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表里不一[倚天]》宋居泽

92、第 92 章

　　张无忌做了一个梦。
　　在梦境之中，他依稀回到了初遇杨不悔的美好时光。

　　他年幼丧父丧母，身负重伤，经历过无数曲折坎坷，无数次险些命丧黄泉。他见惯了人心的险恶，也习惯了戴着虚伪的面具生活。

　　他生来就在黑暗里，所以理所应当的仇视这世上的所有一切。

　　直至张无忌遇见了不悔。
　　不悔与他一样，从小亲眼目睹了亲人惨死在自己前面，孤苦伶仃，无依无靠。

　　当不悔那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拉住张无忌衣角，纯澈懵懂的眼眸看向他，央求着说：无忌哥哥，你能不能带我走。

　　那一刻，张无忌的内心仿佛被鸣钟重重的敲响了！

　　他分明是这世间的恶鬼，但他却控住不住对这个小女孩起了怜悯之心。太在意，太在乎，太关心，一次一次不顾一切的靠近中张无忌甚至不知自己是何时怦然动心。

　　但他唯独知道，他想把最好的一切都捧给不悔，献给不悔。

　　所以重逢之后，张无忌霸道又偏执的要不悔留在他身边。

　　但他并没有带给不悔幸福，不悔只想逃离他，只想回避他，甚至他还是没能保护好梦中的小女孩。

　　经年痴梦，一场妄想。

　　张无忌太痛了。
　　哪怕是在梦中，他仍旧控制不住情绪放声哀哭，他想握住不悔的手，带她离开，然而无论怎么努力梦中的不悔却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了视线。

　　他想用一切挽回不悔，换回不悔，他憎恨自己当初没有再对不悔好一些，为什么不愿意放她离开，甚至开始后悔当初没有听不悔的话永远留在那一座山野小岛，隐居田园，不问世事。

　　明明他已经感觉到了不悔的心软，不悔的转变，是他想要的太多了，所以受到了命运的惩罚。

　　所以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向来意气风发的明尊，此刻却像是被抽空了神魂。从断崖回来之后，他将自己封闭在不见天日的暗室，浑浑噩噩，彻夜买醉。

　　无穷无尽的悔恨一点点吞噬着张无忌，只要不悔能回来，他愿意用自己的一切去交换。

　　他仿佛蛰伏在黑暗里受伤的凶兽，一会痛苦，一会愤怒，分不清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但张无忌不在乎，因为至少在梦里他还能再看见不悔的身影。

　　三天之后，明教众人纷纷已经按捺不住，奈何杨逍乍闻爱女死讯已经倒下，周颠等人也因不悔遭遇不测精神不济。整个明教，一时竟没有主事人出来主持大局。

　　赵敏心急如焚，如今前线战事紧张，她迫不及待的想借助张无忌的势力铲除六大门派，她已经没有时间等待了。

　　待养好伤之后，赵敏悄悄潜伏到暗室，寻找张无忌。

　　“明尊？”

　　赵敏刚刚推开暗室大门，便察觉到一阵浓烈酒味。许久不见天光的室内照入光线，赵敏一眼便见到了角落里的张无忌。

　　男人单曲着腿随意的坐在地上，苍白指尖还虚虚勾着一只酒壶，屋里太黑了，隔着点距离，赵敏看不清张无忌的神情。

　　“明尊？你怎么了。”赵敏犹豫片刻，慢慢的朝着张无忌走去。

　　距离三四步之遥，张无忌骤然抬眸，一双幽邃阴沉的深瞳死死地盯住了赵敏，凶戾目光，使她下意识停住脚步。

　　“明尊……”赵敏见过张无忌许多模样，疯狂、冷漠、血腥、阴狠，唯独没有见过张无忌这般颓废，如同死人一般的麻木神情。

　　张无忌当真如此爱杨不悔吗？
　　赵敏只觉内心酸涩难当，控制不住涌上一股恶意，提醒道：“明尊……不悔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还请您节哀顺变。”

　　这句话放在以前，放在不悔刚刚出事之际，倘若有人敢对张无忌说这一番话，无疑会惹得男人勃然大怒。

　　但这一次张无忌什么都没有说。

　　他微微垂下那双空洞的眸，指尖有些颤抖道：“死了。我的不悔死了。”

　　赵敏轻声说：“明尊，如今六大门派由周芷若带领集结，意欲讨伐明教，而明教众人却毫无防备，您究竟还要颓废到什么时候？不如我们先发制人……”

　　“复仇？”

　　赵敏的话尚未说完，张无忌突然喃喃道：“不悔在世时，一直希望我放下仇恨，不再挑起武林纷争，她真的希望我复仇吗？”

　　张无忌这话似是在问别人，又似是在自问。

　　赵敏心觉不妙，没想到张无忌经历了不悔的死，居然会如此一蹶不振。

　　她冷声劝道：“不悔当然希望你为她复仇。明尊，不悔正是被六大门派逼死的，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不悔在地下不得安息。”

