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婆道［无限］》锻灯

1、00★楔子

　　烈日炎炎，几乎所有从期末考试解脱的高一年级学生都窝在教室里，吹着空调迎接即将来临的暑假。

　　这酷暑中，唯有一个不合群的少年，正在空无一人的露天体育场里练习投篮。

　　质量低廉的塑胶跑道被炙烤得散发出胶臭。

　　少年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滴，依然专注地单手运球。

　　洗得白亮的夏季校服被风吹得鼓起，隐约可见其优于同龄人的结实肌肉。

　　他跑到三分线上反身投篮。

　　位于低层的高一教室同时爆发出一阵哄笑，盖过了篮球完美穿框后落地的声音。

　　但那阵欢声笑语越听越刺耳，生硬的抑扬顿挫，仿佛是从罐头笑声里取样了某个片段再反复播放。

　　落地的篮球维持着同样的高度匀速弹跳。

　　他低头看着身上的校服，突然觉得很别扭。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违和感，他一时说不上来，但总觉得是因为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可就像昨晚做过的梦一样，身在其中时明明印象深刻，却会因为早上起太猛而轻易忘记。

　　对自己记忆力很有自信的他鲜少有这种经历。

　　少年用力闭起眼，曲起手掌轻锤额头，再抬眸时，刚才不按运动规律弹跳的篮球早就画着小圈滚远了。

　　校园里又变得静悄悄的。

　　少年眯眼盯了会儿，在这艳阳底下蓦地生出一股寒意。

　　突如其来的干渴打断了他继续寻根问底的念头。

　　他眨了眨眼，不以为意地转身往小卖部走去。

　　收款台的电脑显示屏旁搁着两个落满灰尘的喇叭，传出了震耳欲聋的刀剑铿锵声。

　　老板沉迷追剧，有人进门了连头也不抬一下。

　　少年往那边扫了眼，随手拉开冰柜，拿了冰柜角落里仅剩一瓶的果汁饮料。

　　中插广告打断了老板的追剧兴致，他没好气地瞥了眼，说：“三块五！”

　　“福元果汁，真果鲜榨，承诺绝不添加防腐剂……”

　　少年低头一看，居然正好是手上这瓶饮料的广告。

　　额上一滴热汗避过凸起的鼻梁，和其他汗水汇成更大的汗滴，迅速钻进了他的衣领，消失不见。

　　喉咙火辣的不适感更甚，似乎在催他快些拧开瓶盖。

　　他魔怔般的将果汁一饮而尽，畅快地长吁一口气。

　　谁料一口气还没吐完，两个脏兮兮的音箱突然爆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卡碟声，未播完的广告像跑调的魔性歌曲，鬼畜且机械地重复着那句“防腐剂、防腐剂”。

　　少年一抬眼，便发现老板正一声不吭地盯着他，肿胀的眼皮夹着瞳孔涣散的眸子，肌肉下垂的惨白脸皮被屏幕上交替闪烁的蓝绿光映得如鬼似魅。

　　“咯咯……”

　　诡异跑调的歌声里突然掺了句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

　　肥肿难分的老板旋即像座肉山一样颤动起来，胀得快要爆开的皮肤下，乌青的血管如毒虫般蠕动着爬上他的面部。

　　他越笑越狰狞，肥厚青白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向两边咧开，露出因长期咀嚼槟榔被染成猩红色的牙齿，涣散的瞳孔也随着震颤不断往上翻，最后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

　　少年蓦地回过神来，用喝空的塑料瓶猛击老板向他抓来的手，而逃命的脚步却在踏出小卖部的瞬间刹住了。

　　刚才还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教学楼漆黑一片，铺着耀眼阳光的水泥地也被浓得化不开的灰黑雾气吞噬。

　　面对这种诡异的突变，他并没有太过慌张。

　　从意识到自己在运球开始，他便知道当前身处的“空间”不对劲，可一旦想集中精力寻找原因，就会因为某种不可抗力的干扰而走神。

　　他穿过了印象中应该是教学楼和塑胶跑道的地方，依然没有跑出浓雾的笼罩。

　　他慢慢停下脚步，最后干脆杵在原地闭上眼。

　　咕嘟——脑海里有一个气泡浮至水面涨破，那件被他忘记的事也像浓墨入水般扩散开来。

　　人类油脂和汗液在衣物上沤出的酸臭、槟榔和唾液混合的臭味越来越浓烈，异变成巨型千足虫的小卖部老板冲出浓雾，挥舞着无数手足向他袭来。

　　少年置若罔闻，圆睁的双眼瞪着翻涌黑雾，带着上扬弧度的嘴唇颤抖着吐出一个名字。

　　“江……霈渝……”

　　恶臭腥凤席卷而来，将少年连同整个黑雾缭绕的空间全数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