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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私信 ...

  •   混乱的门诊又恢复了平静,地上的血渍已经被迅速地打扫干净,俞今坐在椅子上看着裙子上的红色印记,鼻子一酸,又落下两行眼泪,泪水混合着血迹在她的裙子上染出了一片不美观的湖,颤抖的双手无助地搭在双膝之上,她是真的吓到了。
      她想过单与文或许有一天会和自己分手,她能接受他以这种方式离开,可她从没想过单与文可能会受伤,甚至可能会因此而死,所以当她看到浑身是血的单与文的时候,她觉得比她自己受伤都难过,什么都顾不上,什么都不怕,哪怕手无寸刃,她只要单与文安全。
      伤口太长,一共缝了14针,还包了一圈纱布,单与文现在自觉狼狈不堪,他头发蓬乱,裤子上也都是血,本来穿着的衬衫被血浸湿黏在了伤口上,为了清创只能剪开扔在一旁。他正裸着上半身坐在处置室内无所适从,突然有人撩开帘子走了进来,吓得他赶紧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胸口。
      俞今的眼睛红肿,拿着衣服大步走来。事发突然,护士通知她单与文已经处理完伤口了,就是衣服脏了,需要一件替换的,她又不敢离开太久,从车里翻出了一件她运动时的衣服还有浴巾,匆匆赶回了医院。
      即使对俞今来说是宽松的连帽卫衣开衫,穿在单与文身上也异常紧绷,为了避开伤口,单与文只能穿进一只手,拉链拉了一半,另一半身体只能披着浴巾挡一挡。
      粉色的外套和画满爱心的浴巾胡乱地遮在他身上,画面太美俞今不敢看,竟然不小心笑出了声,单与文掐了掐她的腰表示不满,又把她抱在怀里用鼻尖去撞她的脸,还顺便亲了她好几口,这样一闹,倒是把刚刚惊慌的伤心都扫空了。
      虽然俞今神色无常,看着并没有受伤,但他不放心,在玩闹的过程中顺便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俞今的右手大臂后侧被划了一条浅浅的口子。她因为抱了单与文,裙子上本就糊满了不属于她的血,要是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俞今还什么都没发现,根本没喊疼,只是专注于怎么把单与文的外套拉链再往上拉一点。
      单与文皱了眉,细细观察她的脸,见她一脸茫然,非常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鼻尖,叫来了护士帮她处理伤口。俞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划伤了手,手臂上传来了一些涨疼感,不过比起单与文的伤口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浅浅的一条根本不用缝针。
      伤口很快就清理完毕,俞今也没觉得很疼,还有些自豪地对单与文说:“我身手还可以吧,有没有神奇女侠的感觉?”
      单与文没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用手抹了抹她脸上的血,有些生气,但更多地是疼惜,他说:“神奇女侠有真言套索和守护银镯,你怎么能上去跟人家硬拼呢。”
      俞今努了努嘴有点委屈:“我这哪里是硬拼,明明是智取,我用灭火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呀,再说了,那么多保安呢,我不怕。”
      单与文握着她的手,突然轻咬了一口她的手腕,俞今吃痛,下意识就抬手打了他的胸口,单与文咬完之后又亲了亲,低下身子让他的视线与俞今齐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错了,不是因为有保安才不用怕,是因为有我。”
      他帮俞今把头发别到耳后,盯着她的眼睛,语气无比诚恳:“我知道你完全有能力当神奇女侠,可是我还是要说,要保护好自己,能不参与冲突就千万别参与,以及,只要我在,不用你去冲锋陷阵,我来就行。”
      俞今在他的注视下缓缓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个调皮的笑:“那可不行,我们都要为彼此冲锋陷阵才行。”
      单与文听她说完就拧起了眉毛,正想开口化解她的固执,俞今直接掐住了他的下巴不让他说,她笑意盈盈,亲了亲他的下巴,轻声说道:“我知道的,我是个律师,又不是ufc选手,只是我天生正义感爆棚,这次又是怕你受伤,有些冲动了。我不会再让自己受伤了,我保证。”
      ……
      回家后俞今扶着单与文睡下了,她虽然也疲惫不已,但仍然记挂着那条未被回复的私信,突然听到手机响起了消息提示音,连忙打开察看了一番,「AlwaysBella」终于回复了。
      俞今:“您好,我是广笙的前代理人俞今律师,近日听闻广笙去世的消息,深感悲痛。此外,我收到广笙的遗物,她将高中时期的日记本寄给了我,还附有一封信,说希望我能替她完成未尽之事。鉴于你作为广笙的好友,对她应该非常了解,能否与我见面聊聊广笙的事?”
      AlwaysBella:“我记得你,你是高中的时候的那个律师,我目前人在国外,没有办法当面见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通过视频连线?”
