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道［无限］》锻灯

155、娑婆岛B05★庄周梦蝶

　　江霈渝以为是自己精神刚才受到重创才产生了幻觉，连忙揉了揉眼，但廖雁行的脑后一直贴着个虚影似的脑袋，瞧旁边祁铮的反应和焦点所在，老李头的影子应该不只他能看到。

　　之前的假设——胜者能看到其他胜者的凭依状态，似乎因为老李头胜利者的炫耀得到进一步佐证。

　　但这个结果比他重新想通“层”与自我淘汰有关更荒谬、更加不可思议。

　　那个真正位于金字塔顶端，一手创立了S.T.G联盟，以数不清的阴间操作，让三圣教和那尊标志性的石像给所有在“层”内外求生的人类造成永生难忘的阴影的罗杰·维森——那个不择手段也要将他带到面前的罗杰·维森，居然是输家吗？

　　“你是不是能看到两个人头？”江霈渝不敢置信地再次向祁铮确认。

　　“是。”

　　纵然得到祁铮肯定的回答，江霈渝也更倾向是自己错了。

　　目前能说上话的赢家也就祁铮和老李头两人，参考数据还是太少了。

　　“再等等看吧。”江霈渝前言不搭后语地说，遇到难以理解的事情或绝境时先预设一个最悲观的结果，这种“悲伤蛙式”精神疗法，正是他能从“层”里存活的制胜法宝之一。

　　江霈渝问缓步走来的老李头：“要换个方便说话的地方吗？”

　　“就在这儿吧。我能说的不多。”老李头在他们面前站定，开门见山道，“你刚才叽里呱啦说的那些事情，我一概没有经历过。”

　　江霈渝主动出击：“你是通过‘门’从另一条世界线过来的吧。”

　　廖雁行扫他一眼，露出个“明知故问”的表情。

　　“本来A和B是两个永远不会相交的点，但只要其中一方知道了另一方的存在和信息，A和B就能形成一个自我轮回的闭环……这你已经知道了吧。”见江霈渝点头，廖雁行又说，“先掌握了对方信息的一方能通过率先通过‘门’，来到这个闭环中另一方所处的世界。”

　　“主动上门的一方会利用巨额奖金诱惑另一方参加由权威机构举行的求生游戏，一旦抵不住诱惑答应了，掌握更多优势的一方就可以杀掉还被蒙在鼓里的另一方，提前获取胜利。

　　“当然，这都是很原始的方法了。自从横跨两个世界的S.T.G建成，得到提示的一方可以直接通过集团的信息网找到另一方，都不用亲自在两个世界之间穿梭。”

　　江霈渝一阵后怕。难怪罗杰会威逼利诱他答应参加什么求生游戏，原来事出有因。但罗杰明明可以在他答应参加后直接动手的，为什么非要等他进入“层”后才大费周章地海底捞针？

　　“如果在对方没有答应参加游戏的前提下杀死对方呢？”祁铮突然问。

　　廖雁行轻笑一声：“这我倒没经历过。但听他们说，没有获取另一方许可直接动手的，双方都会直接消失。我想应该会引起闭环崩溃吧。”

　　“他们？”江霈渝马上抓住了关键字，“像你这种被找上门的人还有很多吗？”

　　“那当然。S.T.G只会招揽被他们选中的精英或者富绅，世界上更多的是我这种普通人，总得有人帮帮我们吧。”廖雁行轻轻点头，“‘他们’没有名字，更像是一个结构松散的自助会，也不知道有什么门道，总会比S.T.G的人先到一步，把即将来临的危机告知我们。”

　　江霈渝眼皮一跳，连忙追问：“是‘觉’吗？探索无限，觉醒难得。”

　　“好像是有这么一句话，但我真的不了解他们。”廖雁行的表情突然舒展开来，肢体语言似乎在预告他们的对话即将结束，“毕竟像我这种不参加‘层’的考验，而是选择独自前往另一条世界线以牙还牙的普通人并不多。”

　　廖雁行吁了口气，语气轻松地说：“这些情报本可以不和你们说，但我的确有意利用你们和廖雁行的矛盾，借力打力干掉了他，就当是我的谢礼吧。你们不用骂我卑鄙，是他们这些人想先下手为强。”

