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用许诺》适与

4、第 4 章

　　萧恒起了个大早，肖桂芳刚从外面拎了油条回来，“呦，这么远闻着味儿呢？去厨房拿俩碗把豆腐脑装进来。”

　　油条还是热乎的，外壳很酥脆，里面的内瓤柔韧咸香，嫩白的豆腐脑撒了勺白糖，融在豆腐水里清香微甜。

　　萧恒吃得很快，吃完了还没下桌，肖桂芳摆手催他，“去去去，写作业。”

　　“我下午再写，上午去买点菜。”

　　“我去就行，等会儿我去旁边超市买，顺便带个西瓜回来。”

　　“农贸市场的。新鲜。”萧恒顿了顿，然后补充了句，“而且便宜。”

　　“别费那劲，去写作业。”

　　“行，那我出去遛遛食。”

　　萧恒没有直接跟她说自己要去找钱观塘，他不确定奶奶是否还记得这个老邻居，但他的确不想听到别人口中的钱观塘。

　　在很多人眼里，辍学摆摊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他不想听到别人对于钱观塘事不关己的惋惜或者是冷漠的鄙夷。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能他只是不想让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这次萧恒用不着导航，出门右拐直走再转几个弯就到了小学门口，然后他就看到了依旧在用蒲扇扇柳絮的钱观塘。

　　钱观塘冲他挥了挥手，喊道：“今天没带伞啊。”

　　萧恒把自行车停到后面小卖部的前面，钱观塘扯了扯衣服下摆站起来，“走吧，带你去买菜。”

　　萧恒略微迟疑了一下：“你这摊儿……”

　　“怎么着？现在想起来我这摊儿没人看了？”钱观塘说。

　　“那不然我自己去买吧。”萧恒松了口气。

　　钱观塘胳膊一捞，压着萧恒的肩膀，向后面喊了一嗓子：“刘姨，帮我看着，一会儿回来。”

　　“行，去吧。”小卖部的老板娘理着货架上的便利贴，头都没抬。

　　这一片人口住得很密集，往前走500米就是一个很大的农贸市场，每个店面都很小很拥挤，中间留的道很窄，两边的商户把菜，肉，水果都架到门面前的摊子上，大伞罩住摊，伞骨上架着一个转着的红色带子，用来扇飞虫。

　　钱观塘和这里的商户很熟悉，每走几步路就有人跟他打招呼，钱观塘在前面慢慢悠悠走着，停在了藕摊旁边，摊主热情地介绍：“今早上五点多刚拉来的莲藕，来点儿？”

　　钱观塘拿了根看了看又放下：“算了，不应季。”

　　“这年头有什么应季不应季的，你想吃，一年四季都能吃到。”

　　钱观塘朝后看去：“你磨蹭什么呢？吃不吃小龙虾？”

　　摊主听了直接把旁边的桶拎了过来，水管没了容器顺着石板流了出来。

　　“这也是新到的，这个相当应季。”水桶微微倾斜，小龙虾不停扑腾溅出水花，“我们家这是有供应商的，这敢给你打包票，整个菜场，我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绝对没有比我家还好的。”

　　摊主经商多年，一眼能看出谁更好说话，眼睛一直盯着萧恒介绍，萧恒看摊主介绍得吐沫横飞，回了句：“那来点儿吧。”

　　“行，称十斤分两兜，帮我刷干净点儿，等会儿我过来取。”钱观塘扯住萧恒的胳膊，“你逛博物馆呢？不摸不碰的，凑近点看啊。”

　　俩人继续往前走，旁边的蔬菜商贩骂骂咧咧：“胡德胜！我跟你隔壁倒了八辈子的霉，你这水管子能放好地方吗？又浸我塑料布里了，烦不烦啊？”

　　“行行行，挪地方了，别叫了！”

　　钱观塘带萧恒走到快尽头，走到了一家粉店的门口，门口摆着一个大锅，锅边挂着好几个篓框。

　　小姑娘见钱观塘点了点头：“吃点什么？”

　　钱观塘扭头问：“吃点什么？”

　　萧恒看了眼挂在门头上的招牌说：“我吃过了。”

　　“行，那你看我吃吧。”钱观塘挑了个空着的桌子，“小余，帮我把桌子收一下，来碗牛肉粉。”

　　小余应了声，往门店里吆喝了声，不一会儿跑出来个小孩儿麻利地把桌子东西清掉，用抹布擦了一遍。

　　“坐。”钱观塘依旧坐没坐样，“罚站呢你。”

　　萧恒没理他，打开手机刷了会儿，粉就上来了。

　　略去上面的香菜，整个看起来非常不错，钱观塘挑了两下，香味儿立刻飘了出来，吃了一口加了点醋问他：“来碗？”

