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猴妖饲养手册》房全

2、奇怪的朱师兄

　　“它在那儿！”

　　“哇！在那儿！师兄它在那儿！”

　　“是呐！嘻嘻嘻嘻，在那儿，它在那儿！”

　　密林里跑出几名小童，伙食看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白胖胖矮墩墩的，举着火把叽叽喳喳把小猴围起来，争先恐后地鹦鹉学舌。

　　陆聿明无奈地凝着纪玧，抱怨道：“好吵。”

　　纪玧失笑，一把抱起小猴扛在肩上，生怕那几个小孩调皮稍不留神掉下几粒火星，别把小毛脸猴的猴毛燎了。

　　“哈！”小猴瞬间失重，吓得箍紧了纪玧的脖子，晃着小脚丫往下看。

　　都是小娃娃，陆聿明还能把他们怎么样，从口袋里摸出糖块给小孩分了，电光石火间又塞进小猴嘴里一颗。

　　“别抢别抢～”陆聿明笑吟吟的，把手举得老高。

　　在山上的时候陆师兄的人缘就极好，他长得好看，身姿倜傥顾盼风流，逢人更是不笑不说话，经常把这些师弟师妹们逗得小脸红扑扑的。

　　几个小饭桶，自然不在话下。

　　“小早！”树丛中又跌跌撞撞闯出个人来。只见他右手提着桃木剑，肩上扛着个包袱，怀里还托着个肥肥小小的奶娃娃。这人长得好看是好看，就是低眉顺眼的窝囊了点。

　　“嚯！”陆聿明豁然开朗道：“原来是你们啊！饭桶世家！”

　　纪玧皱了皱眉，盯着后面赶来的这位师兄。

　　那名叫小早的孩子听见师兄唤他，蹦蹦跳跳跑了过去，献宝似的把糖送给师兄吃。

　　“师兄不吃，来，分兵器吧。”

　　小早取下师兄肩上的包袱，从里面掏出四把小桃花斧，就连师兄身上那个奶娃娃也接了一把。

　　师兄吩咐一声“摆阵！”

　　说罢，小饭桶们抄起小斧子摆好姿势准备迎敌。

　　“啊慢着！”

　　陆聿明把手一抬横在小猴和斧子帮之间。

　　“这是要干嘛呀？抓人呐？捉鬼呀？”他抱着手在那位师兄面前踱来踱去，两手一摊“可这没有鬼给你们捉啊～”

　　“怎的没有，那小猴子精便是妖！”小早呲牙，挡在师兄前面，握着桃花斧凭空劈劈劈。

　　“你说它啊。”陆聿明回头瞧小猴“阿玧你把糖吃了，小家伙瞧你半天了！”

　　纪玧这才回过神来，发觉小猴正盯着自己看，指尖捏着吃剩下的半颗糖。

　　“甜的，你吃。”纪玧扣住小猴的小手，把糖还了回去。

　　“甜…”仍旧是那道童音，小猴水汪汪瞅着纪玧，又把糖送出来，腿根使劲扭了扭，催促纪玧也吃。

　　“看看，看看！”

　　陆聿明掩息长叹：“这是妖么，哪有妖不吃人摘心，还长成这样福至心灵的？你们还摆阵，还捉妖，为了骗顿吃的喝的连仁义道德都不顾了！”

　　“都不顾了！”小猴有模有样地学。

　　“别出声。”纪玧捂住小猴的嘴，警告地摇摇头。

　　为首那名师兄被训得面红耳赤，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小早像头小老虎一样冲过来，提着小斧子骂道：“你放屁！我家师兄才不会骗吃骗喝！他本领高强，法力无边，艺高，艺高…反正大师兄是最好的大师兄！”

　　大师兄更加无地自容了。

　　饶是黑夜里，他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窘状纪玧也看得真切。

　　他把小猴塞进陆聿明怀里，走上前来问道：“朱师兄，你不记得我了？”

　　面前那位朱师兄怯怯的搓着指尖，轻轻摇了摇头。

　　“那他们呢？”纪玧摸了摸几个小孩的头“小早、小健、小长、小寿。去年除夕，你和师叔带他们来云鬟山玩。我还记得他们呢。”

　　朱师兄抿起了唇，不吭声。

　　“好吧。”纪玧没再给他难堪，继续问道：“倘若今天是你们捉住小猴，要怎么办呢？”

