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鳄鱼泪》溯烬

55、延续

　　所以，一切都是为什么……
　　“他只是疲劳过度导致的脑部供血不足，才会产生晕厥现象。”隐隐约约的是女护士的声音，可是等到消毒水的味道闯入他的鼻腔里时，他睁眼，眼前出现的是岑灿。至于护士，根本不在。

　　见到秦长昼醒了，他立即挥挥手，示意身后的爸妈，激动道：“爸妈，秦长昼醒了。”
　　随后父母都围了过来。

　　“哎呀，孩子你累了就多休息休息呗，这么拼何苦呢？都这么好了。”看样子岑灿妈也很担心他，“实在是很特殊的工作的，我让灿灿去陪着你，帮你跑跑腿什么的。”
　　秦长昼差不多回过神后，缓缓地撑着床起身：“不用的，我休息休息就能调整回来了，就这一次。没有下次了，也不会让阿姨和叔叔担心。”

　　岑灿妈也不见外，就像平时哄着岑灿那样，伸手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嗤之以鼻：“傻孩子。”
　　就秦长昼抬眼看向他妈妈的时候，忽然一下子恍惚了，如同……

　　那是秦长昼更小的时候——
　　“粥粥真棒！”
　　他第一次画画，在幼儿园里得了小贴画，兴高采烈地把画拿给妈妈看，妈妈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最后在他额间轻轻地亲一口。

　　后来很少再听到妈妈对他的夸奖了。

　　“怎么走神了？”注意到秦长昼眼神空洞，游离的状态，岑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要招回他的魂似的。
　　秦长昼一笑了之：“想到妈妈了。”

　　“妈妈就在这呢。”岑灿妈知道秦长昼可能对这个话题很敏感，于是给他足够的母爱。俯身抱住秦长昼，轻轻拍拍他的背，好似安慰的语气说，“我也是你的妈妈。”

　　从停车场走回公司里的那条路上，岑灿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开心到打转：“你是我的家人啦！”
　　秦长昼扯着他的围巾，无奈却又依着他这么做：“还没结婚呢。”

　　“不管，你就是我的家人。我岑灿名正言顺的家人。”岑灿猛的一下奔到他身旁，挽着他，“长昼。”
　　随后一阵安静的空气拂过。

　　没能等到岑灿的回复，于是秦长昼主动问他：“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
　　“没什么。”岑灿云淡风轻地回答他。
　　其实我想告诉你，你以后都不会一个人了，不止有我在你身边，还有我的爸爸妈妈也会成为你的爸爸妈妈。我也可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我也能告诉别人我们这是健康的感情，和正常人没有区别。

　　不过到最后，这些话语揉在一起就成了淡淡地一句：“就是今天有点开心。”
　　“坏呢啊，”秦长昼微微倾过身子，食指轻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子，打趣道，“今天我晕倒去医院，你说你好开心，这个开心怎么这么不合时宜呢？”
　　被曲解了意思，岑灿压下眉头，摆出一副恶狠狠的样子：“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好好好，不逗你了。”秦长昼当然不想看他一个人生气，问他，“那是因为什么事情开心呢？你是说你妈妈对我的态度特别特别好吗？”

　　话不能说开，他不乐意给大老板讲什么虚无缥缈的关于亲情、爱情的大道理，这些他能不懂吗……只不过秦长昼话点出来了，他也就顺着情形点点头：“是的！我妈妈很喜欢你！”
　　“我也很喜欢你！”岑灿给足暗示，希望秦长昼可以成为戳破那层纸的人。

　　“我知道。”秦长昼微微笑，双目含情。

　　没有什么表示吗？
　　岑灿在期待，使劲朝他眨巴眨巴眼。

　　但是没什么效果，他停止卖萌，过分安稳的走在他身旁，其实心里狠狠的将他骂了一顿：就晕了一下，醒来就不记得你要和我结婚的话了。骗子骗子大骗子！
　　他生气，不喜欢直说，就喜欢撅着嘴。

