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魂》寒光逸

99、天罗地网

　　杨广的判断没有错，这的确是一个冲着他和陈凤启而来的圈套。单无病能死里逃生，和他多年的经营有关，但主要还是因为他是杨勇和杨俊的人。他们连成一气，在法场上玩了招瞒天过海，李代桃僵。用一个身形差不多的死囚把单无病换了出来。

　　起初单无病一心想绑架素心，给“风弟”留下书信，以素心为饵，让“风弟”跟着来。他必须以牙还牙，要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他要把他们引出关外，要在“风弟”面前凌迟素心，把他永远禁锢在自己身边！

　　他的想法提出来之后，太子和秦王都没有异议，这两方面的人放单无病出来，本来就不是因为多年的交情，而是为了能借刀把晋王安在江南的臂膀砍掉，给日益坐大的晋王制造麻烦和警告。依晋王的作风，断不会看着自己的手下出事不顾不理的！

　　当单无病按计划绑架了素心，引得“陈风”追着来时，他们发现杨广没有动用任何其他力量，而是带了几个随从亲自出动！

　　这一发现让他们喜出望外：看来杨广没有料到把人抓走的是单无病，而且，这两个人在杨广心中非常重要！这可真是买水罐买到个聚宝盆，打鱼抓到条金麟龙！

　　于是他们将计就计，除了一路派人接应护送单无病出关，还帮助单无病和他散布在西域各国的手下联络上，制定了一个圈套：用尽办法，把杨广引到边陲，置之死地！

　　杨广若跟着出国境，那简直是老天开眼，这几个人，沦落在异邦，势单力薄，还不是要他们怎么死就怎么死？！

　　他若在境内就动手抢人，那也非常好：刀剑无眼，一个微服的王爷，在混乱中被杀了。凶手一溜烟跑了出国境，谁知道跑哪儿去了？估计再过一百年，也不可能查得出凶手！

　　目前看起来，一切都很完美：他们已经把杨广成功地带到了瓜州，单无病手下的精英，也顺利地进关来到了他身边。而且，在这间叫隆卡克的大客店，做好了准备……杨广若不愿跟着出关，就只有在瓜州动手。他只要一只脚踏进隆卡克的范围，单无病就不会给他走出去的机会！

　　他若能忍，存了要在外面动手的念头，那就不用客气啦！几百个大漠的汉子在等着他呢！

　　此时此刻，单无病深知杨广和陈凤启一定在附近，他们恭候多时了。他今夜乔装成一个头上缠着层层白布，身穿长袍，脚蹬尖头皮靴的大月氏人，脸上沾满了卷曲的大胡子，带个大耳环，大咧咧地在客店里的餐堂里和几个人说说笑笑。

　　探子回报，带他们出关的人，明天就会来到。其实他很希望对方今晚就出手，在离开中原之前，能把这里搞个天翻地覆，血流成河，然后扬长而去，不亦乐乎！也好趁机发泄一下这些日子来受的委屈！

　　单无病喝了几碗酒，听着外面的风声，心中踌躇满志，忽然很有兴致，认为很有必要给对方点刺激。于是，他侧头和身边的亲信耳语一阵，那亲信点头离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两个胡人大汉挟着一个瘦弱的汉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街之隔，躲在民居之内的杨广，看到这个汉人的身影，顿时心口发烫，拳头握得指甲深深陷入手心。
　　是她，是素心！

　　那两个胡人把素心按在单无病身旁的凳子上，素心坐直了，平静地看着对方。

　　单无病盯着素心看，笑得不怀好意。他扬手命人拿来一大碗的烈酒，道：“把这喝了！”

　　这一路上，他们因提防她逃走或着反抗，每天只给她很少的一点水和食物，饿得素心四肢无力，眼冒金星。她今天还没有任何东西进肚，坐在这里都觉得轻飘飘的。

　　听到对方让自己喝酒，她端起碗，放到嘴边就喝，没有一丝犹豫。

　　单无病哈哈大笑，伸出手去，搂住她的肩，拿过一串烤羊脊搁在她面前，素心拿起来就吃。对方今晚忽然大反常态，把她从藏身之处拎出来，大咧咧地摆在灯火通明处，估计会有进一步的举动！她必须吃东西，迅速恢复体力，伺机以动。