　　朱师兄：“送到县衙，听凭他们处置。”

　　纪玧：“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那又怎样！”小早跳出来说道：“它是妖，斩妖除魔天经地义！”

　　“唔唔唔！”小猴不服不忿地指着小早，嘴被陆聿明捂住，身体也被牢牢扣住一动不能动。

　　“消停会儿，消停会儿。”陆聿明安抚道：“师哥给你出气。”

　　话一出口，众人皆是一惊。

　　“聿明！”纪玧歪过头挑挑眉。

　　“没事。”陆聿明不以为意，说道：“你不知道吧，小猴是我们的了！适方才我以云鬟山白石洞天大弟子的身份出价四枚铜板买下了这只小猴，现在他已经是我白石洞天的关门弟子。诸位张口闭口就要把我师弟扭送官府，居然还要打死他。狠毒哇，狠毒！”

　　“它才不是你师弟，是小妖精！”

　　“对，小妖精！”

　　“小毛脸猴精！”

　　鹦鹉们又开始叽叽喳喳，抓着大师兄的衣角“师兄，说话呀，你说话呀！”

　　“对呀，师兄，你说话呀！”

　　“咱们也买它，出，出五枚铜板！”

　　“五枚铜板！”

　　大师兄窘住了，涨红脸说：“跟师兄回去。”

　　“师兄咱们也买呀！五枚铜板买它回去，多好玩呀！”

　　又一声低喝：“跟我回去！”

　　几只小鹦鹉灰溜溜闭上了嘴，吓得一动不敢动。大师兄抱起了小长和小寿，垂首对小早说：“拉紧师弟，别跟丢了。”

　　小早立刻牵起小健的手跟在师兄身后委屈巴巴往回走，不忘回头朝陆聿明吐了吐舌头。

　　“等等！”

　　纪玧捏起站在领口的一撮猴毛递给朱师兄，“金毛猴在此处不常见，你拿着它回去也算是个交代。”

　　师兄点点头，将猴毛揣在怀中，低声道谢。

　　陆聿明解决了那几个麻烦，把小猴放在了地上，拍拍他的肩膀，下巴向远处扬了扬“去吧，他们都走啦。”

　　小猴喏喏地蹲下来吃手，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走啊～”陆聿明摆摆手“再见啦小馒头精～”

　　“哈！哈！”小猴飞扑到纪玧身上，抓着他的肩膀不肯下来，身体瑟瑟地抖。

　　纪玧想了好一会儿。半晌，拾起地上的白布把小猴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白玉小脸，看起来与寻常的小孩无异。

　　纪玧：“看得出么？”

　　陆聿明：“看得出什么？”

　　“还能看出是个小猴吗？”

　　陆聿明睁大了上眼睛，讶异道：“你真要带他走？”

　　“带他走又如何。”纪玧不理陆聿明的目光，自顾帮小猴裹被单“小猴天真烂漫贪吃单纯，难道真要留它在这，为了口吃的被人活活打死不成。”

　　“嗨～”陆聿明也来帮小猴掖被单，又捏了捏小猴的手，问道：“可怜见的，愿意和师兄们走吗？”

　　“哈！哈！”小猴愉快的叫。

　　陆聿明：“……”

　　纪玧转变角色特别快，立马拿出师兄的威严，一丝不苟训斥道：“少装疯！”

　　小猴蔫了，乖顺的趴在师兄身上。

　　“哎呀～师弟这不是还小嘛，不着急慢慢教，慢慢教。”陆聿明立刻出来做和事佬，又塞给小猴一枚铜板，舌头弹了个响，逗着小猴玩：“再谢谢大老爷。”

　　“多谢大老爷～”

　　纪玧凶巴巴的，“下来走路，哪有什么大老爷，往后也不许谢大老爷！”

　　陆聿明：“哎呀，逗他玩嘛～”

　　纪玧：“那也不行！”

　　小猴：“哈！哈！”

　　纪玧、陆聿明：“……不许装疯！”

　　皎皎夜空，月明星稀，乘着月色三人溜回了店房。

　　刚合上房门，陆聿明便把小猴送肩上卸下来放在炕上，“快给他洗洗，快洗洗。这什么味啊，小猴身上是馊了吧。”说罢，跳窗出去猫腰进了厨房。

　　纪玧从窗口接过来陆聿明端回的热水，哥俩个配合极好，三下五除二就把小猴扔进了澡盆。

　　“哈！哈！”