　　江霈渝叫住了转身往教室走去的廖雁行，对方不耐烦地驻足回头。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

　　“最后再问两个问题。”江霈渝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姗姗来迟的老师，“已经获取胜利的人是不是能看到另一个胜者凭依在□□上的灵魂？”

　　“对，不然我为什么要脱离□□，把灵魂展示给你看？就是想试试你们俩能不能看见。”

　　“上课铃都敲这么久了，你们仨怎么还在走廊上打闹？”逐渐靠近的老师出言警告。

　　江霈渝压下心头的震惊，一边将定在原地的祁铮往教室的方向推，一边问廖雁行：“你是真人，还是NPC？”

　　廖雁行在另外两个狗腿子的惊恐视线中坐到位子上，拿起书不紧不慢地抬头看他：“都是。我们是这里的一部分。”

　　江霈渝瞬间毛骨悚然，连忙抬眼去寻已经走进教室的祁铮。

　　“我也能看见。”祁铮有点恍惚地低语，看他的表情似乎猜到了缘由，但又十分困惑。

　　江霈渝知道祁铮为什么困惑，但他的脑子也很乱，心情也十分复杂。

　　他曾想象过无数种干掉罗杰的方法，唯独没想过对方会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死亡。

　　看来在他被胶片世界困住时，时间的巨轮仍然毫不犹豫地向前滚动，随着时间到来的意外会摧毁一切曾难以匹敌的存在。

　　他对父母的经历，对他们留下来的东西更感好奇了。

　　他一步跨入教室，拉住了祁铮：“之前通关得到的那些字条全没了。你还记得上面的坐标代码吗？”

　　“江霈渝，又是你！”江霈渝的班主任气冲冲地走过来撵人，“你俩有什么急事不能等到下课再说，非得在这儿拉拉扯扯、难舍难分的？”

　　一直坐在第一排看戏的学生捂着嘴嘻嘻窃笑。

　　祁铮丝毫不理会老师的叱责，夺过其中一人的教科书“唰”地撕下半页，抄起他放在桌上的笔就给江霈渝默写坐标。

　　刚才还嘻嘻哈哈的男生瞬间戴上痛苦面具，怪叫着蹿起来去抢祁铮的纸笔。

　　“你怎么还撕别人的书呢！无法无天了是吧！”两个老师一起从门外冲进来，被按住肩膀的那一刻，祁铮已经把重新默写好的坐标递给了江霈渝。

　　“别叫了，我的书给你。”祁铮说完，马上毕恭毕敬地和老师道歉，这种能伸能缩的态度把两个拿他的老师都整蒙了。

　　“哎，你赚了，祁铮的书上说不定有很多重点笔记。”男生的同桌把一脸憋屈的他拉下来按在座位上。

　　祁铮冷笑一声，走到座位上把崭新的教科书拿过来放到他的桌上。

　　“我靠！还不如我那本呢！”男生哗哗翻书，“连名字都没写！”

　　“没了，看着没的。”江霈渝把祁铮写了坐标代码的字条举到他面前，纸条上干干净净，就像刚从教科书上撕下来的一样。

　　祁铮眉头轻蹙，抓起笔正要再写，一旁的老师终于回过神来，忍无可忍道：“怎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先别写了。只要还有那股力量，无论写多少次都会消失。”江霈渝将笔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回桌面，“下课再来找你。”

　　祁铮点点头。

　　背后脸黑如锅底的班主任将他提溜出来，耳提面命道：“下课来找我！”