　　单无病指着她，和旁边的人“叽哩呱啦”说了一通突厥话，那帮人望着素心，“嘻嘻”“哈哈”此起彼伏地笑。

　　素心眉毛都不动半根，尽量在对方发难之前，先把手里的东西吃完。

　　有几个突厥人会说汉语，扯开嗓子嚷嚷：“老大，你说，这汉人女骗子，专门装男人，去坑人？哼哼，就凭她！”

　　“是啊，病秧秧的，看见就倒胃口！”

　　“这是女人？她哪里像个女人？我老娘家的洗衣板……也比她有起伏！”一个黑脸汉人坏笑着说。

　　单无病笑道：“你要不要试试看？好！今晚她是你的！”

　　一时间，餐堂里嘘声，喝彩声，叫嚣声，助威声，热火朝天起来。

　　　　那黑脸汉人扔下手中的酒壶和肉块，大步走过来，朗声道：“多谢老大！”

　　单无病把素心往他怀里一塞，狞笑道：“去吧，还有谁要试？排队去吧！”

　　满屋子的男人哄笑着，有的忙着表态排队，有的嘲笑起哄……

　　那黑脸汉人抱起素心就往楼梯走过去，边走边嚷，让其他弟兄不要急，他要慢慢享受。
　　素心把最后一口羊肉咬进嘴里，那根一头削得很尖的沙柳枝，便成了她唯一的武器，她牢牢握紧了，趁抱着自己的男人仰头大笑之际，用尽全力狠狠插~进他右脖子的最柔软处！

　　一刺破皮，她马上奋力把沙柳枝往里捅，还左右搅动，然后猛地拔~出来 ！立时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射出有几尺之远，也洒了素心一身一脸。
　　这一变故谁也没料到，屋子里顿时一片死寂。
　　黑脸汉人难以置信地大吼一声，把素心扔到地上，忙去捂脖子的伤口，仓皇后退，有人赶快撕开衣服给他止血。
　　素心是对准了他脖子的大血脉刺下去的，血脉一破，无法修补止血，他们一群人徒劳地看着这黑脸男人在血泊中，慢慢流尽最后一点生命。

　　单无病的目光没有离开过素心，这时他站起来，双眼喷火死死盯着她，一步一步逼近……
　　素心轻蔑地笑笑，举起染满血的沙柳枝，抵在自己的咽喉，大声说：“你再走前一步，我就刺下去！”
　　单无病愣了愣。
　　“我死了，看你拿什么要挟他！”素心冷冷道。

　　单无病心念急转，嗥叫道：“有胆识！啊哈！啊哈！不过，今晚，你也可以去死了！”
　　说着，把指关节捏的“叭叭”响，一脚踢开挡道的凳子，如暴怒的狮子，扑向眼前的猎物……
　　素心自知不能幸免，就伸展手臂，准备把沙柳枝插进自己的咽喉。

　　就在这时，“嗖！”一支短箭从窗外射进来，来势凌厉，“噗”，射进单无病的右臂，直没入肉。

　　箭！素心知道救自己的人出手了，求生欲让她忽然手脚灵便起来，一个躬身爬起来，四肢着地，连爬带滚地奔进楼梯底下！

　　接着，还有浸透了松油的火把，数十支，连珠价地扔进来，然后， “哐哐……哐”不知道多少个坛子，罐子掷在地上，里面的松油四溅，火势立即蔓延……

　　这客店里面木桌凳多，酒水也多，火势熊熊，很快就烧起来了。
　　单无病布置在里面的人分布在每个角落，本来在蓄势以待，无论杨广的人从哪里摸进来，都会受到迎头痛击。此刻忽然整间客店周围都起火，一时都乱了手脚，和客店的老板，伙计们一起往外跑……