　　“别喊，别喊！”陆聿明又来捂住，警惕听着门外的动静，“别出声，否则被他们发现，就要把你抓走了。”

　　小猴顿时不出声了，把头埋进澡盆吐泡泡。估计是得了趣，玩得不亦乐乎。

　　纪玧拿了把凳子坐过来，搂着小猴的头把它在水盆里转了个圈。

　　小猴浑身上下很多的猴毛都打结了，藏着很多土也不舒服，纪玧一点一点帮他梳开，猴舒服的打了个颤。

　　“这下知道有师兄的好了吧。”陆聿明拿过手巾帮它擦干，嘴上还欠“长大孝敬师兄哦，猴子猴孙也孝敬师兄哦。”

　　小猴抖了抖身上的水，金色的猴毛蓬蓬成一团，看起来像个小灯笼。揣着小手笑嘻嘻的“师兄。”

　　陆聿明一喜：“哈哈，小家伙学东西好快。来给师兄耍趟猴拳。”

　　“聿明！”纪玧无奈笑了下“别总逗他。”

　　是挺没正行的，陆聿明轻咳两声掩饰尴尬，摸了摸鼻尖道：“那什么，时候不早了，咱都休息吧。小猴呢，你睡觉吧？猴也得睡觉吧？”

　　猴不光睡觉，猴还知道冷呢！

　　小猴七手八脚爬进被窝，裹紧了自己的小被子，大眼睛眨呀眨，左瞧瞧师兄，右瞅瞅师兄，喜滋滋闭眼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纪玧和陆聿明带上小猴准备告辞。依照昨天的办法，这次陆聿明捏出一撮猴毛，从午夜追凶讲到人猴大战，编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说得赵家父子是深信不移，硬是又蒸了一锅的馒头留给他们路上吃。

　　二人趁他们在厨房忙活，在桌上留了一吊钱，而后神不知鬼不觉抱着小猴溜了。刚出了赵家堡，就听得乡道上又传来轱辘轱辘的车轮声。

　　纪玧抬头望去，是朱师兄他们师徒六人。

　　“师叔。”纪玧走上前躬身施礼。

　　单轱辘车上那位青衣仙长微微颔首，摸了摸他的头。

　　“朱师兄。”纪玧转身向师兄行礼。

　　朱师兄不知所措的低着头，喃喃道“认错了，不是朱师兄。你认错人了。”

　　“好。”纪玧低下头不去看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默默递过去。

　　“银子我们不要，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的，我们不能收你的钱。”朱师兄难得硬气一回。

　　“你拿着！”纪玧硬硬把银子塞进朱师兄怀里。

　　朱师兄红着眼眶强忍住哭腔，道了句“多谢。”

　　纪玧一笑：“今年除夕，我还在云鬟山等着你一同吃酒。”

　　朱师兄一抹眼泪，呼唤身后的师弟跟上，一行几人再次滑稽地消失在了乡道的拐弯。

　　陆聿明随手撸了把小花别在小猴耳后，满意道：“挺好看。”又问纪玧：“这个朱师兄，我怎么没见过？”

　　纪玧：“去年除夕，朱师兄带着他们来师傅这儿过年。你回西京探亲，恰巧不在。”

　　陆聿明：“原来如此。不过这朱师兄的确怪不容易，又是照顾老的还要经管小的。”

　　“是啊，和咱们一样的年纪，很辛苦的。”纪玧把小猴抱到地上，“你让他自己走路。别总抱他。”

　　“是～”

　　陆聿明拉长声，摸摸小猴被光照得透明的小耳朵，仔细端详小猴。

　　“得给他起个名字吧，总是小猴小猴的叫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纪玧道：“不着急。过些日子等他适应了，名字给他自己起。小猴很聪明的，我猜他很可能和人相处过一段时间，只是一朝返璞，把先前学过的都忘了。”

　　“这么聪明啊。”陆聿明问：“那咱们这段时间叫他什么？”

　　“小馒头？”

　　纪玧看向水边那个耳边别着鲜花，对着倒影臭美的小猴，无奈道：“叫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