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姐妹(已修) ...
-
池不故听到熟悉的嗓音,心下一沉,走了出去。
来人果然是杜嘉娘!
杜嘉娘看到她,笑吟吟地道:“我刚巧路过,听到这儿有声音,就寻思是不是你回来了,所以过来瞧一瞧。”
“是挺巧的。”池不故抿唇。
“想找你一回可不容易了。”杜嘉娘埋怨,她找了池不故那么多次,池不故都碰巧不在家。
池不故知道她的来意,直言道:“杜大娘,这宅子我真没法卖。”
杜嘉娘脸上的笑容一僵,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住,怎么就不能卖给我呢?是嫌弃钱太少了?可你也知道,这宅子年久失修,本就不值多少钱了,而且这儿离村子有些远,到处都是草,只怕蛇虫鼠蚁不少。你继续空着它,只会浪费了,何不卖给我们?”
池不故垂眸,不为所动。
杜嘉娘只好使苦肉计,道:“哎,阿池娘子,你也知道,我们杜家人多祖宅又那么小,我那孙儿孙女都好几岁了,还挤在一个小房间里。这要是久了,对他们的名声都不好。这次分家分得急,我们哪里来得及另起房子?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也不会提出买夏馆的。”
池不故低头沉思,杜嘉娘以为已经说动她了,孰料她抬起头后,道:“白衣庵还有空厢房,在另起房子期间,杜家女眷可以借住在白衣庵。”
“那是要花钱的。”杜嘉娘下意识反驳,旋即讪讪地道,“我家良人是次子,这次分家分的不多,能省则省嘛!”
池不故叹息:“那请恕我爱莫能助了。”
杜嘉娘见她油盐不进,有些着急了,口不择言道:“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不想想,你整日被那黄主事纠缠,只要你还守着这宅子一日,他便一日不会放弃前来纠缠。当初他为了逼你就范,对外宣称这夏馆是他养外室的地方,他那妻子陈氏更是以为你做了他的外室,三番五次来刁难你。
你也不想真的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黄主事的外室吧?你得为自己的名节考虑呀!左右你是回不来这儿住的,何不将宅子卖给我们呢?既能破了谣言,又省了他们日后再来纠缠,这不好吗?”
见她终于说出了压低价的真相,池不故心中冷笑了一声。
杜嘉娘第一次提的时候,她是有想过卖掉夏馆的,只是对方刻意压低了三成价格,分明是欺她孤苦无依,她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也有她的傲骨,便给拒绝了。
没想到杜嘉娘并不肯放弃,这次更是暴露了她势在必得的底气。
池不故不欲跟她多作纠缠,不料洲渚的声音横插了进来:“杜大娘,你这跟趁人之危有什么区别?”
“这怎么就是趁人之危……”杜嘉娘顺口狡辩,却猛然发现说这话的不是池不故。
她扭头看去,见原本应该被她的女儿吴桐带去相亲的洲渚竟站在她的面前。
她脸上的表情绷不住,有一丝僵硬:“你怎么——”
洲渚眨巴着眼睛,一脸天真无邪。
杜嘉娘刚要诘问洲渚为何爽约,又碍于池不故在场,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问洲渚:“阿洲娘子,不是说好了陪我家小桐去赏花的吗?你怎么在这儿?”
洲渚的戏魂立马就爆发了,她垂首抹泪:
“我原也想去的,可是昨晚阿兄入我的梦,说他在冰冷的地下躺了多年,都快忘了过花朝节是何种滋味。我想着既然阿兄也想过花朝节,还买通了牛头马面放他出来给我托梦,我总不能辜负他,因此一大早就央求阿池娘子带我来鲜花最多的地方,采摘鲜花回他的坟头祭拜。因为心里装着兄长的嘱托,一大早就出门来了,没遇上杜大娘家的小桐娘子。”
说完,还将她来时在路边随手摘的几朵野花掏了出来。
池不故心想,洲渚这瞎掰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觑。
杜嘉娘哑然,不好意思再怪洲渚爽约了。
池不故佯装不解地问:“阿桐近来正在说亲,她今日没有先去过一过眼吗?”
杜嘉娘面上闪过一丝心虚和尴尬,道:“她、她应该已经在相看了。”
她今日一早就出门,先去将女巫安婆请过来,让她给杜三郎祓除祈福,然后就让杜家人安心地等吴桐带洲渚过来相看。
本以为万事俱备,没想到洲渚这股东风却跑来了这儿!
池不故微微一笑,道:“那我先在这儿祝贺她能觅得如意郎君了。”
“好。”杜嘉娘干笑着。
到底有些不甘心让杜家人白跑一趟,杜嘉娘又问洲渚:“阿洲娘子,今年多少岁了?”