　　这节是班主任的课，江霈渝跑都跑不掉，下课铃一响就被押进了教师办公室。稍后一步进来的还有同样被科任老师押送进来的祁铮。

　　两位老师犹如哼哈二将抱臂而站，一左一右地把他俩训了一顿。

　　正准备去上课的物理老师实在心疼自己的爱将祁铮，忙过来替他说好话。

　　最终，他俩得留在办公室把撕烂的教科书重新贴好才能回去上课。

　　“你好像并不意外我能看到。”祁铮给纸张边缘涂上胶水，稍微晾了晾，才严格对准位置贴回去。

　　江霈渝一时不知该怎么把这么多年来的事情长话短说，尤其是他进入“层”的契机，从结果来看，他就像绕了一圈远路来到了本来跨一步就能到达的地方。

　　祁铮拿过桌面上一个崭新的黑板擦撑着刚修复好的书页：“离家出走之后，父母曾一度放宽了对我的限制。当时，我以为事态已经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那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又故态复萌，无论是对三圣教的狂热程度，还是对我的管控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段时间产生了什么变数。”祁铮端正地坐着，“我能想到的相关事情，只有这一件。”

　　自从恢复大部分记忆，江霈渝的大脑从未像现在这般空过。好像那些乱糟糟的线头都因为得知罗杰死亡后被一把扫到了一边，它们并没有凭空消失，而是在更大面积的空白衬托下，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出乎江霈渝预料的是，祁铮既没有问他为什么不感到意外，也没追问另一个“自己”的身份信息。

　　办公室里安静了片刻，只有一旁已经发黄的立式空调正嗡嗡地制冷。

　　“从佑海村出来前，你已经拿到了第三张代码了吧。”祁铮突然问。

　　“啊？”江霈渝一时有些错愕，他本以为祁铮至少会问一句的。

　　“已知，每个‘层’都有对应的坐标。”

　　“嗯。”江霈渝松开撑着脸颊的拳头轻声附和。

　　“这里会不会就是坐标代码指向的‘层’，所以那些字条才会消失。”祁铮抿唇想了想，举了个更形象的例子，“有点像那种达到一定积分就会自动兑换奖品的机制。”

　　江霈渝当然考虑过这种可能性。

　　“这个呢？这个应该用在哪里？”他指着自己的左眼问，“现在的情况就像找到了上锁的盒子，手里也有钥匙，但一解锁才发现这两样东西不是一套的。”

　　祁铮垂下了头。

　　“胶水干了吗？”

　　这回轮到祁铮被突然冒出来的问题问住了。

　　江霈渝伸手捏了捏书页，皱缩的接口已经发硬，他满意地拿开黑板擦，捏着书脊站起来。

　　“是不是想到了什么？”祁铮连忙跟在他身后走出去。

　　江霈渝拉开门，被扑脸的热浪吹得有些想缩回办公室。

　　“我突然茅塞顿开。”他做了会儿心理建设，揉了揉因为温度变化而发痒的鼻子，“既然是我的父母留给我的东西，干脆直接问问他们算了。”

　　祁铮的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在考试时问出题老师给参考答案？”

　　“至于是不是出题老师嘛……这个不好说。”江霈渝甩着教科书给自己扇风，在办公室旁边的公示黑板前停了下来，“老李头刚才不是说了嘛，‘我们是这里的一部分’，问不到出题老师，就不能让印考卷的透透题？”

　　“你的想法很危险，这是违法的。”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笑起来。

　　江霈渝用下巴一点上面的成绩单，说：“第一次月考的成绩，这回和上回有时间差。”

　　“时间线索应该不重要。现在的时间节点应该是高一下学期，而‘秘密基地’是我们在高二下学期才租的，但这两次我都是在那儿的床上醒来。”祁铮的视线略过自己的名字，在一堆蝇头大小的印刷字里寻找江霈渝。

　　“你的排名怎么全是‘1’？”江霈渝用指甲抠了抠祁铮在其中一张排名表上的名字，“你的竞争对手看到这个不会直接丧失战斗意志吗？”

　　“但超越这个才有意思吧。”祁铮抬手把被他抠破的名字推平整，指尖飞快地点了点几张排名表，“倒是你，考123，233，666这种特殊名次，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应该是故意不小心的。”江霈渝笑了笑，踩着上课铃声往教室走去，“肯定是看到你这种令人绝望的霸榜行为才选择躺平的。”

　　“我也想考233名。”

　　“如果你当时真这么做了，你爸会不会把你往死里打？”

　　“……首先从技术层面就做不到。”

　　江霈渝没好气地乜他几眼，把书拍在他胸前：“放学骑车载我去科学院堵人吧。”

　　祁铮勾勾唇角：“乐意效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