      俞今:“当然可以。”
      视频接通之后,俞今终于见到了Alwaysbella,她真名叫任蓓拉,是广笙的挚友,两人从高中时期就关系紧密,大学时任蓓拉出国留学,虽然和广笙无法时时刻刻见面,但依旧亲密无间,广笙什么事都会和她说,俞今也从任蓓拉的口中听到了高中性侵案的另一面。
      广笙与彭琅在高中时情投意合,两人很快就成为了情侣,但彭琅性格不太好,富家子弟的自大和缺爱让他非常容易喜怒无常,非常容易和同龄男生起冲突。在恋爱的时候也是,好的时候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广笙,不好的时候就好几天都不理广笙玩冷战,所以任蓓拉非常讨厌他,反复劝广笙和他分手,但广笙并没有照做。
      有一天广笙突然犹豫不决地开口对她说:“蓓拉,你觉不觉得,那个新来的数学老师有点怪怪的?”
      任蓓拉当时不以为意,认真思考后也只是回复:“王老师?我觉得没有啊,他人挺好的,讲课也好,通俗易懂,好多复杂的知识点被他一讲我就觉得很简单,而且无论什么时候去请教他问题,他都会很认真的解答。”
      广笙有些难以启齿,小声地趴在任蓓拉耳边说:“上次我去交作业,他当面批了我的,然后说我基础不够扎实,但思路还算灵活,说他有在家里开辅导班,如果有兴趣我可以去,他可以一对一辅导,可是我不想去。”
      任蓓拉听完反倒有些羡慕:“啊,那不是挺好的吗?他可是出了名的数学老师,能被他一对一辅导可是好事啊,为什么不去啊?”
      广笙继续小声说:“因为我不喜欢他,我觉得他有点毛手毛脚,他摸了我的大腿。”
      任蓓拉瞪大了双眼,十分惊讶,也凑近过来小声说道:“怎么会?我觉得他看起来是个很儒雅的老师啊,是不是他不小心碰到了?”
      广笙面露难色,挣扎了一番,但还是说了出口:“他批了我的作业,让我坐在他旁边听他讲解,然后他把手放在我的腿上,摸了我的大腿内侧。”
      任蓓拉自然是相信广笙,连忙问她:“天呐,那你有告诉你妈妈吗?”
      听到“妈妈”二字,广笙垂下了头,面上都染了愁容:“我说了,她不相信我,她说王老师不会做这种事,肯定只是我误会了,她还让我一定要去他的补习课,说王老师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非常看重我,说如果参加补习我就可以参加竞赛,到时候高考可以加分的。”
      任蓓拉连忙抓住了广笙的手:“这怎么行,你不能去,他是一对一补课,如果他真的对你有那种心思,不是羊入虎口,要不,我去和你妈妈说?”
      广笙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她对任蓓拉说:“我自己想办法吧。”
      不久之后,就发生了轰动全校的彭琅性侵事件。那个时候彭琅和广笙交往不过才四个月,两人因琐事生过一些不愉快,但任蓓拉也很难相信最后竟然是这个结局。
      任蓓拉低垂着视线,面露苦笑:“彭琅这个傻/逼,一直抓着厉璟辰这事不肯放,他总是觉得广笙喜欢厉璟辰,只要他们一说话就要发病,要是广笙真的喜欢厉璟辰,哪会轮得到他彭琅。”
      俞今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人名感到困惑不已,于是开口询问:“谁是厉璟辰?为什么突然提到他?”
      任蓓拉摇了摇头,示意俞今不必在意这个人:“他曾经是彭琅最好的朋友,一直喜欢广笙,但在性侵事件之后和彭琅决裂才将这事说出口,我一直在想,如果他早点说,如果广笙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为什么偏偏是彭琅。”
      俞今将厉璟辰的名字记了下来,陷入了沉思,但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任蓓拉觉得是那位王老师害死了广笙。
      她斟酌了片刻,还是轻声开口:“为什么你觉得是王老师害死了广笙?”
      任蓓拉的神情一下子十分嫌恶,恶狠狠地开口:“当然是他!甚至不止他!广笙告诉了班主任,可是班主任不信她,最后广笙只能做了那个决定。”
      俞今更是不解,只能继续追问:“什么决定?”
      任蓓拉终于还是难忍悲伤,痛哭出了声:“她妈妈逼着她去上那个补习课,那就是个圈套,她怎么能去?王庆其那个不要脸的变态,后来不仅摸广笙的大腿,还摸她的屁/股,还闻她的头发,说她身上很香,是'处/女'的香气”。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最终还是吐露出了只有她和广笙知道的秘密:“我的傻广笙,她的妈妈,我们的班主任,没有人信她,所以她只能伪造了性侵案件,这样一来她就成为了众矢之的,无论她走到哪里都会有人注意她的动向,王庆其还怎么敢对她下手,更何况她失了清白之身,王庆其也不会再对她感兴趣了。”
      俞今听完后大为震惊,手中的笔滚落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响声,她无法控制她的表情,瞪大了双眼不知该如何反应,本来克制着保持平静的嗓音也维持不住了,大声地重复确认了一遍:“什么?广笙伪造了性侵案件?所以彭琅真的是无罪?”
