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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

  •   宣正九年,新科揭榜,德帝礼部大摆恩荣宴。今年的状元郎文章写的妙笔生花,样貌更是风流倜傥,引得德帝琼林宴上频频侧目,就是曲终人散后,执勤的小太监们还在津津乐道。董祥林入宫两年,今天跟着师傅在养心殿当班。小祥林家贫,是被爹娘买到宫里的,虽然没上过学,但“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标准在他心里是扎下了根,这两年跟着师傅刘青学认字,今天见了金榜题名的天之骄子,钦佩又羡慕的泡泡咕嘟咕嘟的从心里,从眼睛里向外冒,兴奋的直哆嗦。皇上休息后,在内殿执勤的他还扯着刘青嚼舌头。
      “师傅,今天的状元郎真厉害,对子对得真好。人还长的那么出众。”
      他师傅在宫里伺候了十五六个年头了,对自己徒弟的没见识很鄙视
      “你是没见过徐大人,那才叫才貌双绝,这个说破天也只有他的七分神采。”
      小祥林听到师傅这么说,有些不服气,他不相信有人比状元郎出彩,一定是师傅诓他
      “徐大人?那个徐大人?没听过。”
      刘青向皇帝的卧房扫了一眼,压低声音
      “徐麟定,后来的靖国公,十七岁中先帝十九年的二甲头名,你要是见过他就知道什么叫风华绝代了。我在养心殿执勤的那年看到他几回,这么说吧,无论多少人你第一个看到的肯定是他。师傅我这辈子没见过长得像他那么出众的人,”
      小祥林有些不以为然,二甲头名又不是跨马游街的状元郎,可师傅神往的表情让他好奇。
      “二甲头名而已嘛。”
      “唉,你还小,很多事不明白。别的不说,现在七个内阁的大人四个是他推荐的。他在工部的那几年,漕运,稻田选种,后来的火器研发都是他主张的。眼光见识一等一的高,先帝不知多喜欢他。”
      刘青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多,他有些懊恼没办法用准确的词描述心目中那个人的形象。那人总是让人感到如沐春风,同时又卓而不群,像什么呢?玉?不够出众,旭日?不够温润,神话里下凡的神仙无非也就这样的风骨了吧。
      “真的?怎么没听人提过”
      “唉…….”
      刘青长长叹口气,不再说话,小祥林不甘心,还要追着问,听到身后有人低声轻呵
      “好大的胆子,不怕吵到皇上休息!”
      扭头一看,总管胡公公从皇上卧室走出,聊得热火朝天的师徒二人脸色苍白,跪地不语。胡公公冷着脸低声喝斥
      “教的规矩都忘了?明儿再跟你们算账,还不退下去!”
      两人诚惶诚恐的退出房间后,披着袍子的德帝从卧房走出,低声交代
      “胡程,陪朕出去走走。”
      毫不意外的,胡公公跟着德帝到了敬国公府,那条暗道皇上封了拆,拆了又封,反复多次,还是保留的原样,就像这处宅子,还保留着那人在的模样,虽然天天有人打扫。书房里笔墨的位置都不曾改动过。皇上一个人坐在卧房的床上,示意他退下,胡程想劝点什么,终究没说出口,低头退了出去。君临天下的朱弘文已非但年秀美冲动的少年,被褥上也早就没了那人的气息,甚至那人的样子都渐渐的模糊。当初是因为什么和湛平吵翻的呢?如果再来一次,是不是结果会不同?

      宣正六年,皇帝结束先皇连年征战的状态,推行无为而治。全国稻田良种效果显现,农田连年增收,皇帝又推出新政鼓励商贾和手工业,建私塾和工坊培养士农工商人才,整个国家就像春天的麦田一样焕发着勃勃生机。二十二岁的朱弘文很满意,除了对徐麟定。登了基做了皇上的朱弘文不便长住徐府,只能偶尔偷偷摸过去,或强留人在养心殿。那个叫阿宽的小人,隔三差五的就来京城勾引他的湛平,今年来的格外频繁。每次想到他拉着湛平的手,左摇右晃,朱弘文就想叫人把他关进北镇抚司的大牢里。还有那个吏部的杨奇,和兵部的张浦,说什么志同道合,惺惺相惜,没事就拉着他去喝酒,看他们盯着湛平的眼神就知道有奸情,朱弘文也想把他们也扔到大牢里去。最让小皇帝心气难平的是湛平对他们都很亲热,除了自己。德帝觉得这两年徐麟定好像刻意疏远他,在自己面前总是一副公事公办,披肝沥胆的忠臣贤良的模样,每次留他,都推三阻四,去找他,就端出一副毕恭毕敬的样子给自己添堵,他们很久没去看过日出了。当看到朝臣联名上的请皇帝立后的折子里工部尚书徐麟定的名字,这种怀疑落了实,朱弘文愤怒了,他一颗赤诚的小心灵就这么被人玩了。心意这个东西真的很难说,你可以为他生死相随,也可能亲自把他剁成饺子馅,无非是转念之间的事。心潮翻涌的皇帝淡定的叫来了锦衣卫的指挥使纪纲,做了一番交代。第二天让吏部的杨奇去江浙做了巡按,把兵部的张浦踢到陕西去巡查边防,选后立妃的折子朱砂批复“准!”
