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吟［虫族］》柳柒柒

3、第 3 章

　　陆远的精神力紊乱之前还不是很严重，时时会头脑昏胀，用药也能压下去。这几日却频繁了起来，有时甚至会和外面那些雌虫一样。

　　治疗舱的使用频率、抑制药的食用剂量都逐渐加大，也收效甚微，依旧抵不住陆远加重的病情。

　　顾涣自有记忆起，他就和陆远、陆离相依为命，在B16星上，能赚星币的活计、能果腹的食物，他们都一起尝试过。多少苦都一起吃过了，在他心里，他们就是他永远的亲虫。刚刚，他真的以为，雌父会像外面的雌虫一样，一头撞到墙面，永远地离开他和哥哥，他抽泣了一下，去拉陆远：“雌父，你刚刚真的要吓死我了。”

　　陆远从半空落地到阳台，收回翅膀。他鼻前涌进了一丝雄虫的味道，顿感好受一些，撑着苍白的脸色故作轻松地说：“雌父只是觉得闷，出去逛了一会儿。”

　　“嗯。”顾涣知道陆远在撒谎，不想他担心，所以没拆穿。
　　他抹去眼角的泪珠，拉着陆远往屋内走，如往常一般分享今日的见闻，“雌父，今天有几只虫靠近我时都闻到了雄虫的味道，您试试，看能闻到吗？”

　　陆远配合地闻了闻，说：“能闻到，欢欢是快要成年了。”

　　“真的吗？这味道对雌父有没有用？”顾涣的情绪登及转好，雌父跟他讲过，成年了就能给雌虫做精神力疏导。他觉得这是他近期听到的最好的一个消息。

　　他扶陆远坐到客厅内的沙发上，边等陆远的回答，边撸起袖子准备去做饭。

　　陆远本想回答没有用，不想欢欢再为他劳心，但看着欢欢期冀的目光，他肯定地回答：“很有用。”

　　“嘿嘿。”顾涣弯起了漂亮如黑葡萄般的眸子，“雌父再坚持一段时间，等我成年，雌父就不用受苦了。”

　　“好，我等着。”陆远的绿眸深邃如一汪碧潭，雄虫二次分化的前期，有的虫是当天，有的甚至要一两个月，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得起。

　　他望着在厨房里忙碌的瘦削身影，只觉对不起欢欢。
　　在主星，快要二次分化的雄虫崽是要被家里宠着哄着的，什么都不用做，这段时间，家里虫为了确保雄虫崽分化后的等级不会变低，通常会挑选优质的雌虫来做引导虫。
　　再想想B16星，欢欢每日操劳，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二次分化，而且也只能由阿离来做欢欢的引导虫。

　　“究竟是哪家狠心的虫将可爱的雄虫崽丢到B16星的？”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在北边森林看到欢欢时就想知道，到现在还是想不通。

　　·
　　顾涣做了水煮咕噜肉，咕噜肉是一种星兽的肉，北边森林有，不用花钱。营养液在地下城卖得特别贵，他只给陆远拿了一袋。

　　吃完饭就接近了午夜，他安置陆远睡下后，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了陆远身上，衣服上有他的味道，他希望能帮上雌父。

　　“雌父您先睡，我去等哥哥。”顾涣从陆远身边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出去了。

　　昏黄色的灯光照亮了狭小逼仄的客厅，将之烘托得很温馨。阳台处有个窗扇关不牢，这时候被风吹开，一下一下拍打着窗棂，啪啦作响。顾涣先去拿一根铁棍抵住窗扇，才去厨房为陆离热咕噜肉。

　　他斜倚在沙发上，撑着下巴望着金属门，脑中想着以后赚星币的工作。

　　不能私自挖矿，那就只能去主城区找工作。B16星多是流放虫，其星球上本来的虫不多，都住在主城区里，那里是整个星球中最像主星的地方。听说营养液都是最廉价的食物，不屑于去喝。还有能连接精神力的光脑、智能的厨具、可自动调节亮暗的窗户......

　　“哎~”顾涣有些向往那样的生活，如果在那里，雌父的病可能会被治好。可主城区的虫厌恶犯虫。

　　想到主城区，他就记起他曾经听过最荒谬的一句话：主城区里的虫对雄虫很尊敬顺服。

　　在他还是一只八岁左右的小虫崽时，他和当时十三岁的陆离到了主城区的入口处，跟站岗的雌虫说：“叔叔，我是一只雄虫，可以让我们进去吗？”

　　当时的他单纯而天真，不知道流放犯虫的雄虫崽会遭受到什么，也没想到他所仰望的主城区里的虫也会是坏虫。

　　听到这句话的两只站岗雌虫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种“我就知道”的表情，他们拖长了语调：“是雄虫啊？”

　　“对。”小顾涣坚定点头。

　　两只虫上下扫了小顾涣几遍，越看越像一只雄虫，目光里隐藏的殷切渴望慢慢显露出来，眼看着一只雌虫要开口，另一只雌虫按住了他的胳膊，抢先说：“老规矩，先到先得，这只是我的。”说话时，他的目光还黏在顾涣的脸上。

