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的美人骨》雨相降

77、第 77 章

　　朝暮手中纸鸢紧了紧，将视线对上了卓文的眼，蕴声说着：“一个自小受排挤，没人愿意与他说话，更没人愿意与他靠近，日子久了就会自卑，毕奇的性子孤傲，族内的鲛人除了毕方谁又待他好？谁又不是对他避而远之，哪怕他修为不弱，只是因为不善于表达，不善于怎么与旁人沟通，更是生了这古怪的性子，就活该被人排挤了？他心里是期许的，期许有人靠近他，可一旦有人靠近他，他就想逃避。”

　　“好矛盾。”卓文身子侧了侧，面向朝暮，不能理解道：“既然期许有人靠近他，怎么又在人靠近他时想逃避呢？”
　　听得眼前人继续道：“自小所接触的东西，所受到的对待让他心里早就觉得自己是不配，是不是真的很差劲，又怕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只能以这古怪的性子一直这么对试图想靠近他的人。”

　　时间一久，谁又会去自讨无趣，对这孤傲有病的人扬着笑脸。
　　卓文突然悟了：“所以若是在这时，阿渊对毕奇不离不弃，不管毕奇再怎么对他，都没有离开他，甚至愿意傻傻的为他挨家挨户敲门，虽相处时间只有那几月，对于水族来说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时日，可对于毕奇来说却是千万语都表述不出来的期许。”

　　不会因为毕奇性子古怪，也不会因为毕奇冷言冷语，更不会因热脸贴冷屁股而离开，反倒是经常在岸边等着他，日日夜夜的相伴，所有人对毕奇远之，只有这岸上看起来傻傻的人族阿渊不怕他，也不会介意，仍旧陪伴着他。

　　黑暗里有了光，从此便不再是只有黑漆漆的一片，望无止境，而是有了盼头，盼着下一次的见面，盼着日后的每一次相见。
　　阿渊就成了拉毕奇出深渊的太阳，谁又会不喜欢太阳，那么暖，照亮了脚下的路，照亮了过往的阴霾。

　　卓文叹道：“……可惜了，命运捉弄。”
　　有情人不能终成眷属，毕奇这也算是挣脱不了，走不出来，才会选择殉情。
　　再怎么厉害又能有什么用，还不是护不住自己想护的人。

　　族人的不理解，不理解为什么鲛人会生出像毕奇那般恶狠狠的双眸，会生出毕奇那不会好好说话的人。

　　朝暮转回视线，将手中的纸鸢放入空中，风大，没一会儿就吹的越来越高，又是在天黑了下来，飞上天的纸鸢若隐若现，只有手中的丝线牵扯着他纤细的骨节。
　　他道：“活着的时候总是会想还有那么长的时日，急什么，谁又能想到，这死字竟是这么近，那么一瞬的事，谁又能反应过来。”

　　卓文见在朝暮好看的骨节处正动的不明显的丝线，道：“你好像很懂这些。”
　　朝暮扯了扯手中的线，眼神茫然，没有了焦距，又是想事想的入了迷。

　　放完纸鸢，就是那重要的家宴，周遭的人都陆陆续续将手中的丝线断开，随着纸鸢飞得更高更远。
　　温阙殇朝他们这边挥手道：“言若师兄，该去别院进食了。”

　　朝暮只是往温阙殇方向看了一眼，就仅是那一眼，就让温阙殇立马和一旁的人勾着肩离开，不再说话。
　　卓文见朝暮手中的丝线还未断，便提醒他：“这丝线该断了。”

　　要是不断，这纸鸢就飞不远，寓意可就断了。
　　朝暮这才指尖刮过，丝线断开，随即飞远，直至看不到影。
　　卓文抬了抬下巴往温阙殇离开的地方看了眼，道：“你不去？”

　　朝暮却转头问他：“你呢？”
　　卓文伸手抓了抓那被浆糊弄脏的发梢，轻声道：“我就不去了，这头发粘粘的，难受。”

　　朝暮闻言，才微微偏过头，这才瞧见了卓文那发梢处的一抹白色将发梢缠在了一处。光看着都别扭。

　　最后朝暮也没着急去那别院，打来热水回了犽屋，将他的发梢处理干净了，才转身离开。

　　卓文在屋中凳前坐着，并未束发，手却是在顺着发尾，没有梳篦，只能是手指插|进发中而后又往下顺着。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卓文抬眼看了过去，不过一会儿朝暮出现在了门边，手中提着的是食盒。

　　见他将盒子打开，一盘盘珍馐美馔摆在面前的这桌上，卓文疑道：“你不是去别院了么？怎么回来了？”
　　朝暮将食盒中最后的碗筷放在了卓文面前，只有一副，并未准备多的。

　　他道：“阁中要说熟也没什么好熟的，妖中掺杂魔，不太好，就不去了。”
　　卓文撑住脑袋，看他道：“那你吃过了吗？”

　　朝暮未来得及回答，卓文就将乾坤袋中的桂花酿拿了出来，笑道：“还是临走时桂花村村民塞来的，再不喝恐就是不能喝了，你也知道我的酒量一向不太好，就麻烦你帮帮我咯。”

