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已作答》六某

4、数量即是正义

　　也不是全无优点。至少这间考场里粮食齐全，有很多干粮和水，虽然室内人满为患，但气味并不算难闻。

　　“陆时？”张勇拿了一点食物，拉着同桌蹲在墙角，避开人群小声问他，“你脸色一直不好，喝点水吧？”

　　陆时摇了摇头，压着声音嘱咐张勇：“一会进了考场，你不要擅自行动……我今天很反常对吧？我，身边有亲戚以前是原力集团的员工……我不好多说，但是，你跟着我，我听人说过一些事，我了解的多一点……”

　　张勇叹了一口气，拉住陆时的手：“你别害怕，陆时，我们不会有事的。你说会带我们安全离开，我相信你。”

　　陆时紧握着张勇的手，被对方察觉到手心一片黏腻的汗后，又猛地卸力，他抬手抵住额头：“……抱歉。”

　　“你真是的，放松一点啊。”张勇拆了一袋面包递给他，“吃一点吧。你不是从早上开始就进来了吗？一直没吃饭？”

　　陆时低头接过面包和水：“你一会一定要跟着我，不管考试题目是……”

　　“哎呦，你快吃啊！不要磨磨唧唧的，一会开考了怎么办！”

　　张勇受不了他这幅婆婆妈妈的样子，作势要往他嘴里塞吃的，陆时这才闭嘴，乖乖吃饭。

　　一边的陈陈等人坐在吧台旁的椅子上，发呆。

　　很诡异的面试，莫名其妙的意识剥离。如果他们现在真的是意识体，那为什么能够进食？如果是肉/体，又是怎么通过手机进入这个空间里？

　　哪里是什么面试，怎么看都像是大型绑架案。

　　陈陈一手托腮，一手重复把弹力球下抛，弹力球凭弹力上弹后再拍下，再上弹再拍下的动作。她漫无目的地想，直到考试铃声响起，A的声音再次从广播中传出：

　　【请注意，考场A已经开启，第一轮面试即将开始】

　　【本轮面试只有一道选择题，你们需要集体作出决策】

　　【本轮面试的投票规则为少数服从多数】

　　【数量，即是正义】

　　随着A的播报，原本装潢简洁的考场休息室也变了模样，容纳千余人的空间缩小了一些，其中考生也如考场规则中所说的【每个考场只有一百名考生】那样，缩水为几十人的样子。

　　其他人都去哪里了？

　　张勇没时间想那么多，他起身抓住陆时和队友们的手，凝视着眼前渐渐现形的一扇门。

　　很普通的铁门，像所有小区的粗制原装门一样，仿佛推开它就能回到家。

　　但很快这扇门就显现出有别于家门的地方——原本安装猫眼的位置挂着一只牌子，扭曲的英文镌刻其上，翻译为：【琴声响起，别回头】

　　琴声？指的是什么，从A播报以来就响个不停的钢琴音吗？

　　陆时一把推开了这扇门。

　　而后A广播了她的最后一句话：【请记住，救世主就在你们其中】

　　张勇不知道别人有没有看清楚门牌上的那句话，但周围一直响着的声音让他心里发毛。

　　“陈陈，陈陈。”张勇拉住陈陈小声问，“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钢琴声？”

　　廉价八音盒的声音，鬼故事里鬼娃娃跳舞时的伴奏声音。

　　在这样的情形下，每一个音节都透露着恐怖和诡异的声音。

　　陈陈轻轻点了点头，不待她说出什么，门后的景象显现在大家眼前。她的大脑立刻占线，也没心思去想什么琴声的事了。

　　类似电影院的地方，每个座位间都隔了一些距离，肉眼判断都是坚硬的钢铁座椅。且，在他们进来前，考场里已经有几十人坐在位置上等待了。

　　全部是外国人，在他们进来以前，这个考场里坐着的，全部都是外国人。

　　这才是真正的A考场，世界人民混合在一起的A考场。

　　那么，刚刚那个千余人的休息室，其实是国民休息室吗？国人占比近百分之五十的全球大型面试？

　　依然，不合理。

　　“坐中间吧。”宋思清拉着大家往前占座，“大家坐一起，万一不让说话，我们眼神沟通。”