      朱弘文以为那人会给他个解释,他甚至都想好,只要那人肯来,无论多牵强,他都接受。他会和他言归于好,停了立妃的事,也不再找他的朋友的麻烦。他在养心殿等了他一个月,那人整整告病休了一个月,再见他时气色惨白,跪在地上说吴伯病逝要回乡丁忧。朱弘文把折子摔在他脚下,拂袖而去。
      又过了几日,太后钦点了孙家小姐做皇后胡家丫头为贵妃,太庙订了皇上大婚的日子,举国欢庆,喜上加喜的是,锦衣卫纪纲查实,工部尚书徐麟定是前朝敬国公李文武遗落民间的骨血,忠良之后。皇帝颁旨,徐大人认祖归宗,袭敬国公爵位。李国公身体欠安,一直卧病家中。
      宣正六年十一月皇帝大婚,天下大赦,因渎职而被关进大理寺的吏部侍郎杨奇和兵部侍郎张浦官也被放了出来,各降一级。可福源商号大掌柜任宽却因岁贡案被捕入狱。福源号南京总号受牵连者有十多个,都被关进大牢。大婚第二天夜里,收到邀请的朱弘文从秘道到了敬国公府,在书房看到一脸平静的李麟定。朱弘文知道李麟定功夫很好,所以他一直认为他的卧病在床是藉口,眼前的李麟定消瘦,气色惨白,真的想一个病入膏肓的人。朱弘文心中又痛又自责,吩咐身边的胡程去请太医,被李麟定止住,俩人静静的对视了良久,李公国语气平静
      “你来了。”
      他今天没摆君臣那一套,朱弘文心中满意,好像又回到了从前,看到日思夜想人,怒气如烟消散,心中的甜蜜和渴望满满溢出,他已经不习惯认错和妥协,但他愿意例外一次。
      “湛平,我们和好吧。”
      李麟定听了云淡风清的笑了
      “弘文,你还记得那个君子约定么?”
      “……”
      朱弘文快把那件事丢到爪哇国去了,听他提起,不动声色的努力回想,好像是有个君子协定,自己答应他不牵连他人,他说只能陪自己十年,事情有些不对,朱弘文心底发虚。他决定采取怀柔策略,上前拉住李麟定
      “湛平,你我提什么约定?我们和好吧。我们从新来过。”
      在李麟定的注视下,朱弘文有些心虚,诺诺的说
      “湛平,不要这样看我,我只是不想你走。”
      “我知道。”
      说完李麟定抱住眼前这个像九年前一样胡搅蛮缠的人,现在的他几乎和自己一样高,时间过得真快啊!
      第二天一早,满心欢喜,心满意足的皇上早早的回了宫,傍晚接到消息,敬国公李麟定不知所踪。沾了朱砂的笔掉落在白纸上,留下刺眼的痕迹。半月后,南京急报,福源商号在押犯人全部失踪。
      更鼓的声音唤回陷入回忆的德帝,自己发疯一样的找人,下南洋,去漠北,还是一无所获。他不明白,那人对自己的情意明明那么真挚深厚,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朱弘文心中的火把自己烧成了焦炭,知道去年底任宽被从南洋绑回来,一起带回来的还有自己的那块生辰玉。当谜底揭晓,年轻的皇帝吐血倒地。原来那人想隐瞒的是他的死讯,想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希望。当年父皇想让徐风荷知难而退的药,害了李家三口。徐麟定靠百花宫内功和每年服药暂时压制毒性,可凡事相生相克,药石和霸道的内力损坏了他的内脏,就算王冕医术绝伦,麟定也注定活不过三十岁。德帝从怀里掏出那块温润的玉璧,贴在脸颊,闭上眼睛,仿佛听到那人笑着说。
      “人生不过百十年,你别跟自己拧巴着过!”
      宣正十年冬,德帝卒,享年二十六岁。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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