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入繁华（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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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红绸一声惊呼，众人的眼光都不约而同地朝那边望去。
褚卫有些愕然，“那是……怨气？！”
牧戈此时已经从藤床上站起来，他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手腕，然后抬起头，朝他们露出一个狰狞的邪笑，跟着就径直朝着宁桑扑去。
褚卫将身旁宁桑往旁边一推，抬手用剑格挡的同时问道，“他被怨气控制住了！应昭空青，你们还有灵力能净化吗？”
“大师兄，没有了。”
“我也没了。师兄，他怎么会这时候——”
顾空青看他转身又扑向宁桑，连忙飞身过去将人护在身后，抵住牧戈的猛力进攻。他们尚且还有一战的能力，但作为灵气运输的核心，宁桑不仅要将他们的灵力转化成自身的，还要持续向瓶内注入。即使是休息了好一阵，但身体依旧虚弱，连路都都不了几步。
面对来势汹汹的牧戈，众人只得将宁桑团团围住，而在他们背后的宁桑一脸担忧，她焦急问众人道，“牧哥，他、他怎么会被怨气缠上？”
褚卫边提防牧戈的进攻边向她解释道，“牧兄弟作为骑都尉，在战场杀过的人数不胜数，自然沾染上不少怨气，再加上，被他请来除妖的修士被你……”
褚卫言尽于此，但言下之意大家都清楚，它们是来找宁桑的，但若是平时，宁桑灵气还在，它们便蛰伏起来，让人察觉不出。可今天，他们因为收集灵气而耗空了自己，怨气自然见缝插针涌上来。若是清洗状态，牧戈或许还能抵抗一番，但如今沉睡状态不设防的牧戈反而轻而易举被它们控制住了。
被怨气控制的牧戈不仅力气比以往更甚，而且似乎丧失痛觉，一点也不畏痛。
他可以放开拳脚，但他们却不行，场面变得束手束脚起来。
“师兄，还有什么办法吗？咱们这么跟他耗下去迟早会被耗空！”顾空青咬牙道，她突然想到，“等等，要不我们先拖着，师兄你还能御剑吧，你去追那只飞鸽吧！有了那些灵气，驱除这些怨气不在话下。”
“来不及的，师姐，师兄即使能御剑，恐怕也追不上飞鸽。就算追上了，但应该也没有足够灵力返回了。”
应昭一个不察，被牧戈一掌推开，他借势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池鱼突然出声，“既然我们都没有灵气能够驱除，那只能找别的道士了。临海城不会没有修士在的！咱们先捆住他，然后出去找找。”
“那就一起上吧，他就一个人，咱们肯定能制得住的！”池鱼加油打气道。
褚卫看了她一眼，率先冲上去，之后应昭也扑过去，几个人一个一个像叠罗汉一样，将牧戈制在地上。
池鱼赶紧指挥红绸，“红绸，赶紧去拿绳子，算了，你就用身边的藤条，快拿过来！”
红绸慌不忙的跑去捡身边的藤蔓，但还没来得及给他们，他们几个就全被牧戈一个爆发甩了出去。
顾空青“呸呸”两声，吐掉嘴里的泥土，“他力气太大了，我们被耗的不轻，看来不能失败了，速战速决。”
……
经过一番苦战，几人总算是制住牧戈，将他牢牢捆住了。
“现在怎么办？咱们兵分五路去找修士？”顾空青看着褚卫说道，似乎在等他拍板。
褚卫勉力支起身子，在场所有人中，他被打的最狠，甚至脸上都添了几道血痕。
他定了定神，朝牧戈身上点了几道穴位，“只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净化他体内的怨气。而且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越久怨气愈加侵蚀他的身体神智。咳咳……赶紧走吧！”
“……几位且慢，”宁桑走了几步出声叫住正准备向外走的一行人，这几步让她已经气喘吁吁了，她咬咬牙，说道，“不用白费力气了，临海，大概已经没有修士了！自从我杀了几批术士之后，这里也不再有修士来了，你们几位是我最近见到的第一批。”
“那你——”
宁桑朝他们轻轻笑了下，“净化怨气的话，其实我也可以做到的！我的木系内丹，本就有吸收转化治疗的能力，想来用来吸收怨气净化它也不会差太多。”
池鱼回过神来，她连忙阻止道，“宁姑娘，你疯了！你用内丹吸收怨气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退一万步来讲，你可能这辈子再也修不成人身，再也见不到他，更有甚者你可能还会死掉的。一命换一命，牧戈也不会同意的。而且你也说了是大概，说不定城内这时候来了修士呢，我就不信偌大个临海不可能一个都没有！”
宁桑摇摇头，她看了看牧戈因被怨气逐渐侵蚀变得发白的脸色，“我又何尝不知，但就算有，我等得起，牧哥他等不起。而且说起来，牧戈在战场上杀的人，还有那些修士，都是因为我的缘故，我的弓我的木材……都是我犯下的错因，不应该他来承担这份恶果。”
见池鱼还想说什么，褚卫走上前来，双指并拢，探在牧戈的左手手腕上，“宁姑娘，还来得及的，再给我们半个时辰吧，让我们去城内找一找，至少不要这么轻易放弃，天无绝人之路。”
宁桑最终还是点点头，她双手抱拳，“多谢诸位好意。不管成与不成，我、定会铭记于心！”
