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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银面公子 ...

  •   有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苏挽月手按在腰间的鞭子上,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上盛满了怒意,“让开,我要去杀了她。”
      方才矗立一旁不言不语的裁叶拦在她身前,“阁内不允许寻仇。”
      苏挽月眼珠转动,盯着裁叶,眸中恨意渐浓,“不允许?难道要我看着我的杀父仇人逍遥自在?”
      “苏姑娘,你应该很清楚十步阁的规矩,就莫要让我为难了。”裁叶毫不退让,顿了一下,她又说,“就算是阁主在这里,他也一样不会同意的。”
      听到她提到祁敛云,出乎意料地,苏挽月竟然真的冷静了一点。她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怒气终于被掩藏在眼底。
      “好罢,在这里我可以装作没有看见,但是只要她踏出十步阁一步,我一定不会放过她,到时候你们可莫要再拦我。”
      “那是自然。”冷凝的气氛稍稍缓解,裁叶柔声道。
      一楼大厅里,鉴宝会终于开始,景元时而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介绍着奇珍异宝,时而一言不发,只需将宝物显示出来,就足够引人惊奇。
      而在三楼的隔间里,纪予宁自然不会知道方才因她而产生的对峙,只是这里的氛围,也并没有好多少。
      一个茶碗落在地毯上,碗盖还在咕噜咕噜地转着圈,幸好地毯足够柔软,它才没有四分五裂,但是茶水洒了一地,还冒着热气。
      有个单薄的身影跪在地上,头埋的很低,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忍受着恐惧。
      纪予宁盯着那个身影,柳眉轻蹙,脸上的表情像是惊讶,又像是生气。
      在她的身旁,仅隔着一张小桌的地方,坐着一个英挺的青年,凌玖站在青年身后,细看之下两人面容有几分相似。
      此刻青年也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纪予宁,只是他的眼神是空的,看起来像是在想着别的事情,而且他的脸上,也有显而易见的愤怒。
      还有几个丫鬟仆从,呆立在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房间里弥漫着诡秘的静默,直到纪予宁说:“你先起来。”
      没有人动。
      “别犹豫了,跪着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要怎么样你,你们总是这般反应过度,难怪外面把我传的凶神恶煞的。”她仿佛是在说笑,脸上却半点笑意也没有。
      身影颤了颤,仍然埋着头,只左右转动了下脑袋,确认只有自己一个人跪在,才敢确定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但她并不敢照做,颤声道:“奴婢不敢。”
      那声音又细又轻,如同受惊的云雀发出的一般,让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情。可惜,在场的几个人都是铁石心肠,纪予宁甚至笑了一声,“原来是个惹人怜的姑娘,看不出来少岛主喜欢的是这种,那又何必整天纠缠于我。”
      这话一出,连凌玖都忍不住颤了一下,她要是再不出面打下圆场,莫说结亲了,怕不是要结仇。
      “夏茗,让你起来你就起来,有什么不敢的……哎呀,嫂子,一个小丫鬟怎么比得上你,我哥对你可是忠贞不二的……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凌玖推了青年一下。
      青年的思绪收了回来,他看了眼仍然跪在地上的夏茗,皱了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厌烦,再度看向纪予宁时,言语虽柔和,脸上却仍满是傲气。
      “不过是个小丫鬟,也值得你生气?你若是不喜欢,我现在就把她打发了吧。”
      闻得此言,夏茗终于忍不住,爬到青年的脚边,抓住他的衣角,仰着头不住地乞求:“少岛主,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滴落到地毯上,很快渗进地毯里,只留下了一块深色的水渍。
      她的眼角因哭泣而晕起红色的云霞,苍白的脸上布满了泪痕,愈发显得楚楚动人。如果有其他人在场,在她抬起头的时候一定会非常惊讶,因为这个丫鬟,竟然和纪予宁的相貌有五六分相似。
      纪予宁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真正因为恐惧的哭泣,表情可是很狰狞的,这个丫鬟看来也没有那么单纯。
      她还想再观察一下,可是当她发现青年方才明明在夏茗碰到他的衣角时眉头紧锁,简直像是下一刻就像就要将夏茗一脚踢出去,此时居然眼神一动,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迷乱。
      联想到那张脸和自己颇为相似,她顿时怒火中烧,哪还有观察的兴致。
      “行了,我看也不用打发掉,让她跟着我吧,我正好缺个丫鬟。”她斩钉截铁地说,毫无商量的余地,“还有凌玖,我不是你嫂子,你再乱叫我就翻脸了。”
      这下真生气了,凌玖连忙告罪求饶,青年也满口答应下来,然后凌玖又是一番插科打诨,才让气氛没有那么僵。
      没过多久,楼下圆台上,景元神秘一笑,着人拿上了一个巴掌大的木盒,木盒虽小,盒身上却雕刻着极为精细的百鸟朝凤图,看来是装着十分贵重的东西。
      景元摇了摇扇子,笑道:“我就不打开了,里面装的,是京城镜心阁的胭脂,这是最后一份,别的,都供奉给了宫里的娘娘和少数达官贵人。”
      台下哄然大笑,来参加鉴宝会的,大都是五大三粗的江湖汉子,只觉得荒唐无比,就一盒破胭脂,也值得拿出来?
