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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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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平洲进了净室,才发现香气来自乳白色水池,南边那侧的水池里浮着满池的花瓣,粉蕊朱红,一沉一浮。
好像窥到不该看的东西,他匆忙躲开眼神,往屏风后走。
满室的氤氲水汽,雾气蒙蒙,混着浓郁香气,宋平洲脑袋有些昏沉。
他没待很久,等换好衣服出来时,绾雾却已经睡了。
她擦过头发的湿毛巾扔在坐榻竹架上,宋平洲纠结半晌,还是拾起来,叠好,拿回净室,等仙娥明天来收走。
绾雾是趴在床上看着话本睡的,睡着后书就枕在脸下。
宋平洲从净室折返,去给她遮夜明珠时,顺便小心翼翼把书给拿出来。
刚一拿开,她哼唧着翻了个身,正面仰躺着,宋平洲惊地保持住,一动不敢动。
等绾雾呼吸均匀后,才又小心翼翼收回手,把书用跟簪子别住,给她放在妆台。
绾雾早上做了个梦,然后醒来,脸下没有熟悉的硬锐感觉,她还以为自己又把书给扔地上去了,就惺忪着眼探身下去找。
结果左看右看也没看到,又要去另一边看。转身时候,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妆台,上面有本书。
绾雾定睛一看,哦,是那本书。
能把它放到那儿的,除了宋昼南,她不作他想。
这个时间应该还早,因为川黛没有来。
绾雾伸手,把住屏风边缘一推,活页屏风微微折叠,露出一点缝隙来,能够看到另一边。
嗯?没在?
她用力推一下,缝隙更大,视野宽阔,那边还没有人。
绾雾惊讶,不是吧,这么早?是不是忒勤奋了点儿。
她赤脚踩在地板上,几步跑到窗边,探身往外瞧,还真在下面。
披了一身月辉,这个时辰,想必露水也是有的。
绾雾等他停下喝水时,胳膊撑在窗上,探身与他说话。
宝霞宫里很安静,只有蛐蛐儿虫子在叫。她还是很贴心的,压低了声音。
“昼南,你怎么这么早?”
宋平洲闻声抬头。
正殿气派恢弘,因此一层是极高的,连带着二层都比正常二层要高出许多。
即使这样,宋平洲也凭借着仙人的五感俱敏,清楚看到了绾雾未施粉黛依旧明丽的脸。
他移开目光,去看窗棂,同样低声回道:“睡不着,所以起来练练剑。”
“哦。”绾雾点头,“那你练着吧,我再睡会儿。”
宋平洲颔首,目送她离去后,重又拿起剑来,飞身而去。没想到再次转身时,那个嘴上说着要再睡会儿的人正俏生生站在那儿。
惊鸿一瞥,她依旧唇齿含笑。
剑势收不住,他顺势又转身移开眼。
等气喘吁吁停下,那人已经老神在在躺在躺椅上,幼猫一样蜷缩着打盹,脑袋一点一点的。
宋平洲觉着好笑,眉梢都带着笑意,在见着她头一点歪着下滑时,下意识轻声走近,用掌心接住。
入手一点软肉,细腻柔滑。
绾雾不是小巧瓜子脸,也没有瘦弱似岸柳,腰身纤细,却骨肉匀称,有一种恰到好处的美。
她脸似今日晴空高悬的银盘,杏眼翘鼻,细眉红唇,大气华贵又不失明艳。
大抵刚睡醒没多久,绾雾脸上挂着绯红,隐隐发烫。
宋平洲手指不敢动,恐轻薄了她,慢慢将她的头往里挪,还不待放下,“银盘”已经睁了眼。
绾雾斜眼看了眼脸下的手,然后自然离开,重新躺回去。
宋平洲收回手,握拳垂到身侧。
“你练完了?”
绾雾拿了旁边小几上的团扇遮脸,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然后眨着眼逼回眼眶的泪意。
宋平洲轻轻“嗯”了声,“神君不是说要再回去睡会儿?”
绾雾手里拿着扇子,下意识给自己扇了扇。
等凉风拂上身泛起冷意,她登时反应过来,羞恼举手就要扔。
宋平洲先一步伸手,她看了看眼前的宽厚手掌,又看了看手里执的扇子,别别扭扭给他了。
绾雾这才幽幽道:“你在下面舞剑,划破风声,吵的我睡不着。”
其实不是,就是这几天醒来时间被打乱,还换了床,她一时睡不着。
这话带了点儿早起的轻微烦躁,宋平洲也不要往心里去,径自练剑去了。
绾雾教他,要将法术灌注于剑锋,化剑为身,法随心动。
这般想着,宋平洲两臂展开,一手两指并拢,一手执剑斩出。
弧形杀气剑风扫出,他衣衫飘动,草荷摇晃,紧接着只听“咔嚓”一声,院中那株海棠树折了腰。
宋平洲帅气飘逸动作僵了,绾雾也僵了。
绾雾眼眸瞪大,身体倏地坐正:“……!!!”
她从南海挖回来的珍玉芙蓉海棠!!!