　　走了一段路，秦长昼启唇，语气略郑重：“明天下午有时间吗？”
　　生闷气也不能掉了威风，但又不想不理他，于是摆出一副高冷、不近人情的姿态，冷冷回答他：“有。”
　　“我去你家接你。”

　　怎么莫名其妙？
　　岑灿下压的眉头向内一拗，微微抬起，现在是疑惑他的话。

　　“我之前送你的那枚戒指你觉得怎么样？”秦长昼忽然提起那枚戒指。
　　思虑片刻那枚戒指现在所在的位置，记得应该是在手上。他的大拇指下意识地在无名指上摸索，的确是戴在手上。
　　他伸出手：“在手上呢。”
　　“喜欢吗？”
　　“还可以。”

　　还可以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半喜欢半不喜欢吗？秦长昼记得这枚戒指还不是他最喜欢的。

　　秦长昼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忧，明明说不喜欢才是秦长昼最想听到的，可真正听到后，心里难免觉得有落差，有点感伤：“觉得不好看吗……还是什么？”
　　“好看。”岑灿不再用模棱两可的话敷衍他。

　　他们来到了下车库通往公司大楼内部的电梯前，岑灿侧身对着他，微微仰起头，扑闪着眼睛，再一次向他展示戴在手上的戒指：“很好看，我真的很喜欢。”
　　“好，我知道。”

　　*

　　后来不知道隔了多久，秦长昼看似心血来潮的要带他出去吃顿大餐，借口是，在一起这么久了，印象中好像没有和他一起吃过烛光晚餐。
　　虽然岑灿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不过他这种忽然而来的仪式感和浪漫，叫人实在是无法拒绝。

　　不意外的，秦长昼将餐厅二楼包下，为了给岑灿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而如此一举动，也不会耽误餐厅的正常营业。

　　或许在平时的日子里，秦长昼穿得十分正式，所以对于岑灿而言，没有什么无法适应的突变，反而觉得正常、平凡。岑灿明显也小小打扮了一番。
　　就比如，他学着秦长昼之前的一套打扮，灰色棉大衣，内衬穿着白色的高领毛衣。

　　可能是秦长昼今天公司里有什么很值得庆祝的事情？
　　岑灿猜测这些的原由大抵和他的工作有关。

　　但是秦长昼全程顾着享受美食，岑灿半信半疑抬起眼看他时，他在享受意大利面带给他味蕾上的丰富与满足。
　　秦长昼什么话都不说，那岑灿也不由得打消自己的好奇心。也就随着他一起享受今晚共进的晚餐。

　　事实上事情没那么简单，没什么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带出来吃饭的。
　　“长昼，你只是为了出来吃着顿饭吗？”岑灿先发制人，就想要弄个明白。为什么带他出来吃烛光晚餐，但是到了现场，却又什么话都不说。
　　岑灿忐忑不安的心，在此刻多虑起来。

　　秦长昼没想到自己的计划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点破，还是在全程无交流的情况下。他不知道岑灿是怎么想到的，他虽慌神，但没有表现出。
　　他紧张地眨着眼，频率很快，只是在疑惑，在思考，自己要怎么回答的话。
　　要顺水推舟直接坦白吗？

　　这下更让岑灿摸不清头脑了，他放下手中的叉子，伸出手轻轻在他眼前挥动几下：“怎么又不说话？你今天不开心吗？”

　　出乎意料的，秦长昼一个起身，先顿在他原先的位置上，随后走出自己的位置，来到了岑灿身边。
　　双目凝视着他，而他也向秦长昼投来截然不同的眼神。

　　这是干什么？
　　岑灿心中疑惑万千。

　　坦白！
　　秦长昼要坦白。

　　他从自己的西服内口袋里，拿出一个稍精致的盒子，与单膝跪地的动作同一时刻进行，膝盖碰到地板的那刻，盒子被打开。
　　立在其中的，是一枚戒指。在灯光下，透着微光。

　　“这枚戒指，叫做独爱，它也象征着你是我的独爱。”秦长昼将所有的目光汇聚于他一人，不断传递出爱意。似乎此刻的他，能使他眼波微微荡漾。
　　显然岑灿觉得意外，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在求婚，坐在位置上愣了良久，随后方才起身，表示对他的尊敬。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岑灿先生。”秦长昼说出这句话时，内心底气十足，而正是因为他足够相信岑灿会答应他。
　　答应后，你就是我真正的独爱，只属于我。