      但开始出价时,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在他们看来这么一盒毫无用处的胭脂,竟然引发了许多人的争抢,以至于价格抬升到了令人咋舌的数字。
      下面卖力竞争的时候,纪予宁走出屏风,倚靠在栏杆上,又引得了楼下的一阵骚动。流火岛的名号频频响起,她知道那是有人在给凌易做事,毕竟他好歹是流火岛少岛主,不可能连这种事也要亲力亲为。
      她更知道,这就是凌易邀请她来的原因,仅仅为了用一盒胭脂来讨好她一下,果真是凌易做的出来的事情。
      她的心中升起一股烦躁,而此时流火岛已经在竞争中获胜,万众瞩目之下,十步阁的人将胭脂送了上来。
      “直接交给纪姑娘就好,这本就是为了她买下的。”凌易的声音从屏风后响起,清晰无误地传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脸上浮现出兴味的神色,却在看见纪予宁的动作之后,瞬间转为惊愕。
      十步阁临水而建,长廊上每三个隔间之间,都有一处可以凭栏眺望远处的山山水水的平台。
      纪予宁接过那盒胭脂,没有打开,她走到平台旁边,在人们一头雾水的眼神中,轻轻一抛,装着胭脂的木盒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飞了出去,落入水中的瞬间发出咚的一声脆响。
      “可惜了,我不喜欢胭脂。”她的声音有些凉,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不过这水声倒是很有意思。”
      不知怎的,这在场的人大都也不喜欢胭脂,可看到它被抛入水中竟然产生了心痛之感,仔细一想,才明白,哪是为了胭脂,而是,那可是许多钱呐。
      “有意思便好。”凌易如此说道。
      不得不再让人感叹流火岛果然财大气粗,不过再一看纪予宁的笑颜,又觉得花多少钱都值得。
      这一段小插曲过去,很快就到了今日鉴宝会的最后一件宝物,重头戏终于来了。
      楼下众人屏息以待,楼上苏挽月和裁叶也被紧张的氛围感染,放慢了呼吸。
      只见侍从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的雕花木盒走上了圆台,那侍从在圆台上站定,缓缓打开了木匣。
      当众人看清木匣中之物时,整个十步阁似乎都静了一瞬,然后立刻响起了前所未有的喧哗之声。
      “《周氏游记》,是《周氏游记》!”
      “他们是怎么得到的?!”
      ……
      纪予宁猛地站了起来,不管是笑还是怒都美的不真实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凌易和凌玖兄妹脸上则是如出一辙的惊讶。
      苏挽月彻彻底底地愣住了,只有裁叶还算镇定。
      在木匣之中,是一本皱巴巴的书,与其说是书,倒更像是数十张起皱的纸勉强粘在一起。书的封面上用狂放的字体写着“周氏游记”四字。
      凡是现今的江湖中人,没人不知道《周氏游记》的。
      几十年前,江湖上曾出现过一位武功冠绝群雄的人物,名为周扬波。他的武功有多高呢,据传当时被认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在他手下至多能过百招,其余人更是连十招也过不了。
      他自创孤舟九式,将毕生的武学成果融入之中,因此,孤舟九式成为所有江湖人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武功,人人趋之若鹜。
      可惜约二十年前,他突然宣布退隐,因其没有传人,孤舟九式也绝迹江湖。
      就在周扬波退隐后没多久,江湖中突然传闻他在退隐前曾送给好友林峦一本记录了他所见所闻的《周氏游记》,而这本游记中就藏有孤舟九式的秘密。
      不久后,林峦携家人出海游玩,在海上遇到风暴,船毁人亡,《周氏游记》也因此不知所踪。
      这二十年间,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寻找过《周氏游记》,都一无所获,如今却突然出现在十步阁,怎能不叫人惊讶?
      参加鉴宝会的人没有怀疑这本书的真实性,毕竟十步阁敢在鉴宝会将它拿出来,他们紧紧地盯着那破破烂烂的书,眼中的狂热一览无余。
      天下第一,谁不曾做过这个梦呢?
