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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第 13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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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卷入不知名的旮旯中,卓文只觉得头昏脑胀,迷糊探出手,却发现那本该有的冰冷此刻荡然无存,顿时被激的清醒了不少。
他茫然看向四周,一点亮灯都不曾有,就连灵力也使不出。
“朝暮?朝暮!”
声音如同进了传音筒中,一遍遍在这空无一人之地互相导出。
等了良久始终没得到回应,卓文定神往漆黑摄人心魄的前方看去。
那阵怪异的风是哪来的?将他与朝暮分开又是有什么不可言传之事?现如今距七日期限已经过去了五日,还有两日,若再找不到能逼迫祁天解死生契的法子,就回不去了。
正当步履不敢往前之际,听的前方有人在唤他:“卓桑暄。”
此情此景,很是瘆人。
卓文怒道:“谁在这装神弄鬼!”
“你连脚都不敢移动,谈何要为你那心上人解死生契。”那声音带有讥笑贯穿整块空地。
卓文警惕这声音,在这鬼界的凶险并非在明面,而是在暗处,就如此时,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甚至还能猜透他心中所想,怎能让人不浑身发汗。
那声音再度响起:“放心,你那心上人在安全之地,我也不会害你。”
卓文咬牙道:“阁下究竟是谁?”
亦或者究竟是哪方的鬼?竟敢口出狂言能解鬼王祁天的死生契,莫不是比祁天还厉害?
“你祖宗。”
卓文:“……”
这话听着有骂人的意味,可在鬼界,有死几百上千年的魂魄聚于此,说祖宗也不足为怪。
卓文镇定道:“祖宗有何指教?”
倒是没想到这人认亲如此快,那影子呵了声,他道:“听闻你在寻寒间炼狱?”
“正是。不知祖宗可否指路?”
“为了你那心上人的死生契想见见那医术精湛的鬼?”
“是。”
“将死之人,救不救都是浪费时间。”
“……”卓文往前两步才发现这花灯从脚底绽开,他看清了一直在暗处与他说话的鬼,一会儿是个俊朗男子,一会儿又是个年轻的小公子,让人眼花缭乱,根本就辩不清究竟有多少只鬼在此处。
明明是小公子形态,看上去就有些说不出的震慑。
不似亲近,是那拒人千里之态,给人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正当卓文还欲要往前之时,那男子却道:“哪怕就是这样,你也要替他解死生契?”
卓文道:“是!况且小辈自认为生死不由任何鬼神来定,人定胜天这个道理,想必前辈也该知道。”
“还真是不死心。”男子扬手将一把铁剑扔了出去。
卓文抬手接住,剑很是普通,连他的扶桑都比不上,只听远处的鬼道:“玄层剑阵练到第几式了?”
卓文道:“小辈不才,才修到第七式。”
男子蹙着眉,显然不满这个结果:“是才修到第七式还是灵力只能维持第七式?”
去争这本就没有意义,卓文沉默着,那男子却道:“你的修为远不止于此,你得往前走,走向大路通明的人间斩杀人间隐匿极好、真正的魔头。”
卓文抓住重点发问道:“前辈的意思是能修补小辈所缺失的魂魄?”
男子无情打破他这美好的幻想:“你的魂魄就在身边,谈何修补一说,时机到了,这魂魄自是会归还。”
“……身边……”卓文上下其手隔着衣料摸着,除了那还带有檀香的外袍,其余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与来时不一样。
似是觉得有伤风化,男子别开眼,冷哼道:“别摸了,是在身边并非在身上!”
卓文发觉不对,他停下手中动作,心道:“莫非前辈就是这医术了不得的鬼?”
远处的男子不容置喙道:“玄层剑阵在于剑招,如今你就在此处修到第九式,本……咳,我自会放你们出去。”
“……”卓文觉得这祖宗一定是在难为他,剑阵何其难修,第九式得要多久?以他现在的修行速度以及灵力受阻的情况来看,这根本不可能。
若是真要待到修成第九式,怕是外面早就被陌彦翻了个天。
卓文道:“不瞒前辈,小辈是靠七星灯前来鬼界,为的是带爱人离去,现如今已过去五日,这待最后两盏灯熄灭后,就只能永驻鬼界,这第九式修成与不修成都不重要。”
“这么不信任自己有这本事?”男子无情道:“你若是修不成,怎好配得上凤凰儿这个称呼,不过是寻常的剑招组合,竟让你起了退缩之意。”
记忆犹新,那位神仙也曾唤过他凤凰儿,卓文观察四周,他起了疑:“前辈之前是不是见过小辈?”
“历经两世,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你应当心里清楚。”男子将手负于身后,他淡漠瞥向那意图看穿端倪的生魂。
“两世?”卓文恍惚想,“能洞察我心中所想,莫不是早在暗处盯着了?他究竟是谁?”
