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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   宋平洲屏住呼吸。

      只见坐在床榻上的绾雾嘴角含着笑,眼里波涛汹涌风雨欲来,手上却动作轻柔抚摸,如同抚摸亲密而又无声的爱人。

      而那无声的爱人,此刻浑身直抖,发出“嘚嘚”声。

      绾雾幽幽开口,“你知道吗,我绾雾这辈子服的人不多,你算第一个,姑且当你是人的话。”

      “你知道你刚才斩断的是什么吗?”

      宋平洲抬头去看,残破的纱幔轻轻飘动。

      冷剑没有反应,一个劲儿地抖。

      它怎么不知道!

      绾雾自己回答:“那可是我让织女好不容易才织出来的,用了月晕的幽蓝、金乌的暖黄,星星的冷亮、银河的光辉,还有我破!壳!时!候!的!霞!光!”

      她说到最后,微笑地呢喃已经没有了,只剩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

      宋平洲幽幽看着那纱帐,这么多东西的吗?

      冷剑抖动都停了,噤若寒蝉。

      其他的都不重要,主要是那什么破壳时候的霞光,一共就那一点,这下让它给毁了。

      绾雾手上用力,只觉一阵拉扯力道,剑身直接脱离了剑鞘,自己奔着窗户而去,眨眼间消失在月色中。

      她不慌不忙,冷笑一声,抬手在空中,做出握的姿势。

      宋平洲目不转睛盯着她的掌心,看她如何使用法术。

      不消片刻,一道锋利的破空声从他身后传来,他动作飞快躲开,刚逃走的剑被迫把剑柄送到她手里,浑身散发着颓败。

      绾雾使劲握住,穿鞋走下床,一步一步靠近宋平洲。

      “给,拿着。”

      宋平洲心里莫名发虚,总觉得她平静得异常,明明刚才还冷笑来着……

      他伸手接过来,接手瞬间,重若千钧的力道让他险些拿不住往地上砸。

      他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木做的、还带着清幽香味的地板,默默握紧了剑柄。

      他现在是下仙,身无分文,赔不起。

      绾雾没了下文,自己回床上睡去了,身下的轻纱被她用力抽出来,随意往床下一丢。

      留下一人一剑站在窗边,不敢出声,不知道做什么好,也不知道那把悬在头顶的刀什么时候掉下来。

      第二天一早,宋平洲蹑手蹑脚从床上坐起来,先往床边低头一看,剑还无声躺在那儿。

      这是他飞升的第二天,还保留着以前修炼时的作息。

      透过没关的几扇窗往外看,天空青白,外面安静一片,还没有声音。

      整座宝霞宫都还在沉睡。

      另一侧是座黑漆素绢面六扇屏风,素雅朦胧,从床头遮到床位。

      宋平洲控制着视线方向,没往那边看,无声穿上鞋子去净室换衣。

      衣服是仙娥准备的,没有量过尺寸,却正合适。

      净室其实是绾雾用来沐浴的,用结界引来的天池水,池底有沸石保证水温,所以净室整天弥漫着如雾水汽。

      换好衣服,宋平洲掐印,给自己里外连施了好几个清洁术,然后从脚边的水桶里舀水洗脸。

      洗漱完,他提着剑下了楼。

      正殿的二层共有四处地方可以上,正厅、殿后小门、殿两侧小门,四处楼梯会在中间汇成一处小平台,然后再由一道楼梯到达二层。

      宋平洲站在平台处想了一会儿,拐向了东侧方向楼梯。

      ——那是离绾雾床榻最远的方向。

      而且再往东走走,是一处小花园,里面有片空地可以练剑。

      清晨的花园里还飘着一层薄雾,滴露鲜花,娇艳舒展,宋平洲站定,先默念静心口诀,再如往常一样重复剑式。

      太阳光照到二层东边的第一扇,楼梯处缓缓上来几个人。

      仙娥捧着托盘在第一道博古架隔断处等着,川黛走上前,去叫绾雾起床。

      甫一绕过,整片空间情景映入眼帘。

      川黛眼睛瞪大瞳孔骤缩,嘴角拉平,仪态都顾不得了,疾步走上前。

      “天哪!”

      这发生了什么?!

      她走到床边,拾起床沿上搭着的一块浅青色、动时泛橘色的丝罗,后退几步,仰头去看已经废掉的纱帐。

      川黛心里如同雪顶崩塌,不止雷鸣般轰震,还冰凉一片。

      这纱幔里面有绾雾破壳时释放的霞光,绾雾一直收着,后来找织女给她织成纱幔,拢在床顶。

      有点类似于婴儿包被的意思,绾雾对它很是依赖。

      现在这纱帐毁掉了,里面的灵气早就在瞬间消散干净,找都找不回来。

      川黛一脸担忧低头,正对上绾雾半睁的眼睛。

      她平躺着,眼睛无神,眼下还挂着青色,整个人都散发着别惹她的气息。

      川黛试探叫她:“神君?”

      绾雾往下一滑,整个人埋到锦被里,手往外一伸,一道金光瞬间飞出窗外。

      川黛看了看窗外,又看看床上那一小包,“平洲仙君干的?”

      没反应,不是。

      她摸摸掉落的这块丝罗的边缘,“斩日剑?”