　　没等他吭声钱观塘直接帮他做了决定：“小余，再来一碗，不要葱花香菜少辣。”然后对着他又补充了句，“一点儿辣都不加难吃。”

　　小余把刚烫好的粉拍在隔壁桌上瞪他一眼：“我家粉怎么着都不难吃。”

　　钱观塘笑了笑点点头。

　　这会儿人突然多了起来，所以萧恒的这碗粉上得有点慢，等钱观塘吃完了，萧恒的还有一半，他在旁边等着，让萧恒想想等会儿买什么菜。

　　萧恒喝了口汤想了想答：“买点应季的菜。”

　　“芹菜？番茄？苦瓜？”

　　“苦瓜就算了。”

　　“行，那你慢慢吃，我去给你挑几个。”钱观塘站起来，“等你吃完好的都被挑走了。”

　　萧恒确实已经吃饱了，所以即使这碗粉挺好吃，但依旧有点吃不下，见钱观塘先走了，他匆忙把剩下的粉飞快扫空往回走。

　　钱观塘正站在菜摊旁边用手掂量着根茄子，右手垂下夹着烟，白色T恤的背后还有一道笔水印，今天倒是长了记性，换掉了大裤衩子，穿了条长裤。

　　菜摊老板刚称好兜茄子，把袋子递给钱观塘，萧恒走了过来，钱观塘说：“伸手。”

　　萧恒把手伸出来，钱观塘夹着烟头在上面点了点烟灰。

　　“你有病吧。”萧恒看着钱观塘上扬的嘴角骂了出来。

　　钱观塘直接把袋子塞他手里，把烟头扔进垃圾桶里，“付钱。”

　　老板适时地指了指二维码，“给你抹个零，4块。”

　　话头就这么一茬，萧恒火都发不起来了，紧接着就跟在钱观塘后面看他挑菜讲价，然后付钱，走出菜场的时候，才花了不到五十。

　　回到煎饼摊前，有好几个人在旁边等着，见钱观塘回来了纷纷说：“你怎么才回来啊，刘姐说你一会儿就回来呢。”

　　钱观塘顺手抽了张湿巾擦了擦手，掀开布，把火打着：“今天一人多加个蛋。”

　　萧恒见钱观塘又忙活了起来，把一兜小龙虾系好塞进车篮里，剩下的菜挂车把上，骑到摊前摆了摆手：“我先走了！”

　　钱观塘挑了挑眉，算是个回应。

　　回到家，萧恒出了一身的汗，肖桂芳接了个水管，捏着管口在院子浇花，见了他笑出了声：“这是谁家的大番茄成精了呀。”

　　萧恒把一堆菜堆地上，回屋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冲进了浴室，等出来的时候，奶奶已经把小龙虾转移到了大盆里，拿着牙刷挨个刷着虾壳。

　　“你还别说，这虾还挺干净。”

　　萧恒看了眼，确实，水盆里的水甚至都没怎么变脏。

　　“你去把米饭焖上写作业去，虾是吃辣的还是不辣的？”

　　萧恒想了想，说：“放一点辣吧，不辣可能不好吃？”

　　中午的菜非常丰盛，满满一不锈钢盆的小龙虾和芹菜肉丝，奶奶把最后一盘地三鲜放桌上，又倒了一大杯啤酒。

　　“啤酒是我喝的，小孩儿喝了脑子就坏了，写作业都写不出来。”

　　萧恒笑着点头。

　　最后一盆虾基本都是肖桂芳吃的，桌前摆了一堆虾壳。

　　“不好吃吗？我尝着还可以啊。挺鲜活的。”肖桂芳问。

　　萧恒用纸擦了擦手，重新夹了筷子芹菜：“好吃啊，我就是有点嫌麻烦。”

　　“那你买它干啥，我也觉得怪剌嘴的。下次不买了，你又不爱吃。”

　　萧恒看了眼吃得津津有味的肖桂芳，没戳穿她：“下次不买了。”

　　这顿饭吃了很久，肖桂芳喝了两瓶啤酒，有点晕晕乎乎的，萧恒把她扶进房间，开了空调，调到了28度，低风。

　　今天的菜吃得很干净，基本上都光盘了，萧恒想了想，把手机掏出来，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钱观塘。

　　等洗完碗，钱观塘才回复：呦，中午还喝了两口。

　　萧恒回：没，我奶奶喝的。

　　钱观塘：桌上那壳，你就吃这么点儿啊。

　　萧恒：我不太爱吃小龙虾，其实也喜欢吃，但就是太麻烦了。

　　钱观塘：那我问你要不要的时候，你还点头？

　　萧恒：你就在人家摊前面问了，人家都把桶举起来了，不要不合适吧……

　　钱观塘回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