　　岑灿想不到他想要和他结婚，眼神飘忽刹那：“结婚……吗？我们怎么结婚。”
　　“出国，我们可以领证。”秦长昼都想好了。

　　“你愿意吗？愿意和我结婚吗？”

　　“好，我们结婚。”

　　独爱，环在他的中指上，既定下的，一生独爱。

　　这些天来，他问的问题，过度忙碌而导致一段时间在岑灿眼前消失，都是因为在为他们的事情做攻略。计划着挑个好日子，和他领证结婚。

　　-

　　正如普通的情侣，他们照常的见家长，再次请吃饭商量。很顺利，意外的顺利。
　　“叔叔阿姨，我们是特殊一点，但我们都是正常的感情。我会给他一个安全有保障的家，一个很和谐的环境，即便是我受到舆论的波折与压力，他身为我的爱人，我不会给他带来麻烦。”秦长昼想说的，想做的用他自己的话完全无法表述清楚，只希望叔叔阿姨真的能会意，能明白。

　　妈妈一改常态，平时说得很轻松，今日真就如要把儿子彻彻底底嫁给秦长昼一样，舍不得儿子。她面色稍微苦涩些：“小秦，这毕竟是我的儿子，这一天我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从来都没想过的事情……”
　　“阿姨……您还是不能接受吗……”秦长昼已然浑身冒汗，脸一下子涨红，“阿姨、我……”

　　“不不不，我尊重你们也接受你们。阿姨是、没体会过嫁儿子……”恍然，她想到了一个词，“这是叫，赘婿？”
　　岑灿呆呆地望着圆桌对面的亲妈，喉咙中干涩的“呃”声停留许久：“妈，不用这么说的，其实。”

　　“我会给他一个安身的家，请您放心。”

　　…

　　升腾起的水雾笼罩餐桌上方的吊灯，玻璃杯的碰撞与欢呼声片刻充斥着这一间小小的屋子里。

　　“新年快乐！”
　　“爸妈新年快乐！”

　　碰杯后他们依次入座，岑灿给爸妈先后夹了一只肉圆，露出得意的神色：“这是我烧的，爸妈你们快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他们都品尝过后，都表示赞许：“长进不少。”

　　得到非常满意的答复以后，岑灿便动筷和父母，还有自己的爱人一起吃年夜饭，跨过一年。
　　殊不知，岑灿的手艺那是受到了秦长昼的亲自指导。厨神教厨房新手小白，技术不得是飞一般的长进起来。

　　只是爸妈年纪都不是很适合熬夜，怕在客厅里看春晚会影响二老睡觉，秦长昼就跟着岑灿回他的房间里一起睡觉休息。
　　晚上两人抱在一起睡不着觉，聊了很多很多事情。

　　“长昼，为什么你要和我去荷兰领证，而不是别的国家？”岑灿的食指在他胸前轻轻点着，“是因为我只去过那里，你想给我一个稍微熟悉的环境？”
　　“那是我们重新开始的地方，我想让我们在那里为我们的爱情画上……”秦长昼抓着他的手，仔细斟酌自己接下来的措辞该如何，想清楚后，柔柔地蹭着他的头发，“破折号。”

　　“破折号？”
　　岑灿微微仰起头。

　　“破折号……”秦长昼用那只环着他肩的手，在黑暗中比划着“——”破折号的模样，告诉他，“这是延续。”

