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小事》指甲

2、花店02

　　他们回到家时刚过七点，就像小青子说的：“爸爸，饭后散步，青子肚子里的东西都消化完了，快点点蜡烛切蛋糕，让妈妈许愿吧，这样青子就可以早点休息了。”

　　时间不迟不早。

　　青子睡觉的时间一般都在九点半，平日，木子都是陪他在三尾看书到8点，然后回家，收拾下个人卫生再睡下的。花店的生意入夜也没多少，就只是三三两两的订单。而丈夫孙柳青经常往A城跑，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所以她会把晚饭的地点挪到花店。如是他要回家，得提前提醒她，她便会早早地和青子回家，在家里准备晚餐。

　　柳青对青子的要求坏笑着摇摇手指拒绝了，他说：“问妈妈。”

　　青子不客气地顺过他老爸手上的蛋糕，放到桌子上，一脸期待地望向木子，今天妈妈是主角，是寿星，得妈妈发号施令，他的小脑袋着实灵清，不再要求于他那不甚亲热的老爸。

　　木子挨在丈夫身边，看着小家伙淘气的举动，失笑，并允诺道：“可以。”青子立刻动起手来，开始拆封。“先洗手哦。”木子还是提醒他。

　　柳青过去一把扛起他儿子，就往洗手间走，还不忘恶作剧地拍拍青子的小屁股，使得青子哇哇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妈妈救命……”

　　木子跟在后面，笑着哄他：“乖，隔壁谢老爹已经睡下了，别吵着他。爸爸跟你玩呢。”

　　青子没法，露着无辜的眼神看看木子，委屈道：“哦。”

　　柳青在前头有点挫败感，这小子亲妈不亲爹。昨天晚上青子悄悄打电话的时候，确实把他高兴坏了，这小子懂得主动给爸爸打电话了，而且是为了给妈妈过生日。柳青自然是答应了他，尽量回来和他一起给木子过生日。原本以为到底是父子同心，如今看来，青子对他的意识根本没那么强。

　　关于父亲这个角色，木子曾经提醒过他，让他稍稍对青子上些心，不要忙于事业。对于木子来说，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不是很合理，男人一味地顾着事业，天平倾斜，总会有无法弥补的东西产生。所以她决定经营自己的一份小小的事业，自食其力，来减轻孙柳青的负担。只是男人终究事业心重。木子提过几次后，便也放弃，他执着，她也无法。他们从未有过针锋相对的时刻，一直相敬如宾。

　　她甚至更早以前提过，可以离开西路陪他到A城，至少在那边一家三口在一起的时间长些。他却委婉地拒绝。那样的理由，木子根本辩驳不得。他说，木子，你父母在这边，这间屋子是孙家祖屋，我们既然打算住在这里，就不要多想了，我们有青子。

　　他们更像夫妻，而非爱人，况且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们相亲认识，见过面，有过几次正儿八经的约会，彼此坦白：“不讨厌。”在三个月后就订下了日子结了婚，算是闪婚吧。孙柳青算得上是出色的男人，有样貌，有事业，又稳重。连木子爸都说了：“小孙啊，我们木子跟了你是木家的福气。”阿巧老早以前也说过：“没想到他最后娶的是你这般的。”

　　木子自是有些明了，她算不得出色，不漂亮也不难看，那种感觉，一直是淡淡的，撩拨不起任何暧昧性感。孙家认的也是她这种宜家的姿态，安静，不会闹。只是没有所谓的爱情，爱的便永远是自己，不是吗？木子从未有过‘配不上他’这种想法。在一起也是一种缘分，如若要分，只是缘分到了。这样的女子，如是的心态。

　　她初做母亲，慢慢摸索，笨拙地开始养育青子，教育青子。而他，仍在忙碌，只是定期地回老屋，享受这里的一份恬静、安心。如此享受。

　　青子的大名和小名都是孙柳青的父亲取的。皓，象征洁白无瑕；青子，取二人各一字，用意了然。

　　青子慢慢长大，她努力地教他喊爸爸。只是因为木子听自己母亲说起过，小孩子一般先叫的都是‘爸爸’，因为这个音好发。她的想法就是那么简单，等青子会叫爸爸以后，她再教他喊‘妈妈’。

　　到底他没有听到青子第一声清晰的‘爸爸’。

　　聚少离多，她尽量让孙柳青的爸爸形象在青子的记忆里深刻些，她会打电话给丈夫，然后让正牙牙学语的青子听柳青的声音，告诉他‘爸爸在那边’。育子是一项伟大的工程，马虎不得，木子从来不认为频繁地打电话给他会给他带来麻烦。那一次，他回家的时候婉转地告诉她，得让青子多和别的小朋友玩，可以把他送幼托班。他太过自信，内心的想法未免有些阴暗，他以为，木子频繁的电话，只是以青子为借口对他的纠缠。那时，他多少有些不快，便拐弯抹角地提了。

　　木子的心思自是细腻，也不多嘴，给他放了洗澡水，最后向他提了：“青子跌跌碰碰地才刚会走，我自己可以带。我在西路那边托朋友帮我弄了家花店，那边小孩子也比较多。”

　　“花店不会很忙？听说进货要起早去城东？”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皱了皱眉，他希望她安安分分地呆在家里。

　　木子拨了拨水，试探着温度，并没有转身对着他说话，很平淡的口气：“朋友帮忙照顾的，都联系好了，那家会直接把货发到西路这边，不会影响带青子的。”她已经呆在家里四年，没有出去过，最多的时候就是带着青子去逛西路老街，那里的人对孙柳青家都是熟识的，也很待见他们娘儿两，阿巧就是那样渐渐熟起来的。而木子的朋友不管是结婚的还是未婚的，都有着自己的工作，没有她闲。初为人妻、人母，她频繁的回家，被父亲训斥。

　　没有了当初的慌乱郁闷，看着活蹦乱跳的小青子，木子便有了自己的打算。

　　那天，木子知道，原本他是要发脾气的，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拽了起来，捏得她有些生疼，她平静地与他对视，以为会有结婚以来第一场暴风雨。他的恼怒她尽收眼底，只是没想到他会偃旗息鼓。

　　“也好。”怒气是被他强压下去的，他放了她的手，开始若无其事地解扣子。

　　她弯了腰，再次试了试水温，慢慢等水上升到合适的高度。她关掉开关直起身子的同时，她的丈夫却突然拥住她。“木子，你是我的妻子。”

　　那一句‘你是我的妻子’无疑在木子的心里起了涟漪，再往后的日子里，她始终把自己带入妻子这个角色，不再多一分别样。在她摊派前，她其实已经给自己有了很好的定位，这一句便是定心丸了。她说：“我知道，我是孙家的媳妇，是青子的妈妈。”她轻轻地挣出他的怀抱，退了出去，替他关上了浴室的门。

　　在门口，她不忘提醒他：“青子已经睡了，你不要弄得太晚。”

　　这算得上是她少有的主动，从来二人之间的义务都在不言中他主动的。只是今晚，木子心里有些嫌隙，便有了些反常。

　　而他竟未听出，只是闷嗯了一声。回到卧室的时候，事实上木子只是侧着身闭眼小憩，但是他却睡下就没了动静，没有碰她一下。那头，木子终于紧紧被角，不再胡思乱想，把自己丢进梦里，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