往回细想,在这鬼界能有这本领,连祁天都不曾放在眼里,甚至知晓人间已辗转两世,那就只能是与祁天并肩有甚更高一头的鬼王。
不以本相示人,变幻莫测,卓文看向脚底的花灯,盛开于这幻境的水面,真假难辨。
宗玄!
他惊愕道:“前辈是宗玄大人?”
是在鬼场之时,那素衣流里流气的神仙要寻的宗玄!
掌管寒间炼狱的是这宗玄?他就是救治毕奇魂魄的那只医术了得的鬼?是连鬼界都知之甚少的宗玄?是他祖宗?
远处的鬼并没有打算回他,卓文却提剑往前,“前辈死前是师出暄山?”不然怎么会这么清楚暄山殿的剑法剑招!
此间所有解释都能迎刃而解,为什么会平白无故支开朝暮,因这玄层剑阵只能是本门派中人才可修习,又为何会不计后果激他将剑阵修到第九式。
只是他竟从未听说过在暄山有哪一位弟子精通医术厉害到无法无天的地步,死后来鬼界竟独占一方,成了这三大鬼王之一的宗玄!
被认出身份是意料之中,宗玄丝毫不意外道:“怎么?知道了是要磕个头还是要拜柱香?”
卓文嘴角不经意抽搐道:“前辈说笑了。”
知道了身份,他好像并不能做什么,在这鬼界,鬼王的地盘,他的灵力被镜中水压制,施展不出,要想逃出生天,只能是照这喜怒无常的鬼王的令,修这第九式。
*
“狗东西!”被祁天诓骗的迟离怒气腾腾正欲要杀回鬼场,且料中途碰上了那眼熟到不能忘怀的影子。
落地后也顾不上仪容,健步如飞上前拽住那手臂用力往后扯了段距离,眉间不以飞速的拧的更深,他清了清嗓子斥道:“前方是寒间炼狱,来此不怕死的连灰烬都不剩!?”
朝暮嫌弃万分将手臂从这不知哪飞来的力道中扯出。
“……”迟离从未在谁身上吃瘪,除了那枕边人,谁敢这么对他视若无睹,早已被弄死个百来十回。
内心做了无数遍顺气,他看向那皮相,啧了声:“算了,看在你这皮相的份上不与你计较。”
说罢转身就要继续去寻人,忽的察觉不对,往回看了去,果然见刚救下的生魂抬脚就要往寒间炼狱中去。
“我说你这生魂怎么不听劝——”迟离再度上前欲要故技重施,哪料朝暮早有防备避了过去,见人轻弹着衣袖处并不存在的灰尘,那种嫌弃之色让迟离恨的牙痒痒。
最终迟离还是说出了真心话:“别白糟蹋了这副美人骨!”
朝暮冷漠看向他,一点没带有对神仙的尊敬,他道:“神君此番来鬼界是为了寻宗玄,又何必在此与我这生魂过不去?”
迟离觉得有意思:“你既知晓我来自神州,怎么不俯首拜奉?”
“……”朝暮放弃与他交谈。
迟离看了眼他身旁好像缺了什么,像是要寻的那人已经是近在咫尺,他跟上前问道:“那凤凰去了何处?”
朝暮知道此处“凤凰”指的谁,他没回,视线却不离前方寒间炼狱入口。
迟离自认为好心提醒道:“你此去里面的鬼得要你的命。”
朝暮自认为有礼回道:“多谢神君提醒。”说完头也不回进了入口。
外面树林幽森一片,一入此镜,哀嚎声不断,都皆是在受着难,受着惩戒的鬼。
此处是炼狱,是众鬼所惧怕之地,是怨气最为深切之地,是连神州下来的神仙都不愿沾染的圬祟之地。
一股不属于炼狱的清气传入此地,无疑就是虎视眈眈等着被分食。
红光几乎罩着入了镜地的每一位神鬼身上,是何妖魔被照的一清二楚,避无可避。生前罪恶滔天死后受刑赎罪,若是生前坦荡方可平安过这恶鬼行之地。
被捆在荆棘台上的小鬼浑身已被抽的血淋淋,他恐惧声贯穿方圆百里地:“救我!救救我!救——”
话音未落,一刀斩下,正中胸口,疼痛渲染,小鬼张了张唇,再也说不下话,哀嚎声就此断裂。
身后传来很轻的气音:“莫要让此地鬼气侵了体。”
“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回人间。”迟离吓唬说着,此意只想让这生魂不要莽撞行事,哪知下一刻,朝暮却道:“本就是鬼,谈何回不回去。”
迟离不耐其烦解释道:“你是生魂,与这些群鬼不同,只要体内没被鬼气缠上,找对了路,是可以渡回人间。”
朝暮看了他一眼,见其恶意不深,可始终放不下心中的戒备,哪怕知晓对方是神仙,也仍旧孤傲一方不肯多说一句。
“嗯。”
被这不多言的生魂哽住,迟离回首微眯双眼,上下打量他,最终疑问道:“不俯首叩拜吗?”