　　再次回想起他们在荷兰领证的那天。
　　五月十七日
　　在这之前，秦长昼又给了他一次仪式。

　　“曾经的我认为因为父母婚姻而组成家庭对我来说无疑是无底的深渊，拉我下水越陷越深，我不觉得组成家庭是一件好事，至少于没有遇到你的我而言，那很糟糕。可你打破了我对于婚姻的看法，我现在想和你组成一个家庭，就以我们的婚姻组成一个家。这个家里有我们，还有我们的爱，我会用我的爱，我的行动，填满我们的家，当然真正的填满，需要靠我的双手，这一点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不会破产的。
　　我用我全部的资产和资本，换一个你，可以吗？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次再求婚，手中捧着的是一大束白玫瑰。是纯洁的爱。

　　这一长串的话，表述了曾经对婚姻的恐惧，而如今对婚姻的期待。他太期盼拥有一个温暖的家了，拥有一个下班回家就能看到最爱的人的家。

　　“我愿意。”
　　他接过那束玫瑰。

　　领完结婚证后，他们去了佩恩格的咖啡店，本意是要去分享喜讯的。不过佩恩格用自己的新手艺将他们挽留在咖啡店许久。

　　佩恩格来到他们身旁，递给他们一个包装很精美的盒子。他用蹩脚的中文告诉他们：“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两块手工香皂。结婚后，也依旧要注重享受生活。”

　　岑灿惊讶万分，佩恩格是个实打实的行动派，刚分享完，就从自己的咖啡店里不紧不慢找到礼物。之前有和佩恩格说过自己要来荷兰结婚的事情，没想到，结婚礼物竟然随时随地放在店里，等待他们的到来。

　　而店内应景地响起了……
　　“Another day has gone.
　　I'm still alone.
　　How could this be.
　　You’re not there with me .
　　You never said goodbye .
　　Someone tell me this why ……”

　　这首歌，岑灿听过。
　　You Are Not Alone.

　　“你并不会孤单。”秦长昼握住了他的手。

　　岑灿略显激动，他让秦长昼别动，而后自己轻轻将结婚证书放在桌上，拿出手机将这样一副小场景拍下。

　　随后去微博分享。
　　@灯灿-：
　　浪漫电影里的主角们总是以结婚为结尾，他却和我说，婚姻才是我们爱情的延续，爱才被永远铭记，永远贮存。
　　我很少在我的微博里提起我的先生，但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我想和大家分享我的幸福。
　　我爱你。
　　【图片】

　　图片里是他的结婚证，他选了一个很老气的牛皮封面证书式的。而皇冠的图案显得它更加大气。他们的结婚证旁，放着佩恩格的礼物和他的咖啡，而必须入境的主角，便用相牵着的手代替。

　　与佩恩格告别后，他们来到海边。

　　来到海边必须要做一件人人都做的事情。

　　岑灿手里稳着手机，录下在沙滩上写下的“不开心”，特意垂直着浪大致的来向，静静等着海水把它冲走，但是这浪潮总是徘徊，就差一步，差一步就能冲走“不开心”。眼看着两者离得越来越远了……
　　可是这浪偏不来。

　　忽然出现的水柱，冲淡了“不”。

　　岑灿回首，带着手中的手机一起转向身后，是秦长昼。
　　“开心，灿灿。”秦长昼手中持着玩具水枪，身后顶着太阳，冲他笑了笑。

　　“你哪来的小水枪！”岑灿的惊喜无法隐藏。
　　秦长昼撇了撇头，示意让岑灿看旁边：“从小孩那借的。”

　　碰巧，这些都被记录下来。
　　再次回转手机，岑灿在手机后忍俊不禁，被秦长昼逗笑轻笑一声后方才停止录像。

　　视频的最后一幕停在……
　　袭来的海浪上，漂泊在蓝天之下的一团白云。

　　过了零点，窗外爆竹声如狂风骤雨，在霎时响彻云霄。房间却显得尤为安静，岑灿将自己紧紧依着秦长昼。
　　“平安，长昼。”

　　长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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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撒花~
祝大家四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