　　刘嘉凯选择坐在最外面的位置，这样万一隔壁的家伙想做什么手脚，这群人里他个子最高，或许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

　　然而这些准备都是徒劳的，等101名考生全部落座完成后，每个人的座椅上迅速升起隔板，把自己和周围人完全隔开。

　　隔板似乎还是隔音的，因为在它升起后张勇连一点外界的嘈杂声都听不到了。连那段诡异的钢琴声都停止了。

　　而后，因失去信号而安静许久的手机突然发出滴滴滴的铃声，解锁后的页面是类似面板的群聊页。

　　群聊页，参与人（101/101）。

　　张勇盯着这个101的数字，沉思。

　　手机，在这场面试中充当什么样的角色呢？

　　因为手机被拉入面试，因为手机被赋予和同伴联络的机会。

　　如果允许联络，又为什么要升起隔板。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张勇脑子很乱，他有些想不清楚。群聊内无人说话。

　　既然有这样101人的大群在，是否也能建立一支队内小群呢？

　　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听得出依然是ai的嗓音，但已经不是先前的面试官A了。

　　【现在，我们在101名候选人的座位下，放置了101颗炸弹。三分钟后，其中100人的炸弹将会被引爆。这些人将会被全部淘汰。】

　　是个男孩。是谁？或者说，为什么突然更换面试官？

　　人工智能男孩以一种比A更傲慢的声音通报考题：

　　【只有一种方法能使你们的炸弹不被引爆】

　　面前的隔板上出现了【yes】和【no】两个选项。

　　【你可以选择按下屏幕上的按钮，这将导致一名候选人的炸弹被随机引爆】

　　【这个人的淘汰，可以使剩下的所有人不被淘汰】

　　【但由于炸弹的引爆是随机的，那么，这个牺牲的人，也可能是你自己】

　　【祝你好运。愿救世主就在你们其中】

　　它说完这句话，钢琴声再度响起。

　　【请在再次听到这段钢琴声时作出你的选择】

　　琴声结束，群聊里炸开了锅。

　　某韩国考生率先道：“也就是说，随机淘汰一个人，就可以救剩下的一百个人。这有什么值得犹豫的吗？”

　　张勇看着他的昵称，忽然就理解系统允许他们用手机沟通的原因了——语言不通，而手机可以自动翻译。

　　伟大的科技时代，阿门。

　　群聊顶端的统计页显示，按下按钮的候选人比例升长至89%。

　　已经有89人做出了选择。

　　“请等一下！”一位日本考生紧急反驳道，“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么是面试官放置的炸弹淘汰了我们；但是，如果我们选择按下按钮，就是我们为了保全自己而引爆了别人的炸弹。”

　　他选择了【no】选项。

　　统计页不断闪过考生的作答：那位韩国考生选择【yes】；

　　特蕾莎选择【no】；

　　宋思清选择【yes】；

　　……

　　选什么？

　　如果什么都不做，最多也不过是大家一起被淘汰，是面试官拒绝了我们所有人。

　　如果选择【yes】，则是亲手断送了别人的面试之路。

　　选什么？

　　张勇大脑宕机，他最终什么也没有选，被系统默认选择了【no】。

　　投票结果：『91票/10票』

　　面试官A：【候选人@DBc00per 已被随机淘汰】

　　几乎是这条信息弹出的瞬间，剧烈的爆炸声穿透隔板，张勇端坐其间，震耳欲聋。

　　他愣了好久，才迟疑着敲字道：“这个爆炸声……也太逼真了……”

　　……就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他身边炸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