　　张无忌眸光微颤，心间的愤恨再次被赵敏的话点燃。然而下一刻他脑海里又开始浮现出不悔的音容笑貌。

　　“无忌哥哥，我们一起隐居山林好不好？”

　　“冤冤相报何时了。”

　　“无忌哥哥……你本性纯善，只是一时被仇恨蒙蔽，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

　　张无忌突然想到，他的不悔是那样善良温柔的小女孩。如果因为她的死，再一次让这世间那些无辜的流民丧失性命，再一次让他的手染满鲜血，这真的是不悔想看到的吗？

　　张无忌第一次开始犹豫了。

　　“你不是她，不知她心中所愿。”最终，张无忌闭了闭眼，说：“此事本尊自有决定，出去吧。”

　　赵敏心中一片慌乱，此刻她明显已经看出了张无忌的动摇，但她绝对不允许张无忌放下内心的仇恨。

　　“明尊……”

　　“出去。”张无忌徒然睁眼，冷冷打断道：“滚出去。”

　　赵敏不甘心的咬了咬唇，却不敢再劝。她没有时间再等了，况且张无忌一旦发现了不悔没有真的死，那她的计划也就彻底落空了。

　　赵敏一狠心，当即决定破釜沉舟！

　　“明尊既不听劝，那我便不再多说了。”赵敏从身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酒壶，笑道：“我为明尊准备了两壶好酒，为您解忧。”

　　说罢，赵敏将酒壶放到了张无忌面前。

　　近日张无忌彻夜买醉，几乎喝空了院里的存酿，他抬起眼扫了那酒壶一眼，随手拿起酒壶一饮而尽。

　　眼看着张无忌痛快的将酒喝了，赵敏微微勾唇，眸底闪过一丝精光。

　　……

　　渔岛村的生活闲散惬意，不悔回到此处又住了一段时间，然而这一次没了张无忌的陪伴，她内心总觉得不安定，再没有初次登岛时的轻松心情。

　　“杨姑娘，你家相公还没回来呢？”

　　村里的人还记得张无忌，常常在不悔面前提及，毕竟这年头长得俊朗又能干活的年轻小伙已经不多见了。

　　不悔尴尬的笑了笑，重复着不知说了多次的谎言，“他回老家还有一些事，待解决完以后，便会来找我。”

　　不悔说这一番话完全是为了应付村民，其实她心里也没有底，张无忌究竟能不能发现真相，放下仇恨来找她。

　　当初不悔从悬崖掉落，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她一时心生疲倦，想远离武林的是是非非，于是兜兜转转之下又回到了这个避世的海岛。

　　但她每日在海岸边看潮起潮落，日暮西沉，每一次看到海岸有船驶过，总是会不由自主想到张无忌。

　　不悔躲到此处，确实避开了武林纷争，但她避不开自己的内心。

　　此时此刻，她仿佛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不悔想要和张无忌在一起，可叹张无忌还是放不下内心的仇恨。

　　“杨丫头！！你在家吗？你快去看看，东村的孙叔病倒了。”

　　不悔正想的出神，便听到同村的婶子敲了敲门，渔岛村多是一些年迈的老人，他们知道不悔医术高超，偶尔有个小病小痛便会求助不悔帮忙。

　　闻言，不悔即可起身提上药箱，匆匆忙忙赶向城东。

　　孙叔已经年过六旬，是村里最早一辈的老人，因为膝下无儿无女，平日里总是一个人生活。

　　今日他出海捕鱼，谁知刚刚回来便两眼一黑晕死在海滩上，幸而邻居发现的及时。

　　几个村民帮忙，小心翼翼的将孙叔抬上了床，不悔伸手到孙叔手腕处细细诊脉。

　　“杨丫头，孙叔怎么样了？”其余村民担忧道。

　　不悔摇头道：“情况不太乐观，不过也是老毛病了，孙叔的年龄大了又有心衰之症，想必是今日出海太过劳累，一时昏迷了过去。”

　　闻言，众人纷纷叹息道：“这孙叔也是不听劝，明知道自己身体有病还不肯好好休息，还要出海！”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

　　“对啊，孙叔一个孤寡老人，不出海怎么生活。”

　　不悔淡声道：“诸位少安毋躁。我已经给孙叔开了活血化瘀的方子，再加上银针治疗，相信过不了多久孙叔就能痊愈。”

　　村民们感激的点了点头，“幸好还有杨丫头。”

　　“对对，杨丫头医术了得，比起外面的大夫来也是不差的。”

　　杨不悔笑了笑说：“无事，举手之劳罢了。”

　　“今日天色已晚，病人也需要休息，你们便先回去的吧。”

　　众人连声附和，各自回家。不悔起身将屋里的灯吹熄，借着月光在后院慢慢熬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