　　被抢先的雌虫满脸遗憾与不甘，用力挥开按住自己胳膊的手，啐了一口另一只雌虫：“他雌的，一个月就没几只好货，还都被你提走了。”

　　“别气，我用完了就给你用，这种尤物，我怎么敢独吞？”
　　“知道就好。”

　　雌虫装得一脸慈爱，走到顾涣身边，向顾涣伸出手指头让他牵：“跟我来，等验证性别后就能进去了。”
　　顾涣和陆离对视一眼，没多想，朝雌虫走过去。

　　“雌虫在这里等着。”站岗雌虫推了下陆离的肩，用的力气很大，直接倒在了地面。顾涣想去扶，雌虫扯着他就往旁边的休息室走去。

　　雌虫和雄虫除了翅膀外，还有一个明显的不同就是虫纹，雄虫幼时会有虫纹，等到成年后虫纹会消失，雌虫相反，亚雌则没有虫纹。

　　顾涣的虫纹在后腰，是暗金色的，顺着脊骨攀爬到蝴蝶骨附近，绚丽而夺目。他揭开衣服一角，向雌虫证明自己的性别。

　　雌虫被虫纹惊了一霎，反应过来后想到：尊贵的雄子殿下根本不可能被流放，更何况主星科技发达，绝不会让一只怀了雄虫蛋的雌虫被流放。

　　想到这里的雌虫升起了恼意：“竟然敢画虫纹骗我，小虫崽子。”他一手拎着顾涣后颈处的衣领，另一手去脱顾涣的上衣。

　　顾涣的双脚离地，在空中奔腾，他不知道雌虫为什么不相信他，口中一遍一遍地重复：“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雄虫。”他两手攥紧自己的衣摆抵抗雌虫的施力。

　　可一只小虫崽是不能抵过成年高大雌虫的，他的上衣被扒下，雌虫捏着他的手腕把他提起来，转过身，玩味地瞧着顾涣的虫纹：“画得还挺逼真。”

　　小顾涣的手腕被捏的很疼，他扭动身躯想要逃离束缚，余光瞥见雌虫在看他的虫纹，他借着雌虫提他的力，用力一荡，朝雌虫身上踢去。雌虫没料想到这只亚雌这么能闹，肋骨和手的双重打击下，他松开了手，把顾涣甩了出去。

　　休息室不大，顾涣后腰撞到桌角，随后嘭一声掉落在地，泪水顿时盈了满眶，他倔强地瞪着雌虫不让眼泪掉落。

　　“他雌的！”雌虫迈着大步如地狱里的恶魔朝顾涣走去，落下的阴影如一张蛛网渐渐包裹住顾涣，他的脸逐渐放大，凑近顾涣，恶劣地笑着，去拖顾涣的脚腕。

　　顾涣怕得脸颊两边的软肉都在抖，他手撑在地上，一直往后退。他没躲过，雌虫捏着他的脚腕，拖着他的身体朝休息室旁的一张床上走去。

　　顾涣被拖拽着，他的手指用力扒住地面，眼泪大颗大颗掉落，开始大声呼喊：“哥哥！雌父！救我，快救我！”

　　“欢欢、欢欢...”陆远的声音遥远而飘渺，仿若深海中的一艘小帆船，顾涣朝声音方向爬去，蓦然惊醒，他急促的呼吸着，双眼胀疼，豆大的汗珠沾了满脸。

　　“是做噩梦了吗？”陆远在他旁边坐下，将顾涣揽到怀里轻拍着背，他在睡梦中听到顾涣声音急切地唤着他，赶忙跑出来。

　　顾涣脸贴在陆远胸前，点点头：“嗯。”他已经好久没梦到这件事了，想着可能是等陆离的时候，想到了主城区，自然而然又想起来了。

　　之后，雌虫嫌顾涣叫嚷得烦，停下步子，一脚踏上顾涣的后背狠狠碾了一下：“叫什么叫？不是想进主城区吗？把老子伺候好了就放你进去。”

　　顾涣“啊”了一声，痛得高仰起脖子，他背上的虫纹在此刻闪了一下，雌虫才意识到这真的是一只雄虫，彼时他的脚还踏在顾涣后背，冲击之下竟忘了将脚拿下来：“你真是一只雄虫？”

　　不待顾涣回答，陆远一脚踢开了休息室的门，将顾涣救了出去。临走时，顾涣拿衣服挡着自己的上身，将那两只虫倒地呼痛的样子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出去后，陆远一直在自责，他给顾涣和陆离讲的这些故事伤害了雄虫崽。

　　自此之后，他对主城区的虫，尤其是雌虫，都有着惧怕和敌意。任凭陆远跟他怎么解释，那只是小概率事件，他也扭转不了印象。

　　*
　　他缓了一会儿，清醒过来后，问陆远：“雌父，现在什么时候了，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五星时。”

　　“五星时？”他已经睡这么久了吗？感觉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
　　往常从矿区去地下城需要快一个星时，哥哥买卖货物用半星时，回来大概半个星时多一些，按时间算，哥哥早该回来了呀。

　　他拧起眉，想到之前孙幸北为了敷衍主星亲派虫的行为，该不会，哥哥真被孙幸北抓走做替罪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