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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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意更浓，岁至冬日。
密室之中不能点火盆，易辛只能抱着观音奴，用自己的身子替她取暖。
饶是两人在一床棉被下肌肤相贴，他心中也不敢生出半分旖旎绮思。
多亵渎人啊，在她无知无觉的时候。
怀里的观音奴闭着双眼，连睫毛都不曾颤动，只是呼吸绵长，像在熟睡。
他不曾懈怠过一日，日日用药丸化水，小心翼翼地喂入她口中。日日坚持，后来成了习惯。
密室之中，备有常用物资。难为老尹对他贴心至此，小小一间密室，除了床榻，就是生活用物，几无下脚之地。
这里没有光，他不知昼夜，每日听着鸡鸣起身，喂药饮食，然后蒙着眼睛，为观音奴擦身。
他记得她爱干净。在山林中寻到猎屋，她也要就着冷水擦拭身子。他还记得她爱吃食，可老尹留下的都是干粮，比山间酸果好不到哪去，不知她醒来是否咽得下去。
易辛咬一口饼子，听到墙外有人声。
“这间院子看来很久没人住了，都是灰尘。”
“那也得仔细勘查，万万不能有一丝疏漏。”
“圣女失踪两月，这江宁城里里外外，我们少说也翻了两遍，愣是没找到圣女的踪迹，你说圣女是不是已不在城内？”
“你少说些闲话，多干些活。近日少掌教的脸色越来越差，小心被他抓住，没你的好果子吃。”
密室建在主屋与厢房的夹层内，开关设在主屋床榻下，从里往外数第三块地砖下，甚是隐蔽。老尹的老丈人曾是暗阁的兵器师，这间密室由他所建，用来放置他铸造的刀枪剑戟。他死后，老尹的妻子将所有兵器清空贩卖，只留下老父亲最爱的剑仍挂在密室墙上。
易辛看着墙上的这把好剑，屏住了呼吸。若是这七星教人勘破密室机关所在，他便用这把剑迎敌死战。
可他们没有进来。短暂的翻找声后，墙外再次陷入静谧。
易辛在床榻上竖起耳朵听了许久，隔日鸡鸣再次响起，墙外仍是一片寂静。
他放下心。
此后再无他人来过小院，易辛渐渐开口说话，是对着观音奴说。
自然没有回应。可他絮絮叨叨地，得了趣味，日复一日，说话也成了习惯。
寒意褪去，春日来临。
易辛带着观音奴出了密室。
屋子里都是灰，他寻来抹布将摇椅擦干净，摆在院中，扶观音奴在摇椅上坐下。怕春寒料峭，他还将毛毯盖在观音奴身上。
两人坐在院子里，看春日新抽出的柳枝条。
这院子围墙高筑，但挡不住墙外人声。
“老李头，你家也要搬走啊？”
“嗨，小皇帝败了，这鞑子的兵都快到江宁城下了，再不跑，只怕小命都要没了。”
“造孽呀，我这祖祖辈辈都是江宁人，这鞑子来了，我可往哪跑哦。”
“你多保重，我看着江宁迟早守不住。”
“可江宁是都城啊.....”
人声暂歇，易辛却皱起了眉头，皇帝小儿战败归城，那暗阁众人只怕也在回来的路上。
北边战乱，南方有七星教，此处又是暗阁据地。他得带着观音奴往东西两边去。
西面有沙漠，东面有大海。他暗暗思忖着，究竟该向哪边。
易辛此人干脆利落，收拾起行李也利索。将药丸与老尹留下的银钱打包，他与观音奴换上农人衣裳，再买一辆马车就可启程。
打点好一切，他与观音奴再在这院子里看一遍春日光景。
柳树抽枝，燕舞莺啼。
他坐在摇椅上再次絮叨起来，“那天我任务失败，在河流上岸躺了三天三夜。我以为我快死了。”
“一对老夫妇将我捡了回去，他们对我很好，想让我留在那里。”
“那对老夫妇有个孙子，叫小多，常在我床边叽叽喳喳讲个不停。”
“我能起身后，他就带我去河里抓虾，去山里拾柴，还去常欺负他的村童家里扔石子。”
“小多说，这人很坏，总骂他是野孩子，逮到机会就揍他。”
“小多是个孤儿，陈家夫妇把他捡回来悉心照料，才能长这么大。可是陈家夫妇年纪大了，小多又小，田里的活计做不了多少。收成不好，他们常常挨饿。”
“我来了，就更不够吃了。可我和小多总有白馒头吃。吃饭的时候，陈爷爷陈奶奶总和我们分开吃。”
“有一次，我们在院子里做活，小多停下手中活计，郑重地对陈家夫妇说，以后要做大官，让他们不再喝凉水饱肚。”
这故事，他说了好几遍。他的人生大多时候是带着血腥味的，只有那段日子有着人世间最平凡的烟火味。他真羡慕小多啊，他们都是孤儿，可小多却有一个温暖的家。陈家夫妇怎么回应小多的来着？
哦，他们说：“只要小多快乐，做什么都好。只要小多吃饱了，爷爷奶奶喝凉水都是甜的。”
易辛眼角有丝凉意，糟糕，不会是泪吧。
“后来呢？”
微弱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易辛惊讶转身，只见观音奴半睁眼睛，正朝他笑。他难以置信，手轻抚她的脸，却迟迟不敢开口叫她。
万一是梦呢？
“易辛，你怎么长白头发了？”观音奴从毛毯下伸出手，指向他鬓边一缕白发，眸中有疑惑，“我记得你从暗阁出来时还是满头乌发的。”
“噢，是明冉冉，她吸你精气了。”
她的声音细微，一字一句却讲得清晰，“你知道吗？我遇见一件很奇怪的事。我还在台子上被火烧呢，却突然神志恍惚。再清醒时，我就坐在一个黑屋子里。身体已经还给明冉冉了，但我能看见明冉冉眼中的事物。”
“那时，我看她对你下手，你都快死了。我好慌好怕，就开始大喊大叫，在黑屋子里四处乱跑，捶打墙壁。可是明冉冉让我闭嘴。我更慌了，但我不能放弃。阿玲死了，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可我不知道怎么做，只能继续喊叫捶打，像个疯子一样。”
“后来不知怎么了，我又回到了明冉冉的身体里，可我好怕她再次夺回这个身体，她手里有支金钗，于是我就......唔.......”
易辛俯身吻住了她唇齿间的细语，这个吻轻柔而绵长，是怜惜，是抚慰，是珍爱。
春风乍起，柳枝起舞。
易辛驱车走在小道上，车厢里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她说：“去东边吧，我还没见过大海。”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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