看着五人出了大门，宁桑慢慢走到牧戈身边，不管牧戈有没有听到，她开始将自己想说的话全都一股脑说给他听，她怕，万一没有好消息传来，她或许就来不及说了。
半个时辰一瞬而过，梧桐树下先后回来几人，红绸腿短，最后一个才到，她一迈进大门，就看到众人齐刷刷望向她，眼神带着询问。
她摇摇头，随后快速的扫视了一圈院子，并没有多出一个陌生人。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城内，是真的没有一个修士在。
宁桑擦干早已红肿的双眼，仿佛对此已经有心理准备了，她轻轻拂过牧戈的脸，然后起身走向褚卫。
“褚公子，也许就像你说的，是非功过，交由老天评判。但我运气似乎不太好，老天爷这么快便对我降下神罚了。我做了错事，即使你们放我一马，但那些被我杀死的人却没有，”她将手中的信封交给他，“我给牧哥留了封信，就麻烦你在他醒过来的时候交给他了。”
说完，她复又转身走回去，轻轻在牧戈额头落下一个虔诚的吻，“再见了，相公。我怕是要食言了，等你醒来，一切会变得怎么样呢？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
她驱动内丹，浮空放置在牧戈身上，牧戈眉头紧皱，面露痛苦，似乎是十分抗拒这东西的接近。
宁桑俯身按住他手脚，在他耳边轻轻哄道，“别抗拒，很快就过去了，很快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晶莹流转的内丹表面慢慢变得暗淡，甚至隐隐有了裂纹，而宁桑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起来，她感应到这一切，眉头也在紧紧皱着，似乎是在承受极大的痛苦。
裂纹越来越多，蔓延速度越来越快，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内丹在一刹那陡然炸裂，破碎开来的光芒全部没进牧戈的身体内，将心口最后一点怨气一一净化完。
宁桑松了口气，她正准备站起身来，但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便什么也没动，只是抬起头，朝着池鱼他们开口，即使是这样，从脚往上开始逐渐化成光点的速度也很快。
快点池鱼只来得听清她前三个字，剩下的话，就消散在了风中。
“对不起……”
在宁桑消散的瞬间，整个院子突然漫出一股浓浓的木香，躺在床上的牧戈手指微微动了动，似乎身体在下意识的挽留。
池鱼看着这一幕，声音有些闷闷，“我不明白，明明我们不想让她死的呀，逝者已逝不可追，她既然有了悔过之心，为何不能活着赎罪呢？”
没人回答她，或许也没人能回答她。
许久。
红绸朝着宁桑消散的地方跑去，捡起一粒种子模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手掌摊开，伸到褚卫面前问道。
“是桑柘木种子，”褚卫看着这个，沉默了片刻，“或许老天没我们想的那么无情，毁灭亦是她的新生，也许时间和灵气足够，这粒种子便能重新发芽。”
“那我们还能看到吗？”
“或许吧！”
藤床上，牧戈眼皮微微颤了颤，他慢慢睁开眼，感觉自己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坐起身来。突然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忙环顾四周，没发现宁桑，却发现褚卫几人坐在一旁的木桌上。
他心下一紧，拳头紧握，“桑桑呢？我记得……你们——”杀了她？
褚卫将手中的信封递过去，“宁姑娘给你留的信，你拆开也许就明白了。”
牧戈撕开信封，一目十行的读了起来。明明只有一页纸，信的内容一点也不长，但他读了很久，很久。
直到红绸将手伸过去，将褚卫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他。“这是桑柘木种子，是她……”
他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种子，生怕有一丝一毫损坏，然后抬起头来，眼眶有些通红，他又愧疚又颓丧，“……我，我明白了，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是我们——”
褚卫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牧兄弟，天色也不早了，我知道你现在思绪很乱，如果有什么想说的，明天依旧可以来找我。”
出了大门还没走几步，红绸就听到里头传来低声呜咽和悲鸣。
红绸问道：“他，会好起来吗？”
池鱼摸摸他的头，看着早已暗下来的天空，“一定会的，哭过之后，他会坚强起来的，因为，有那粒种子陪着他。而且你看，即使天是暗沉沉的，但星月也不会被抹掉光彩，对他们来说，最黯淡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只要慢慢等待明天就好。因为明天，太阳会升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55章 入繁华（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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