      任蓓拉带着泪眼笑出了声,语气格外凄凉:“彭琅?他算哪门子无罪?他偏要广笙同意和他玩车/震,不然就是不爱他,他也不管广笙愿不愿意,他们男人为什么脑子就和长在□□里一样,性和爱在他们眼里就是一档子事。”
      俞今这才终于读懂了广笙的日记,“2018年4月25日,我会和他做一个交易,这样他会得到他想要的,我也会得到我想要的”,原来是这样的交易。
      虽然已经知晓当年的性侵案是假,但俞今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被老师猥亵又比被同龄人性侵好得到哪里去,甚至是更加糟糕,她根本没想到背后还隐藏着这样的真相。广笙当时只是个16岁的孩子,被数学老师骚扰,向班主任还有母亲求助却被无视,即使和任蓓拉两个人苦思冥想,最后也只能想到这样鱼死网破的法子。
      她为了躲开那只不安分的手,甘愿成为流言蜚语中那个永远被讨论的人,她不要她的名声,不要她的贞洁,哪怕因为无罪判决让她永远背上了“骗子”的名号,她也再所不惜。
      俞今说实话有些佩服广笙,即使换作是她,也做不到这样,可她知道,这只是因为广笙没的选,是绝望的困兽之斗。
      可她依旧不懂,按理来说她伪造了性侵一事,一是为了躲开老师的骚扰,二是变相惩罚了精虫上脑的彭琅,这甚至算得上是一石二鸟,可是两人为什么最终还是结婚了?
      她看着痛哭的任蓓拉,有些不忍,但还是硬着头皮问出了口:“你知道俞今和彭琅结婚了吗?你就没怀疑过是彭琅害死了广笙吗?”
      任蓓拉怔怔抬头,有些意外,但她意外的是为什么俞今会知道这个消息:“我知道,可是你为什么会知道?”
      俞今对她的反应感到诧异,任蓓拉虽然讨厌彭琅,但此刻看起来从未怀疑过他。她向任蓓拉展示了广笙的日记本和所附的信件,坦诚地回答:“在你之前,我见过彭琅,是他说的。广笙本来自行寄出了日记本和信件,但不知为何被退回,彭琅看见之后觉得广笙自杀一定有原因,依照她的遗愿,依旧把这些寄给了我。”
      但她仍旧有些困惑,只能结合现有的线索总结:“彭琅心有愧疚,而且他说广笙的心另有所属,我本以为是彭琅强取豪夺,使得广笙郁郁而终,但现在听来,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高中时期的经历,她应该很难走出来。虽然我没收到相关的证据,但王庆其已经被逮捕,广笙所谓的'未尽之事'也算是完成了。”
      任蓓拉怒极反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她颤抖着下巴,又说出了令人震惊的事实:“什么心有所属?彭琅到现在还不懂吗?广笙从来没爱过别人,爱的从头到尾都是他彭琅啊。”
      俞今更是不懂,只能困惑地看着任蓓拉,只见她抬手擦干了泪,将广笙的心事娓娓道来:“我劝了她很多次,她本该干净利落地和他断了,和他成为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可是彭琅是她的初恋,甚至在性侵事件之后仍旧想和她重修旧好,她又哪能做到真的心狠地只是利用他摆脱王庆其。”
      “所以他们瞒着其他人继续谈恋爱,彭琅本就因为厉璟辰而心存芥蒂,后来更是因为被污蔑性侵一事反复与广笙产生不愉快,我劝了无数次,从高中劝到大学,我让他们分手。厉璟辰一直喜欢广笙一直追求她,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选他。”
      “最后她仍旧和彭琅结婚了,她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我是生气,可是看着她的神情,我又气不起来了。”
      “我懂广笙为什么选择和彭琅结婚,彭琅不会是害她自杀的凶手。我们高三的时候,她妈妈去世了,彭琅一直陪着她,为此不惜和家里闹翻了。他爸认为广笙是个不择手段的女人,断了彭琅的一切花销,但他直接从家里搬了出来,和他爸断了关系,甚至变卖了他妈妈留给他的遗物,为他和广笙交了高三的学费和大学的学费。后来上了大学,他还打工赚两人的生活费,如果不是他,广笙没办法上大学的。”
      “没有人知道他们结婚,他们根本没钱办婚礼,就算她爱的人不够好,可我怎么能让她只有一个无人祝福的婚姻?所以我还是真心地祝福了她,还给她寄了礼物,我只希望她幸福。”
      “彭琅的爸爸后来生病了,好像是时日无多了,到底是挂念儿子,还是把彭琅叫回了家,算是默许了他和广笙的事,当年的事也就彻底翻篇了,我以为她的幸福终于开始了,可是却等来了她的死讯。”
      任蓓拉掩面哭泣,哭得肩膀耸动个不停,她几乎是用尽了全部力气才发出声音:“她和我说她要结婚的时候,是那么的幸福,我想着他们也算是苦尽甘来,爱情这事有什么道理可言呢?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评判他们。他们新婚我也没有过分打扰她,我为什么就没有多关心她几句呢?我真的是个不合格的朋友。”
      俞今被她的悲戚感染,喉咙梗塞,眼眶酸胀,她轻声安慰任蓓拉:“你是个合格的朋友,不要太过苛责自己,广笙她一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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