　　刚奔出客店，外面的弓箭手，站在四周的民居屋顶，居高临下，把跑出来的人当箭靶，跑出来的人纷纷中箭倒下。

　　杨广站在对面，揪心地看着餐堂里的火光跳跃，咬着牙，若不是身边的人按住他，他早就冲进去，把她扛出来了！
　　笨人！怎么往楼梯底躲啊？

　　在干燥的空气里，火势越来越大，客店里的人进退两难，跑出去，射死；呆在里面，烧死。
　　有人顶着桌子，凳子，拼命往外冲，可是那些弓箭手，很阴，而且准头很好，先射下盘，人中箭扑倒在地，再补一箭……
　　骆驼群受了惊，四下暴走，乱成一片。
　　这里冲天的火光，惊动了附近的居民，不少人冲出来想救火，可是他们被告知：这是军方的人在围剿马贼，任何人不得靠近！

　　火光中，雄甲看到杨广的脸发青，就自告奋勇，要带几个兄弟冲进去救人。

　　陈浩南也表示要跟着去。

　　杨广点头，说：“我们同去！”

　　陈浩南吓了一跳：“王爷！刀山火海，有我们去闯！您千金贵体……”

　　杨广冷哼一声，抬腿就往外走，陈浩南忙闪到他跟前，单膝跪下，恳求道：“王爷留步！”

　　“再多废话……”杨广还没说完，听到雄甲大声叫：“王爷，王爷，快看！”

　　他们抬头望向火海，赫然看到要杀素心的胡人大汉，一手扣紧素心，一手拿尖刀抵住她的脖子，自己藏在素心身后，押着她走出客店大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帮人！

　　“这杂种！”杨广怒火冲霄，一把推开陈浩南，冲了过去！

　　“叫你们的头儿出来！”单无病那彪悍的声音压倒全场的嘈杂。
　　“你要活命，就放开她！”杨广气沉丹田，大踏步上前。
　　两个男人在劲烈的风中对峙，上升的热气把众人的发须牵动。

　　素心把杨广等人的穿着打扮看在眼里，心里一片雪亮：他定是瞒着全天下，跑来这边城！她贪婪地望着他，分别多时，他变了，变得更加成熟，有霸气……

　　“哈哈！有本事，你跟着来！”单无病从杨广的眼眸里，看到了某种说不出的痛楚，意识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还真是有点诡异！

　　单无病推着素心，一步步往外走，他身后的人紧紧跟上，手里拿着各种遮掩物，护着自己的身体。
　　杨广和他的随从不得不稍作后退……

　　不能让他们离开这里！大家心里都有一个共悉，问题是该怎么做？！

　　离开身后热辣辣的火海，单无病停住脚步，喊道：“马上给我，十匹快马！不然，我废了她！”
　　“哈哈！”素心忽然朗声笑起来：“单无病，我不过是主人的一个家奴罢了，你的性命可比我值钱多了！主人，是不会做亏本生意的！”

　　这竟然就是单无病！怪不得看上去有点眼熟……素心这番话，带出的情报太多了：莫非，他身后的庞大势力，和秦王他们有关？……
　　对，不能让对方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的份量！

　　杨广命自己放松下来，也笑道：“嗯，小余，你倒很老实！你的一条命，换他们这么多条命，怎么算也值了。”
　　素心不去看他，冲着陈浩南叫道：“陈大哥！千万不要让主人出关！……啊！”她闷哼着往后挫了挫，原来是单无病用膝盖，猛力顶了她的后腰一下，剧痛令她顿时一额冷汗，说不出话来。
　　“闭嘴！”单无病吼道：“你很想死吗？贱~人！”

　　“你杀了她啊！快杀啊！”杨广大声叫着，拔出佩剑，迎风一抖，寒光耀目。
　　陈浩南等人明知他们在斗智，可也紧张到一额的冷汗！别人倒还罢了，这个余素新，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