      床上绾雾烦躁地一蹬腿。

      好的,斩日剑。

      那确实。

      要是个活人还好了,任打任罚丢幽冥地狱都行。

      可这是把剑,不冷不热不吭不疼的,冲它发脾气也白搭,还累着自己。

      川黛上前两步,“昨晚是不是没睡着,要再睡一会儿吗?”

      绾雾猛地坐起,掀了被子下床:“不睡了。”睡也睡不着。

      博古架后的仙娥听到动静走出来,去给她挽发上妆。

      绾雾洗漱完,往妆台前恹恹一坐,川黛冲小仙娥挥手:“快给你们神君上个好看的妆,头发也挑好看的梳,哄哄她。”

      绾雾眼一斜,作势要拿珠花来扔她,川黛笑呵呵躲开,心一松,可算是把这祖宗哄好了。

      绾雾吃完早饭,宝霞宫彻底热闹起来,往来行走,人声交谈,充斥其中。

      川黛给她侍候着笔墨,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手上动作一停:“怎么一早没见着平洲仙君?”

      绾雾写着朱批,想要喝茶却发现没了,指指茶盏让仙娥添茶。

      “哦,一大早练功去了吧。”

      川黛笑:“没想到咱们宝霞宫最勤奋上进的居然是新来的平洲仙君,没准儿哪一回的斗法大会,神君可以扬眉吐气了。”

      绾雾喝着茶:“得了吧,还是先等他下凡历练回来再说吧。”

      “对了,昼南排到什么时候?”

      怎么说都是八十多个人呢,要是一块下去了,争奇斗艳的,还不得搅的人间天翻地覆。所以规定是一两个的来,次序随机。

      这个川黛还没问,一旁添茶的仙娥倒是知道,主动道:

      “说是排到一个月以后,这次匆忙,密录阁在准备第一位下仙下凡的事情,还没来得及通知,小道消息先流出来的。”

      “一个月啊……”绾雾拿着朱笔,沉吟不语。

      川黛好奇:“神君在想什么?”

      “我在想,他回来以后需要多久可以进步到拿斗法大会第一名,好让我扬扬眉吐吐气。”

      这帮老家伙,自己能力比不上她,就用弟子来压她一头。

      以前是她自己不收就算了,自从她开始收了,那帮老家伙就更嘚瑟了。

      川黛笑出声,明明刚刚还在说等历练回来再说,现在又开始琢磨人家什么时候能上战场。

      这小兵流程还没走完呢,哪能就想着当将军。

      绾雾越想越觉着这很重要,抬手一挥,金光一闪而过。

      川黛盯着金光出门而去,默默看向绾雾,这祖宗已经低下头,认真处理政事了。

      好家伙,她就说,出门练功也不能这么久不见回来。

      想想也是,就算追究没意思,这主儿也不是个闭口吃黄连的,该出的气还是得出。

      剑是宋平洲的,他这是被迁怒连坐了呀。

      ……

      小花园,宋平洲双眼空洞,额头满是汗珠,舞剑动作却机械木讷,招招力道十足,不掺一丝水分,仿佛不知疲倦,永远也不会累。

      一道金光刺破结界而来,直击他的眉心,宋平洲眼中瞬间有神,酸痛不已的胳膊慢慢停下来。

      他站在原地,等意识彻底回笼。

      他本来几个时辰前是要停的,结果陡然失了知觉。

      整个人如同一把没有思想的刀,可充满张力锋利出鞘,却再也不能被束缚,一直锋利,一直向前。

      宋平洲平复着呼吸,发抖的手执起剑到眼前。

      那剑通天气势已经不再,整把剑蔫了吧唧,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再也蹒跚不动。

      宋平洲提着剑,从来时的路往回走,沿着楼梯上去。

      二层已经没人了,只有轻轻的风吹动竹帘纱帐,带着风鼓起的声音。

      他随意捏了几个清洁咒,然后往床上一躺,剑柄随意从掌心滑落,丁零当啷掉地上。

      他眯了一会儿,然后被一个仙娥叫起。

      “何事?”

      仙娥作揖行礼:“神君在膳厅,让你现在过去一趟。”

      宋平洲立马就走:“好,多谢。”

      结果走出没两步,他身后传来金属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刺耳牙酸。

      宋平洲回头。

      原是那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爬起来,自己套上剑鞘,可能也飞不动了,剑柄飘着,剑头在地上拖着,就那样跟在他屁股后面。

      动静就是这么来的。

      宋平洲倒是没不让它跟,只是,他下巴冲它后面一扬,提醒道:“小心地板被你划伤。”

      剑:“!!!”恩人!

      宋平洲提醒完,斩日剑几乎以快出残影的速度全身抬起,争取离地板越远越好。

      不,是离所有东西越远越好。

      绾雾那个大魔头,居然一直把它困在幻境里。

      它一把威风凛凛削铁如泥的绝世宝剑,居然被当成一把杀猪刀,和无数头猪有了亲密接触。

      时间长了,越用越窄,还总是卷刃,最后一身锈,剑都拔不出来了,被扔去当烧火棍。

      结果烧火的都不要它,嫌它剌手,把它扔大街上,谁爱要它谁要它。

      怎一个惨字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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