光看过去，似乎不在意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看那边啦，那两人啥时候不能看啊，我们去拿点东西吃吧。”

　　洛南神色凝重：“不是这个问题。”

　　林若初：“？”

　　洛南：“陆嘉文快被淹死了。”

　　林若然顺着洛南的目光再往后看，终于看到了在太太堆里满脸绝望的陆嘉文。

　　他的娃娃脸颇受妈妈和奶奶辈的喜爱，永远带着只会让人感觉可爱的稚气，当陆母带着儿子出场的时候，夫人们的手已经自发捏住了他的脸。

　　林若然：“哈哈哈哈！”

　　陆嘉文崩溃：“别笑了别笑了。”

　　他的脸都被捏得红掉了，像是被人狠狠蹂躏过一样。

　　洛南同情地将自己的手帕递给他：“擦擦吧。”

　　她点住自己的侧脸：“这里沾到了。”

　　陆嘉文：“……”

　　他默不作声地擦掉脸上黑一块白一块的粉底印，眼睛也因为大力揉搓变得红通通的。

　　林若然：“你应该要好好谢谢我们，要不是洛南发现，又有本小姐救你，你早就被吃得一干二净了。”

　　陆嘉文炸毛：“什么用词啊。”

　　他将手帕叠好，不忘记跟洛南道谢：“对了，宴哥……哦我看见他了。”

　　他感叹：“真忙啊。”

　　林若然同情地说：“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呜呜呜呜！”

　　洛南眼疾手快捂住林若然的嘴，诚恳地对陆嘉文说：“她不是有意的。”

　　陆嘉文耸肩：“没事，习惯了。林若然是大笨蛋嘛。”

　　他张开嘴，将碟子里的蛋糕一口吞下。

　　林若然挣脱洛南的束缚，抗议：“到底谁才是笨蛋啊！”

　　少年总是笑嘻嘻的娃娃脸落寞地垂着，侧脸上还沾着奶油，看上去像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她的心脏突然被狠狠戳了一下，暗自嘀咕这张脸害得她也想上手摸一下了。

　　林若然乖巧闭上了嘴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陆嘉文也是一样。

　　青梅竹马的三个人，陆嘉文从来都不甘心被当做背景板。可是等他明悟过来之时，他已经习惯被忽略了。最会照顾人的少年，也是最容易被忘记的存在。尤其是在程念真只喜欢周亭宴的前提下。

　　他仿佛一条多余的尾巴。

　　林若然不客气地扯了一下他的脸，顺手将那块奶油蹭走了。少女依旧扎着麻花辫，带着厚重的黑框眼镜，林若然冷笑：“又不是离开了谁就活不下去，你这副表情是要给谁看啊。”

　　“打起点精神，陆嘉文。”

　　陆嘉文莫名其妙地掐住林若然的脸：“干嘛突然掐我啊！”

　　林若然：“我这是在安慰你好吗！”

　　洛南：“……”

　　虽然不太明白情况，她后退了好几步。

　　掐架结束，林若然捂着脸回到洛南身边，陆嘉文的身影像是打了胜仗一样，雄赳赳气昂昂地转身，差点又被各位阿姨淹没，忙不迭地退回到林若然身边。

　　林若然：“呵呵。”

　　洛南：“别吵了，周围有人看过来了。”

　　陆嘉文：“我不是小孩，我才不会吵架。”

　　林若然再度冷笑，这下倒是安静很多了。

　　灯光暗了下来，洛南一惊，肩膀被林若然扶住。

　　女孩身上有股让人安心的味道：“这是程念真新搞出来的花样。真有她的，知道只有她和周亭宴学过交际舞，特地选了这个当做开场。”

　　陆嘉文：“怎么说话呢，我也学过好吗。”

　　林若然：“抱歉，什么东西在吵，我没有听到。”

　　林若然转身向洛南伸出手：“来嘛？虽然不会跳，但反正焦点全在那边嘛，我们去玩玩也没有关系。”

　　洛南：“我……”

　　她的手被陆嘉文牵住，少年挤眉弄眼：“我会我先来！”

　　林若然：“你居然敢跟洛大人手下第一狗腿子抢人！”

　　陆嘉文：“……此话怎讲？”

　　洛南言简意赅：“抄作业的优先顺序。”

　　陆嘉文：“真有她的。好了，放松点。”

　　两人像青蛙一样在宴会厅的边缘摇摆。慢吞吞的，洛南却找到了几分舒适。

　　然后林若然抢走了洛南的手，两个女孩开始满场子乱窜，乱七八糟的舞步从头到尾，不知道踩了多少次彼此的鞋面，最后勉强让陆嘉文也加入进来，差点变成什么老鹰捉小鸡大赛。

　　最后洛南离场休息，端着饮料轻抿的时候，见到林若然对着陆嘉文做了标准的请舞。

　　她趴在二楼的栏杆上，难得悠闲地晃着橘子汁，盯着下面看。

　　全部是不认识的人，显得那几张熟悉的面孔特别突出。

　　陆嘉文和林若然较上了劲。

　　也有握着彼此双手低语的恋人，下场跳舞的都是年轻人。

　　程念真学过舞蹈，虽然学得不多，据说家里人怕她伤了手，浅浅上了两年就不让她继续下去了。但她现在不像是能举起小提琴的公主，像是在舞台上全神贯注凝视恋人的白天鹅。

　　真让人羡慕。

　　洛南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果汁。

　　心里有些酸涩，但也不知这是什么情况。她自己都有点搞不懂。

　　怎么会有周亭宴这样的人。洛南想不明白，在生日那天被舅舅赶到厨房为他和他来做客的兄弟做饭，因为摔坏杯子被表弟用力推搡撞伤手指，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永远不可能相信世界上存在一个让她发自内心交出信任的异性。

　　洛南试图解剖自己的内心。比起同年龄的小姑娘，她想的确实有点太过复杂。

　　周亭宴作为兄长而言很优秀，一开始她也确实因为能够有这样的“哥哥”感到高兴。

　　可她现在闷着一口气。

　　她也许有那么点喜欢周亭宴，但绝对不多。

　　只是存在于青少年的荷尔蒙作祟罢了，也许过几年，过几个月，甚至过几天就会消退。

　　她甚至觉得产生这样的感情是因为周亭宴承担了徐莉的一部分工作。洛南想要抓住的是一份虚无缥缈的安全感。可笑的是，在这个家里，只有周亭宴是鲜活的。

　　周亭宴脱身找到洛南的时候，少女正托着腮帮子发呆。

　　手有点痒，他揪了一下洛南的头发，“看什么这么出神。”

　　“在想事情。”洛南的表情出奇的严肃。

　　周亭宴不由得有些好笑：“在想什么？”

　　洛南支支吾吾，最后一狠心抬起头对他诚恳地说：“我能喊你一声妈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