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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白廷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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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冷然与扶不息从洞口中出来后便急忙去与单择婵曲之璇等人会合。
刚找到单择婵曲之璇等人,别冷然便看到自己的部下们正在掩面痛哭。其中劳春儿跪在那小小的坟包前,哭的凄惨更甚。
她一出现,众部下便激动热切地围了上来。与她两手紧握的扶不息都被远远隔在了外面。
看着“死而复生”的自家座主,众部下自是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曲之璇那不喜与人交往的性子,亦是惊奇欢喜,连忙走上前去慰问。
扶不息见单择婵远远站着,神色动容地看着她们,便主动上前将他和别冷然如何逃出来的详情告诉了她。
单择婵颔首,道:“他向来不喜欢杀人。”
扶不息一愣,一时不知她说的是参与设计机关的散水前辈,还是舅父白廷连。
“看来三清派的人倒也没我想得那般故作清高。”
单择婵爽朗一笑,而后又将手中的帷帽戴在头上,缓缓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别冷然见状,安抚住众部下的情绪,带着她们同曲之璇跟在了单择婵的身后。
扶不息照旧走在了别冷然的身旁。
其他门派和江湖闲散人士中对扶不息有意的女子,看着他们二人那极为相称的背影发出了一声慨叹。
她们起先不明白扶不息那般武功高强,贵气英俊的男子,为何会心悦他身边那脸庞黝黑的丑女。
直到她们来到那令众人犯难止步的机关前,那丑女却毫不畏惧,淡定从容地走过浑身插满箭矢的尸体,轻轻松松地越过那一触即开的十丈长的机关。
这般英勇淡定的女子,又岂是她们能随意只从外貌评判的。
去过白廷连墓室的人口口相传,纷纷相告,墓中并没有太渊剑,只有一把烂铜剑罢了。
此消息传播迅速,令江湖众人震惊无比。
之前听闻剑圣白廷连坟茔地图的出世,江湖众人无不心旌摇动。人们想当然的认为太渊剑自然也是在墓中的。
如今亲眼见到白廷连墓室的人竟说太渊剑并未在墓中。那这太渊剑被白廷连藏到哪儿去了呢?
江湖众人思来想去也没能想到。
种种小道消息又道太渊剑在何处何处,然而并没有多少人相信。
由太渊剑引起的轩然大波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淡下去。
单择婵带着众人从白廷连的坟墓回到百玄宫后,便将自己关进房间内,不吃不喝闭关了三天三夜。
她再次出来时,第一个要见的人,便是陈无尤。
陈无尤看着面前身形更为消瘦的单择婵,心中甚是惊诧。而后她便听到单择婵问道:“无尤,十七年前,他送来的东西在哪?”
陈无尤一愣。十七年前?
随即她便明白过来单择婵所说的是什么。
能让宫主记了十七年的东西,就只能是那个人送的。
“在藏容室内,我这就去拿来。”
陈无尤微微欠身,对单择婵道。
然后她便来到百玄宫的藏容室中,在最里面的角落处,搬开叠在一起的几个箱子,拿出了放在最底下的瘦长的檀木盒子。
她看着那木盒,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个曾经被单择婵下令要丢掉的盒子,被她自作主张地放在了藏容室中。如今十七年过去,果然如她所料,单择婵又让她找了出来。
便仿佛忘了曾下过的命令般。
陈无尤拿着那盒子,离开藏容室,来到单择婵的房间,把它交给了她。
单择婵接过那三尺长的木盒,愣愣地盯着它发怔。
见她如此神情,陈无尤便自行退出了房间。
单择婵看着那木盒,那上面所刻的花纹中已是嵌满了灰尘。木盒没有了光泽,唯有古旧的质感,整体散发着微微的潮湿气味。
木盒看上去很不起眼,极为寻常。寻常到家家户户都会有这么一种木盒。
唯有那代表它已在此度过十七年光阴的潮湿气味,让单择婵恍惚间想到了以前。
“咔哒”清脆的一声响,单择婵打开了那三尺长的木盒。
里面仅放着一把剑。剑身熠熠生辉,与装着它的古旧的木盒极不相称。
单择婵看着这把剑,心中有些惊讶,但又在意料之中。
太渊剑。
白廷连竟然把太渊剑送予了她。
单择婵拿起太渊剑,细细打量这令江湖众人闻之癫狂的第一名剑。
剑柄触之冰凉,隐隐生寒。剑身沉重,光亮璀璨,闪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仿佛就算十七年未见人世,它也没被光阴夺走一丝神采。
这把剑她太熟悉了。
因为曾被那人如此意气风发地握在手中。
思绪一下子回到许久以前,久到她好像还是那不管自己头上发髻歪斜,骑马时一只腿还要搭到马背上的大好年华的姑娘。
单择婵自幼便极为聪慧,武学天赋极高。旁人要学两三年的招式,只消一年,她便能学会并能纯熟运用。
十八九岁时,她便几乎是打败天下无敌手。
她常自己骑马散漫地游荡着,下巴高抬,不将任何人放入眼中。
后来,她听说江湖中有一人,名为白廷连,是剑中第一,人称剑圣。
她心中不服,自认自己也是使剑的好手,在剑法上,她还没遇到过与之一敌的人。
这白廷连既是剑圣,那她自然是要去瞧瞧,跟他比试比试,看他哪里配得上剑圣这个称号。
哪知这一寻,便是一段孽缘的开始。如果早知他们会是后来那种结果,那她宁愿此生都没遇见过他。
她找到白廷连,要跟他比试。白廷连应允了,结果打了个平手。
她疑心他并未使全力,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过轻松。她心中不服,她要的是彻彻底底打败他,然后夺过那剑圣的称号。
她开始追着他,不断跟他比剑。出招每每狠辣致命,就是为了逼他出全力。
然而每次白廷连都是轻松应对,最后只落个打平的结果。
第一次遇到自己敌不过之人,她感到新奇。因为不停地与白廷连比剑,也为无聊的生活找了点乐子。
江湖上因为她的武功和美貌,对她阿谀奉承和百般献媚的人多了去了。唯有白廷连对她不理不睬,刻意保持着距离。
她对那些主动靠近她的人正眼都不瞧一眼,一心只想要白廷连对她甘拜下风。
后来,白廷连忽然亲口对她说愿意认输,只是希望她不要再继续缠着他。
她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心中愤懑,随后便远远地离他而去。
似乎是习惯了跟在白廷连的身边,离开他的那几天,她吃不好睡不下,心中愁闷,不知缘由。
后来她问起她的好友陈无尤,问道自己如此这般可是患病了。
陈无尤却说她这是害了相思病了,这是喜欢上那个白廷连了。
她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喜欢那个败在她手下的男人呢?