朝暮拧眉:“什么?”
也不知这生魂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迟离欠欠道:“本君大发善心要将你送回人间,你不俯首叩拜痛感流涕以示感谢?”
“……”朝暮道:“……神仙……”
见他欲言又止,迟离放慢脚步与他并肩,扬眉道:“想说什么?”
朝暮深吸一口气:“神仙都这么闲的?”
“……”
没事跑来鬼界大闹一番,打了鬼王不说,还违了两界“友好”互不插手的规矩,竟在此时扬言要送他回人间。
世间没有白白掉落的馅饼,这位神仙想在自己身上取得什么?
迟离“嗐”了声,摆了摆手,想去碰朝暮又被躲开,他也没多大在意,反而转了个弯拍了拍自己袖口处染的血迹:“那倒不是,只是本君一向对附有美人骨的人鬼心存善念。”
朝暮哑然:“……”
只见身旁的神君袖口好不容易止住血被他这么一拍又瞬间崩裂了开,血迹又顺着袖口滴落衣摆,绽开一朵妖艳不匀称的血莲。
“……”
朝暮默不作声,任由那血染红这脑子清奇神仙的白衣。
最后迟离很是满意自己的“神来之笔”,又是觉得哪不对劲,反复看了几遍问向身旁的生魂:“这样子算不算惨?”
“……”朝暮宛如真像是在看一位脑子有点问题的人,张了张唇,讥嘲道:“再往脸上砍几刀,兴许会更惨。”
“那不行,脸毁了还怎么哄人欢心?”迟离停下了拍弄的手掌,随后紧紧握着,悻悻道:“宗玄就在这附近,越来越近了。这叫苦肉计,你小子多学着点。”
朝暮:“………………”
说“小子”并不算突兀,毕竟那神仙指不定活了上千年,真就是卓文曾经口中的“老不死”的。
在这鬼界都说与神州井水不犯河水,若不是神州出了事,总归不能是真脑子犯了病前来鬼界大闹一场,那气势莫名有种要生擒宗玄之意,可宗玄好歹是鬼界一方鬼王,又是因为什么仇怨非蹙这肮脏之地不可?
“宗大人可有地方得罪神君了?”亲自下这鬼界掘地三尺挖出那宗玄,甚至不惜自降身份入这寒间炼狱。
此地血腥,方圆百里全是哀嚎,谁不是躲着走,若今日不是卓文入了此处,他是绝非不会进来,哪怕远远瞧着都会心里发毛。
“得罪算不上,只是有些恩怨总得解决——”迟离目光落在一旁屋子门前,“为何在这充满血腥的地方会有座房子?”
那双黑如昼夜的眼珠子始终不再向别处瞟去,就这么直勾勾盯着这格格不入的屋子,仿若周遭一切都被自己给隔绝。
倒像是这座突兀的房子掀起了他这一遭而来的欲望。
耳边喋喋不休终于止住,朝暮随意向后望去,只见那貌似“脑子犯病”的神仙正屹立在方圆百里唯有的屋子前。
门两边挂有驱邪的朱雀鸟,似玩偶又似长明灯,而这门正中间说来也怪,挂的不是别物,而是处于浮水里的玄武。
俩神相争,必有一伤。
在这炼狱中平白无故出现的屋子,而这大门陈设不信邪,都说一屋不能供奉二神,不吉利在先,不尊重在后,偏偏这房子里的“主人”不忌讳这些,也不怕会有谁找上门算账。
一个大胆的想法直突,朝暮唇刚分开,只见那位屹立着的神仙有了动作。迟离比前两次都要急促,不打一声招呼伸出手掌心化出铃铛,几次摇晃后,里面没动静,挂着朱雀鸟的长明灯忽而灭了。
朝暮紧紧盯着那扇门:“…………”
迟离额间一滴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淌着,紧接着被注视的玄武长明灯也灭了!
风起百里,明明就是一瞬的事,可却让迟离绷直了唇,那股由心而生强烈不安席卷而来。
他不回头说:“明日在炼狱第三次刑罚之时,你若赶来此地,我送你回人间。”
这是承诺,而在此之前,他要去做自己的正事,哪怕后面这美人骨的生魂会不会挨得住到明日,那就不关他的事,只能是,现在有人比美人骨更需要他。
朝暮亲眼目睹原本还滔滔不绝的神君,此刻留下一句不着前后的话,随后就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