　　卓文就是典型的菜又要喝。
　　酒后失言，才喝了几杯就已经醉了，都是再正常不过，可又是因为朝暮喜欢，所以他才老是用这些“共同”嗜好，套近乎。
　　实则他酒量是真的不行，酒品也不行。

　　瞧着朝暮坐下了身，卓文才将手中的圆酒坛口子打开，顿时馨香四溢，他取过铺盖在茶具上的茶杯，将其放稳后往里斟了酒推向朝暮面前。

　　再给自己杯中斟了小半，食指与拇指夹住杯身送往唇边轻抿了小口，见朝暮没动，他带有蛊惑的声音道：“美酒甘醇，没下毒，放心。”
　　见到酒，他就能想到在海域时给朝暮下的毒蝎酒，现在想起来都是想将自己的手剁了，搞什么不好，偏偏去搞那毒蝎，还把淬炼出的毒液放入那酒中。

　　脑子不正常时做什么都是欠。
　　卓文还想说什么，见朝暮将杯中酒已经送往唇边，仰头顺着结喉滑动两下，滚入腹中。
　　见状，卓文又给他杯中殷勤斟满了酒，他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就要将人灌醉，一杯接着一杯。

　　是他小瞧了朝暮，最后自己不过喝了五、六杯，脑袋就已经是有些昏昏沉沉，却还是强撑着，桂花村村民给的桂花酿都被他拿了出来摆在明面上。
　　朝暮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卓文再给他斟酒时，朝暮盖住杯口，看向他道：“今日喝的已经够多了，不可贪杯。”

　　卓文却道：“上一世说好与你再饮酒的，没机会错过了，在桃花村时也不知怎么喝着喝着就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何事，都不算痛饮。”
　　他认为的痛饮是要将这人灌的至少是和自己一样的有醉意才算。

　　太不服气，朝暮喝了这么多，也没见人有多大醉，反倒是自己喝了几杯的，竟有些头晕。
　　撑住桌子边缘，菜没吃些什么，酒倒是喝了一坛又一坛，顶天算下来，卓文就喝了两坛，而那摆在桌脚处的七八坛空的都是朝暮饮的。

　　虽不愿，朝暮还是将手移开，卓文笑了笑将酒给他斟满，道：“我觉得你好厉害。”
　　朝暮不解：“厉害什么？”

　　厉害的东西可多了，卓文一一道：“记得你才入无间阁不过一年，就能将那些符咒之术使的通天。”
　　回想上一世，朝暮与自己相见也不过是在他来人界后的一年，就能将那画出的符找不出端倪，甚至和在阁中学了十来年的没什么区别。就只是用了一年。

　　得是在那一年里不舍昼夜，勤奋刻苦修来的这样的本事。
　　朝暮视线滑落在杯子处，指腹摩挲着杯口，缓缓才道：“左右也是没什么事，闲来多学学。”

　　卓文只知自己好学，却是没想过朝暮竟也和自己一样，手放在下巴住撑着，眼神扑簌迷离望着已经有些晕晃晃的人：“你还有什么是不会的？”
　　见眼前人垂眸不说话，卓文忽而道：“应当是没有的，什么都行，什么都能做，可比我厉害多了。”

　　“想来你喜欢的那人也该是喜欢你的，这么好的人，没道理不喜欢。”
　　要换作他，他就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只是可惜自己不是女子，也不能说是光明正大言明。
　　朝暮见他明显是有些醉了，才道：“若是不喜欢呢？”

　　“不喜欢？”卓文认真想了这个问题，口齿不清道：“那……那就不要喜欢她就是了。世间好男…女郎多的不是，换个人喜欢也是一样的。”
　　朝暮将杯中酒喝尽，随后将杯子放在了桌上，闷声道：“换不了。”

　　卓文起身，身子微晃着，整个人天旋地转，撑住桌子边缘才算是勉强站稳，说着些浑话：“既是换不了那就将半微架她脖子上，来强的。”
　　朝暮：“…………”

　　最后的一丝理智让卓文还是站在原地，并未靠近。
　　朝暮唇紧抿成条线看他，酒意上头鬼使神差来了句：“叶玥心悦的人是你吗？”

　　卓文迷糊道：“她为什么要心悦我？”
　　俩人只能算是同门弟子，要说有多的交流那也只是限于暄山内的大小事，谈不上喜不喜欢。

　　朝暮说：“那你不考虑换个人喜欢了？”
　　卓文猛然清醒了些，道：“……你……你喜欢叶玥？”

　　朝暮摇了摇头，轻声叹道：“算了。”
　　卓文往他的方向挪动了两步，涩声开口道：“你说有喜欢的人，是叶师姐？对吗？”

　　朝暮突然起身误踢倒了桌子下的酒坛子，也是一会儿，他脸色有异，却还是与卓文说道：“天色已晚。该休息了。”
　　说罢急着出了犽屋，留着卓文一人瞧着这被踢开的酒坛子，桌上的菜肴热气全无，就剩了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