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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八岐山山巅处。
      神意门弟子神色匆忙从远处掠至,不及灵剑降落,便腾空跃下,径直落在阖眸静立的楼弃身侧。
      “掌门!弟子景福,有要事相告!”

      楼弃从喉间低低“嗯”了声,身姿不动,长而直的眼睫下,寒眸静谧沉凝。
      “半个时辰前,看守魂灯的弟子来报,时舟师叔的本命魂灯忽然复燃,何宿师叔以引魂香溯踪,确定了时舟师叔的位置。”
      “在何处。”
      “八岐山西侧的灵蛇庙。”

      那弟子许久没听到回应,倏然抬头,面前只余隐秘浅淡的一缕梅香,而原本冷然静立的楼掌门,已然不见了身影。

      原本四散开搜寻的一众弟子循声赶来,白景福将方才的话复述了遍,便听几个高阶弟子都舒了口气,道,“万幸,掌门亲至,时舟师兄这下算是得救了。”
      有弟子心有余悸的接话道,“时舟失踪后,掌门的气息好可怕!!我这一路连大气都不敢出。”
      其他几人纷纷附和,又有人愤然道,“若是你的徒弟遭此无妄之灾,你会不气?!”
      “自然是气的!时舟这次任务,说白了就是哄着施家那位大小姐。这五经师叔惯爱使唤弟子为施家人做事,时舟本是为了不教其他弟子遭那位小姐的毒手,主动接下这次任务的,如今闹到这般,我看呀,施家这回可没办法轻拿轻放了。”

      这群弟子正是在神意城内,跟在楼弃身后的那批,众人都目睹施五经被掌门下令受罚的场面。
      方才他们憋了一路不敢说,此时身边没了长辈,自然凑起来,头对头,八卦了个痛快。

      “这施家真是过分,门内的弟子,有谁没被派去替他们家跑腿的?你有没有?你有没有?”
      说话的弟子指了一圈,在场众人竟无一反驳。
      “咱们好歹还是高阶弟子,尚且被如此使唤,师弟师妹们的境遇,更是可想而知。”
      有人轻叹出声,“平素那些小事便罢了,不过费些功夫,我最头痛的,还是和施家的公子小姐接触。”

      仅是提到此事,就有人变了脸色。
      施家的两个孩子,素来娇生惯养,任性妄为,极好残暴之事。
      门内弟子凡是与他们接触过的,轻则受些辱骂,若是惹得他们不高兴,受伤也是常有的。

      “白祺你们都知道吧?他可是上上届门内大比的第一名,后来被派去照看施家的小公子,不过半月,便被人抬了回来。”
      有人插话道,“知道知道,当时我刚好在场。他呀,别提有多惨了,身上的伤养了数月才好,从那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呆在后山,不和任何人讲话。”
      “我听说他现在拔不出剑了?”
      “可不是,他的本命灵剑都不知丢到哪去了,哎,如今和个废人有什么区别?”
      天纵奇才,竟落得这般结局,难免引人唏嘘。

      想到这事就发生在身边,几人再没了闲聊的兴致,再度四散开,带着各自的任务,去查探八岐山外围的情况。

      景福呆在原地,傻愣愣像是不知该做什么。
      有高阶弟子注意到他,提声道,“哎,小师弟,你还傻站着干嘛呀?这山内怪得很,你一个人可不行,跟我走吧。”
      他慢半拍抬头,冲着唤他的人眨巴眨巴眼睛,一声不吭地跟了上去。

      “你这家伙,呆头呆脑的,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被我们说的吓到了?”
      “没......师叔,我叫景福。”
      “姓景?倒是少见。你不用害怕,自白祺那事儿后,施家的人收敛了许多。而且需要应对那两个祖宗的差事,眼下都被时舟揽去了,轮不到你的。”
      景福不知被安慰到了没,闷着头低低道,“施家如此可恶,掌门不管么?”
      “嗨,自然是管的。只是你也看到了,这些年修真界不太平,掌门事忙,常年不在门内,下面弟子的事由,总不能事事过问,平素又有五经师叔在门内为施家打掩护。”
      那高阶弟子叹了口气,又道,“何况,知道了又能如何呢?弟子们尊敬长辈是应当的,五经师叔虽过分了点,可也谈不上过错。”
      景福却反驳起来,“他害得别人不能使剑,也算是小事么?掌门难道不知?”
      “白祺的事情后,据说五经师叔是受了罚的。只是掌门一贯长情,二十多年过去,他的居所内,连一应陈设都不曾换过。对物尚且如此,何况与他一同长大的五经师叔呢?”
      两人说着,都沉默下来,景福走得慢,落后了两步,低声喃喃着,不知是说给谁听的,“长情也不该是非不分......”

      另一边,坑洞底。
      时舟眯着眼睛,上下把息尘打量了遍,皱眉烦躁道,“魔族?你认识我?”

      息尘盯着时舟身上的神意门弟子服,人已经麻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放着好好的尊使不当,怎么跑神意门去了??

      她心里第一个想法是,时舟莫不是潜伏在楼弃身边,准备为她报仇的?
      可她自认对时舟这个尊使,撑死有个知遇之恩,那还是为了保证她不在魔宫时,手下的魔族不出大乱子。
      说白了,俩人就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
      绝不足以让他把头挂腰带上,为自己复仇啊!