洲渚没想到她会如此锲而不舍,以打趣的方式逼问道:“杜大娘问这个做甚,莫不是想当红娘?”
她拆穿了杜嘉娘的心思,杜嘉娘有些挂不住脸面,以长辈的口吻说道:“我也是见你孤苦,关心你。”
“谢谢杜大娘,不过就不劳你费心了,父母在世时曾为我定过一门亲事。”
池不故瞥了眼洲渚,眼中隐藏着深意。
杜嘉娘果然有些失望,但仍不死心:“那为何没有成婚?”
洲渚道:“他被我克死了。”
池不故抿着唇,没让自己笑出声。
杜嘉娘的笑容登时僵硬在脸上,热情也逐渐冷却。
她再联想到洲渚的身世——先是父母双亡,之后兄长葬身大海,现在连未婚夫都被克死了,这洲渚难道是天煞孤星的命?!
杜嘉娘为其侄子说亲是为了冲喜,让其侄子留后,她可不希望洲渚嫁过去把她侄子给克死了!
“这样啊……那个时候不早了,我去看看小桐相看得怎么样了。”杜嘉娘说完,匆匆地离开了。
等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洲渚的视野之内,洲渚再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池不故打量了她一眼。她也不知道在哪儿蹭了一身灰尘,头发缠着蛛丝,脸上也脏兮兮的,灰头土脸,早上早起化的妆全白费了。
洲渚毫无察觉,还颇为得意地道:“这下,她应该不会再来纠缠我了吧!”
池不故收回目光,道:“你难道不清楚流言蜚语的威力?只要你仍在这儿生活,受流言蜚语影响,你可能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洲渚无所谓地耸耸肩:“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嘛,我又不想结婚生子。”
池不故本以为自己会感到惊讶,但是和洲渚相处的这大半个月里,洲渚的言行举止多次超出了她的想象与理解,她竟觉得洲渚不想结婚生子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临近中午,气温微微升高,而墨蚊也开始活跃起来。
洲渚穿的是裙子,小腿接近脚脖处被叮咬出了好几个包,又红又痒。
池不故见状,便结束了这次的赏花之旅。
她们离开时,来新湖踏青的游客才达到巅峰,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结伴同游的年轻男女,还有卖玩具杂货的货郎,及挑着花摆卖的花农。
洲渚体内的逛街细胞又开始活跃,但她没钱!
她一步三回头,那货郎都乐了,朝池不故喊道:“小娘子,给你妹妹买根簪子吧!”
池不故的脚步一顿,清冷的脸庞出现了丝龟裂。
妹妹?
她们长得一点都不像,洲渚哪里像她妹妹了?
她才十八,洲渚都二十了,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洲渚还大吗?
洲渚也乐了,捏着池不故的衣袖,茶言茶语:“姐姐,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要簪子,可是那簪子真的很好看哎,只有那么好看的簪子才衬得起娇美如花的我呀!”
池不故觉得有些羞耻:“不许喊我姐姐!”
洲渚眼睛骨碌一转,改口:“妹妹,给姐姐买根簪子吧,这竹子老是固定不住头发,而且有毛刺,容易扎手。你看人家的手,都没有以前那么嫩滑了。”
货郎看向她们的目光充斥着满满的八卦,而且有些好奇为什么这对姐妹花是妹妹当家。
池不故受不了他这样的目光,且被洲渚当着别人的面撒娇的举动给闹得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绯红,她想扭头就走,然而怀中还揣着洲渚送的那个福袋。
她沉淀了一下情绪,道:“不许挑贵的!”
“好耶!”洲渚跑到了货郎的货架面前,开心地挑了起来。
她接连挑了几根贵的,被池不故一一否了,最后池不故看不下去,干脆加入到挑选簪子的行列,亲自给她挑了一支桃木簪:“就这根了。”
货郎笑道:“二十文。”
池不故在这头结账,洲渚转头就高高兴兴地去找镜子,将簪子插上。
她一边照镜子一边感慨:“以前我的首饰都是几千起步的,现在一支二十文的簪子都能让我高兴半天。哎,真是造孽了!”
没臭美多久,便看到镜中自己的形象,登时目瞪口呆——这镜中脸蛋脏兮兮,头发凌乱,还缠着蛛丝的落魄女子是谁?是她!
她当即扭头,冲池不故龇牙:“你为什么不提醒我?”
“提醒你什么?”池不故觉得她莫名其妙。
“我的脸。”
刚才被她逗了一番,现在池不故可算是找回场子了,下意识挑起她的下巴,拇指轻抚她的脸颊:“你的脸怎么了,让妹妹我看看。”
话音刚落,挑逗的人和被挑逗的人都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