宋平洲忐忑站正,握着剑垂在身侧,一步一步走过去,每一步都走出了重若千钧的感觉。
他既愧,也有点心虚。
对上绾雾好笑温情的眉眼,宋平洲更虚了。
绾雾笑着朝他招手:“昼南,过来。”
宋平洲:……我不太想。
她又催促,“你过来,来。”
宋平洲站住,这下一步都挪不动了。
绾雾皱眉,脸上却笑得良善。
两人无声僵持几息,她倏地暴起,掩耳不及迅雷之势,一把夺过宋平洲手里的剑,直劈而去。
宋平洲有骨气,有傲骨,此刻竟也不站在那儿听候发落。
见武器没了拔腿就跑,驭着风,在月光下飞出一道残影。
笑话,君子不是瞎当的,削削傲骨又不能死,但是直觉告诉他,站在原地一定会死!!!
川黛按时间醒来,刚一拉开房门,看着外面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啪”把门关上。
是她没睡醒?看错了?
她不死心,又拉开,然后终于在沉默中确认:
眼前这个一片狼藉,外加空中两道人影飞来飞去的,真是宝霞宫。那个她一手打理、鸟语花香、风清气派的——宝霞宫。
川黛气的胸口上下起伏,脸色铁青,手一用力,房门“咔嚓”豁了一个口,木屑碎渣簌簌往下掉。
她手一松,掌心木头渣滓掉落,紧接着掌心猛一拍门,衣裳应声撕碎,同时一头威风凛凛的神兽后腿一蹬,腾空而去。
龙头一声咆哮,而后直奔那两道身影而去。
绾雾听见动静,顿时收手,宋平洲也回头来看,然后只见她举着剑,口中直喊“完了完了完了……”一路飞奔过来。
经过他时,顺手一抛,剑又回到他这儿,而绾雾则拉了他一把,情急之下吼了一声:“跑啊!愣着干什么?!”
宋平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按照绾雾说的,提速跟上。
不消片刻,他就知道为什么跑了。
他驭着风,风从前面顶着,但是现在身后又有一股凉风袭来,吹得脊背发冷,汗毛直竖。
是被死盯着的毛骨悚然。
宋平洲脚下一蹬,腹中运气,猛地窜出一大截后谨慎回头。
只见身后不远处追来一头巨大无比的凶猛矫健凶兽,粗粗一看,足有一丈长,眼如灯,里面怒气冲冲。
见他回头,尾巴一甩,短翼忽闪加快,一扇三步远。
宋平洲心中警铃大作,来不及想别的,扭头就跑。
前面绾雾已经没影了,但是宝霞宫的结界有被穿过的迹象,他一鼓作气赌一把,也冲了出去。
又飞出几座宫殿,再一回头,果然没见跟来。
宋平洲徐徐落地,抬手抚了把额头,缓缓舒出一口气。
算他赌对了,川黛作为一宫仙官,又是尊神宫中,对外肯定注意形象,等闲不会追出来。
他刚要提步找个地方,准备找找绾雾,肩上突然一只手搭上,带着沉沉力道。
宋平洲浑身绷紧,手上的剑下意识握紧,那人走过来,“昼南,你怎么飞的那么慢。”
宋平洲肩膀稍松,转过身去,绾雾慵懒靠墙立在那儿。
她没上妆,也没挽发,头发让风吹了有点蓬松,身上也只披了件素青大氅。
他四处看看,这里是两宫夹道,一大早还没人,安静得很,只有远处巡逻的天兵身上盔甲碰撞声。
宋平洲把剑往地上一扔,拔下头上挽发玉簪,给了绾雾。自己又从路旁探出头来的红杏树上折了树枝,随手一挽。
绾雾咬着玉簪,手上动作利落,几下盘起简单发髻。
——她修炼那些年,整日光头素脸,也是用发簪一束。梳头上妆这事儿,属实为难她了。
宋平洲学着她,也往墙一靠,双手环胸,后知后觉问:“咱们为什么要跑?”
绾雾伸手揪下那枝探出墙来的红杏,从上面摘了颗杏子,没立刻吃,凝神看着。
宋平洲见了,拿过来,用自己衣袖擦擦,再给她,这下听见咔嚓咔嚓动静了。
绾雾一边吃着,一边解释:“咱俩把宝霞宫弄废了,川黛这人最看不得这个,她脾气又大,可不得炸了。”
貔貅脾气大只能顺毛撸他知道,“那为什么你追我时候,还要把宝霞宫整成那样?”
绾雾咔嚓咔嚓啃着,闻言一顿,然后又接着啃:“都说了那剑我用着不趁手,所以后来才换的长柄刀。”
“再说了这怎么能赖我呢,要不是你把我树砍了,我能追你?”
树是他砍的没错,但是“神君什么时候说过这剑用的不趁手。”
“我没说过吗?”绾雾动作又一停,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但是这不重要。
“你看你是不是也用着不趁手。”她反问。
宋平洲一想,好像是的。
绾雾单脚撑地,另一只脚踢了踢地上装死的斩日剑。
“这剑叫斩日,这个我说过么?”
宋平洲摇头:“没有。”
也行吧,不过这也不重要。
绾雾又伸手摘了一颗,宋平洲自觉接过来给她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