      以她对时舟的了解,他这样做,多半没安什么好心,当下便压着气道,
      “你先说,你这衣服怎么回事?”
      时舟被她这熟稔的口气噎了下,脑袋嗡嗡的,莫名有种被训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我,咳......”
      他磕巴了下,才找回自己高傲的姿态,拧眉凶巴巴回道,“关你什么事?你谁啊?”
      “堂堂魔使,你穿着神意门的衣服乱晃什么!”
      息尘说着,就想到原身跑去神意门跟楼弃求亲的事,难免迁怒到时舟身上。

      魔族圣女!居然做出这等事来!
      都怪这尊使不务正业,没有好好管教原身!!

      她怒火高涨,越想越气,跳起来,抬手对着时舟后脑就是一下!
      “我让你不务正业!你还骂人?!我看你真是胆肥了!”

      清脆的巴掌声,在整个坑洞里回响,俩人在远处近处,回环反复的声响里,面面相觑,一时都愣住了。

      时舟的脸色白转红,红转绿,绿转紫,紫转黑,五彩斑斓,好不热闹。
      他强忍着没有蹲下来抱头狂揉,憋得满眼泪花,浑身颤抖,咬牙道,“女人,你想好怎么死了么?!”
      息尘想了想,见他憋得实在痛苦,也不知该说什么,沉默着跳起来又是一下。
      二重奏的巴掌声回荡,回荡......
      明明只有两个人的坑底,一时竟也显得十分有人气。

      “......”
      “疼么?”
      “......你说呢!!”
      “那你哭吧,我不笑话你。”

      这人多半脑子有病!!
      时舟气得头晕,总觉得这人的语气有些熟悉,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他愤然转身,从地上那滩华服里捞了捞,捡出个铁牌子又走了回来。

      息尘探头看了眼,见那牌子上刻着铁线莲的花纹,了然道,
      “施家的命牌?那是施家的什么人?”
      时舟擦拭铁牌子的手顿了下,垂眼盯着息尘,火光舔舐在她侧脸上,晕出一层暖色。
      明明是与魔尊没有半点相似的脸,他方才怎么会错觉又见到了她呢?

      他掩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黯然,反手将牌子收进袖口,嗤道,“你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他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袖口,用鼻子哼出句话,“说说吧,从哪知道魔使爷爷我的名字的?”

      敢当她爷爷?
      息尘后槽牙咔地咬紧了,手心忽然又痒痒起来,很想再给这丫的一巴掌。
      小崽子,多年不见,愈发欠揍了。

      时舟见她生气,扯了扯唇角,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你知不知道你很像个人?”
      息尘有一瞬心虚,随即嫌恶地皱紧眉大退了几步,“你知不知道你很招人烦?”
      时舟觑着她的神情,随后视线缓缓移到上空,露出的神情难描难画。
      “一个骗子。”
      “说什么以后会越来越好的,骗子。”

      息尘没听清他的话,怀疑他是在偷偷骂自己,便凑近两步,“你说什么......”
      话未说完,时舟摇晃了下,忽然向着她的方向倒了下来。

      她险险接住了对方的头,火折子在动作间掉落到地上,滚动了数圈,照亮了时舟身后的地面。
      那里已经聚了一滩血色。

      息尘变了脸色,摸索着检查时舟半边身体,这才发现,他藏在布料下的皮肉,已经被腐蚀了个干净,只剩下嶙峋骨架。
      神意门白色的弟子服,被血色侵染了大半,摸上去硬邦邦的。

      这么重的伤,他还一直强撑着与人玩笑。
      息尘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胡乱上了些药后,见他仍没有半点要醒的迹象。
      这家伙,昏迷中,眉头还是紧锁着,像是活在这世上,有一万个不顺心,不愿意。
      还和小时候一个样。

      息尘第一次见到时舟时,他不过十一二岁,瘦杆儿似的小豆丁,被一群人高马大的魔族围在中间撕打。
      她从房檐上路过,低头时,不经意看到了缝隙中,时舟的一只眼睛。
      黑且亮,带着隐忍的恨和凌冽杀意。

      她驻足看了多久,时舟就与她对视了多久。

      她那时正愁找不到人替自己管着魔宫的烂摊子。
      手下的几个人选,都是典型的魔族,好战、暴虐、与人族为敌。
      她想,既然找不出个喜欢人族的魔使,那找个恨魔族的也不错。

      剑气荡过,耀武扬威的魔族,头颅砍瓜切菜般,滚落一地。
      息尘轻巧跃下,站在时舟面前拍了拍手上的不存在的灰。
      “好了,他们都死了。”
      她说完,见时舟愈发警惕地缩成一团,便弯腰捏着人下颌,让他抬起头看自己。
      小小的孩子,瘦得双颊凹陷,一只眼睛肿得睁不开,蜷缩在地上,浑身都是深可见骨的伤。
      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一声不吭,还呲起牙,作势要咬她。
      息尘啧出声,轻皱了下眉,道,“跟我走,我给你复仇的能力。”

      谁料时舟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甩开她的手,自己抖着腿站起来,就要离开。
      息尘被忽视得彻底,她无语半晌,反倒笑了,快走两步把时舟夹在腋下,哼哼道,“小破孩,这么拽呢?我还就非带你回去了。”
      时舟手脚并用挣扎着想要下来,“滚,滚开!”
      被她单手就制了住,还不忘刺激他,“不服气?哼,等你能打过我再说吧~”

      时舟没料到她如此不要脸,一口气顶住,来不及骂人,就晕了。

      不大个人,晕倒后不声不响的,只有眉头皱得死紧,活像在梦里吃了全世界的苦般。
      怪可怜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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