后来两年的时间,她都未再见过白廷连。剑圣的名号也没有移到她头上,不过她并不在乎了。
她仍旧我行我素,不管其他人如何看她。因为太过倨傲,哪怕不关忽自己,只要是看不惯的事,她也要大打出手。为此,她在江湖中结下了许多仇敌。
那些人合伙来杀她,不择手段给她下毒,若不是白廷连突然出现相助,她当真觉得自己会死在那些人手中。
陈无尤是解毒的高手,她让他带她去找陈无尤解毒。
陈无尤帮她解了毒,但她却故意吐出一口血,假装自己命不久矣,然后问白廷连是否心悦于她?
两年中,她从未忘记过白廷连,时时暗中留意有关他的一切传闻和消息。如今一见,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便想借此机会问清白廷连对她的心意。
白廷连没有识破她的伎俩,他拿出了所有的解毒丹和解毒散喂给她,然后悲痛欲绝地告诉她他心悦于她。
两情相悦,自是皆大欢喜。
她擦掉嘴边的血,高兴地跳起来地抱住他。
然而下一刻他却将她推开了。
他震惊,愤怒,指责她欺骗他。
她不解,羞恼,询问他怎么这般反复无常。
白廷连却告诉她,他已有家室,且与妻已育有一子。
她大怒,觉得自己被白廷连戏弄了。她赶走他,不想再见他。
她不甘,郁郁于心。
第一次心悦之人竟是已成家!她那般恣意狂傲之人,怎能居于人下为妾,又怎能与人共侍一夫!
她想问清楚既然白廷连心悦她,那在他心中,她和他的结发妻到底谁更重要。她要让白廷连心中只她一人。
她暗中打听,暗中跟踪白廷连,找到了他妻儿的居所。然后趁他不在时,挟持了他的妻儿。
剑抵着他的妻儿,她当着白廷连的面问他选谁。
白廷连没有回答,手中紧握太渊剑和她打了起来。只是仍是收着力,不肯真正跟她打一场。
她恼怒,作势要用剑去刺他的妻儿。他果然着急,手上加重了力道,挡她的剑招。
太渊剑寒光凛凛,来势凶猛。她心灰意冷,一时没能挡住,脸上被太渊剑划了道细长的口子。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有人划伤了她的脸。
白廷连愣住。她彻底心死,当场立下重誓,发誓此生再也不会与他相见。
她脸上带着血,驾马离去。此后几十载,她便再也没见过他。就连白廷连将死之时,她也没去见他。
后来她建立百玄宫之时,江湖众人送来贺礼,其中便有白廷连的一份。
陈无尤抱着这三尺长的木盒呈到她的面前时,她只是瞥了一眼就下令丢掉。
她一直以为那里面装的,是她曾送给他的那把铜剑。
当初她跟在他身边时,为了引他用尽全力与自己交手,便谎称看中了他的佩剑太渊剑,然后嚣张地随便拿了一把铜剑要跟他交换。
每个用剑的人都格外珍护自己的佩剑,向来不会轻易交换的,更何况是太渊剑那样的名剑。
本来以为白廷连会生气,然后用尽全力跟她斗一场。然而他却是神色温和地接过了那把铜剑,并且道未来有一日定会把太渊剑给她。
她有些意外,也没把他的话当真,以为他只是随口敷衍。
毕竟谁会用自己的宝剑去换一把破铜剑呢?
可白廷连竟然真的把他的宝剑太渊剑送来了,而且还在她这里放了十七年之久。
如果不是她突然兴起要去看他当年送来的东西,那这太渊剑恐怕就永不见人世了。
江湖众人惦记着太渊剑多年,如此大费周章,却是没想到太渊剑竟是在她百玄宫中。
“无趣。”
单择婵低声道,轻笑一声,将那沉重的太渊剑又放回木盒中。
木盒“咔哒”一声被重新扣上,太渊剑那耀眼的光华也瞬间被敛去。
一切都这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