      甚至有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深知自己一无钱财,二无异宝,若真按十步阁的规矩来,只怕连《周氏游记》的边也摸不着。
      那能怎么办,只能硬抢了。
      显然,这样想的不止一人,几乎同一时间,从大厅的各个角落里,都有人飞身上前,企图在他人未反应过来之前接近那名侍从,抢走《周氏游记》。
      这些人里最快的那一位,甚至离木匣仅有一步之遥,他激动地伸手去抓,突然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刀砍了过来。他连忙收回手,同时身子一拧,倒退出好几步,险些跌到圆台之下。
      他暗暗心惊,若是自己再慢一点,就不是倒退几步这么简单了,恐怕手都会被砍断。
      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要么倒在台上捂着伤口直哼哼,要么跟下饺子一样噗通噗通被打落到台下。
      原来,就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圆台上突然出现了十几个身着黑衣的蒙面人,这些蒙面人身形飘忽,武功诡秘,好像凭空出现的鬼魅,将《周氏游记》牢牢守住。
      与此同时,一个青色身影倏然出现,从五楼一跃而下,轻轻地落到圆台之上,惹得在场的江湖中人惊叹不已。要知道,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要是轻功一般,中途至少得借力好几次才能做到,就算轻功了得不需借力,落地时也会有不小冲击。像他这般落地无声,仿佛闲庭散步一般悠闲,几乎是无法做到的事情。世上能拥有如此轻功的人,绝不会超过五个。
      况且此人身姿挺拔,气度不凡,真是想不吸引人注意都不行。
      然而人们最先看到的仍是他面上那半张银色面具。
      “银色面具……是十步阁阁主!”
      十步阁阁主祁敛云,人称“银面公子”,年龄不明,相貌不明,来历不明,更重要的是,因为只在人前使用过轻功,他的武功也同样不明。
      两年前突然出现在江湖中,计杀当时的十步阁阁主,而后重整十步阁,在短短两年间让十步阁的声名更盛,以至隐隐与乾坤教比肩。
      总而言之,这是一位很多人惹不起也不想惹又无比好奇的人物。
      十步阁中彻底安静了下来,谁都知道这位“银面公子”鲜少出现在人前,谁也不知他有何目的,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景元悄然下台,祁敛云走到那捧着木匣的侍从身旁,那侍从立即将木匣献上。他合上木匣,随意地拿在手上,目光落在冲出来想要抢夺木匣的人身上,“诸位既然不辞辛苦来了,就应该知道我十步阁的规矩。”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很年轻,清润悦耳,听来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一摆手,就不知从哪儿钻出了许多侍从,将这些人恭恭敬敬地“请”回了位置上。
      忽听一虬髯大汉吼道:“直接说吧,这本书要多少钱?”虽然显得有些粗鲁,他倒是说出了在场众人的心声。
      祁敛云不仅不恼,竟还笑了,然而他说出的话却让其他人笑不出来:“诸位想要此书,请拿“天下万象”来换,四枚缺一不可。”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问:“‘天下万象’是什么?”
      立刻有人答道:“那是魔教令牌,魔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护法各有一枚,有其中一枚,就可号令其掌管的魔教教众,四枚皆有,即可号令魔教,与魔教教主无异。”
      祁敛云要这些令牌做什么,难道他不仅要当十步阁阁主,还想当魔教教主不成?
      有这样想法的人显然不在少数,众人看着他惊疑不定,竟一时失了言语。
      说到魔教,它自然不叫魔教,教名实则是乾坤教,因行事残忍被正道称为魔教。它的每一任教主都是武功高深莫测之人,教主之下还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位护法,同样各个不好惹。
      现任教主简娆,曾经的青龙护法,神秘莫测,没人见过她,这些年来想要杀她的数也数不清,可是全都铩羽而归,甚至连她的面都没见着就失败了。白虎护法萧自君,一身神力无人能敌,曾被十名与之旗鼓相当的高手围攻一天一夜,即使重伤仍能坚持不倒。朱雀护法纪予宁,擅长音杀,有“绝命铃”之称,当然,关于她,更有名是她的种种传闻,据说她有倾城之姿,又擅长媚术,入幕之宾中甚至包括正道中赫赫有名的人物。玄武护法何阜,蛊毒双修,杀人于无形。
      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到天下万象,无异于虎口拨牙,真是难于上青天。
      甚至有人怀疑,这是祁敛云想要独占《周氏游记》故意提出的不可能达成的条件。
      可是又一想,他若真想独占《周氏游记》,那需要这么复杂还得故意提一个不可能达成的条件,只消藏着不让人知道不就行了?
      当然更有艺高人胆大的想,不可能达成,那就让它变得可能。
      总之,众人心思各不相同。
      祁敛云说完,又将木匣交回了侍从,正要离开圆台,忽然从三楼传来纪予宁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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