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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我是鞋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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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的莞城虽然还未入冬,白天也依旧如秋日,但是夜晚的风却已经初具了冬日的凛冽。
11月的晚风如温柔的刀子,一片一片吹向行人。
温柔刀虽然温柔,但刀外裹着的外衣再如何温柔,也依旧不改其本性,所以跑向医院大门的寥寥就被这温柔刀片得有些流鼻涕。
寥寥急着去医院,所以不等送完学生就一个电话打给了蔡华,让她来帮忙顶班,美其名曰是为了给她和王横溢制造明目张胆独处的时间。
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也真是奇妙,寥寥和肖老师认识已经三年多了,却依旧只是同事,还是点头之交的最普通、最生疏的那一种。但她和蔡华才认识两个多月,却相处得如同朋友、姐妹。除了师出同校、在一个班级以外,更重要的是气场吧!
这跟品行无关,跟行为模式、处事方式有关。
肖老师的人品寥寥还是相信的,她相信肖老师不是真的想伤害穗宝,肖老师肯定也是喜欢穗宝这个孩子的,不然她不会去而复返、不会担忧到哭泣,她眼里的害怕、担心是真的。
但是她做事的风格寥寥真是不敢苟同,你喜欢一个人就大大方方地表白,干嘛要去利用一个孩子来讨好呢?更何况你的利用还损伤了孩子的健康。
这也是寥寥说她“其心可诛不可谅”的原因,寥寥承认这话有点重,但是不重,不足以消灭她的怒火,不重,不足以让对方知道她本身的做法有多愚蠢。
寥寥不会原谅肖老师,因为她伤害了她许寥寥的女儿。
穗宝虽然只是她的干女儿,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从她第一次在B超里看到穗宝用还没完全发育好的小手捂住半张脸的时候,她就已经爱上了这个害羞的、可爱的小娃娃。虽然这爱的源头来自她的妈妈宋美抒,这爱也确实是爱屋及乌,但是在这三年多的相处里,她们早已成为了不亚于亲生母女的母女。
寥寥真是把穗宝当成自己的孩子,哄她入睡,给她讲故事,带她玩,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寥寥对穗宝的好,带有纵容宠溺,带有毫无底线。
学过心理学的寥寥知道,自己这是自我安慰的补偿心理,因为她小时候没有得到来自父母过多的日常陪伴和关爱,所以,只要她和穗宝在一起,她总是投入自己百分之百的精力和心力去陪伴她。哪怕不和穗宝在一起,只要逛街看到什么好看的、好玩的,她也总是想买给穗宝,好像这样就弥补了小时候的那个自己——那个因为父母婚姻不睦和工作忙碌而缺少陪伴和关爱的自己。
寥寥她把穗宝想象成了小时候的自己。
而穗宝也跟寥寥这个干妈亲,几个月大的时候,除了亲妈美抒能把她哄睡外,就是寥寥这个干妈了。当她撅着小屁股,伏在寥寥的肩头流着口水睡过去的时候,寥寥的心瞬间化成一汪泉水。那时她就觉得,穗宝珍贵过这世间万物。
儿童医院的大厅内。
有很多家长孩子,或坐,或立,或哭闹,或安睡……人很多,但寥寥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季凉风和穗宝。
穗宝坐在季凉风的大腿上,季凉风低着头,专心陪着穗宝玩儿数手指——一个很无聊的游戏,但是穗宝数得很开心,季凉风配合地很耐心。
季凉风今天穿了一身黑,黑色衬衫、黑色休闲裤,外面原本套着的杏色针织开衫此刻披在了穗宝的身上——医院温度有些低。
小丫头今天穿的是长袖的碎花连衣裙,搭配一条白色薄裤袜,中午因为热,小外套已经塞在了寥寥此刻提着的包包内。
大厅天花板上的白炽灯亮得如同白昼,白色的灯光洒在两人的身上,一个慈爱有加,一个笑颜如花,画面美好得形同父女。
季凉风的寸头长长了,原本一月一理发的季凉风,硬是破了从小到大的惯例——只因为寥寥某次追剧的时候说剧里的男主角好帅,无论是之前军旅剧的寸头还是此剧的医生发型,男主角都驾驭得好好看!
季凉风听了也暗戳戳地留起了头发,甚至还购买了一些男士护发用品。某次来接她下班前他还特地去做了个跟男主角一模一样的发型,归家后把她堵在入户玄关问,是他帅还是剧里的男主角帅。
季凉风确实帅,不逊色于那剧中的男医生。
骨相、皮相、品相皆佳的男人现实中少见,怪不得肖老师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即便利用小孩子也要搭讪他。
万恶的看脸世界!
“来了?”季凉风发现了立在几米远的寥寥。
穗宝惊喜地喊:“干妈!”
寥寥走上前去:“医生怎么说?”
“干妈要抱!”穗宝伸长两只手说。
寥寥坐下,趁机接过穗宝。
季凉风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穗宝的鼻尖,嗔笑道:“小没良心的!”
“脸还痒吗?肚子还舒服吗?想吐吗?”
“不痒了,肚子也不闹了,它现在很乖哦,医生叔叔给我吃了一颗糖,它就乖啦!”
“医生给她检查了,说因为食物过敏引起了过敏性肠炎,所以给她吃了药。之后按时服药、涂药,多吃蔬菜,多喝水,让她吃进去的芒果快速消化排出体外就可以了。最近还要吃得清淡点……”季凉风缓缓道来。
寥寥听得认真,一一记在了心里。
季凉风说完,取药窗口的小喇叭也响起了穗宝的名字:“张穗青,5号窗口取药。张穗青……”
取完药,三人就驱车离开了儿童医院。
季凉风和寥寥带着穗宝去吃了砂锅粥,肉糜百合在砂锅的炖煮下,滑糯糯的,养胃又助消化。穗宝连吃了两碗,吃得小肚子滚圆。
晚上,寥寥哄穗宝入睡的时候没讲故事,而是就今天发生的事情做个复盘。
“穗宝,芒果好吃吗?”
“好吃,很甜!”穗宝抱着寥寥的手臂,认错道,“干妈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吃了。”
寥寥摸了摸穗宝的头,捋捋她的头发,小女孩的头发细细的、软软的,寥寥的心也软成一团棉花状。
“穗宝,干妈没怪你,你只是遵从了自己的想法,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这没有错,而且你好奇芒果好不好吃,说明你是一个有好奇心的孩子,干妈希望你永远保持对这个世界的好奇。但是,你还小,我们不让你做的事情都是有原因的,以前担心你理解不了什么是过敏,所以只跟你说不能吃芒果,但是现在你知道了什么是过敏吗?”
有时候,说一千,道一万,不如自己亲自去尝试、去行动,你面前的是繁花似锦还是荆棘深渊,总得自己去试过了才能知晓。
“知道了,过敏就是脸脸会痒、肚子会闹,我会不舒服。”
“更严重的还会失去生命。”
“什么是失去生命?”
“失去生命就是全身不能动,眼睛会闭上,耳朵会听不见身音,嘴巴也不能吃好吃的了,鼻子也不能闻到香香的味道了……”
“好可怜呀……”
“那为什么我吃芒果会过敏,袁满哥哥就不会呢?”
“因为穗宝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小精灵,这个小精灵不喜欢芒果,你一吃,小精灵就会哭、就会闹,所以你的小脸蛋就会发红、发肿、发痒,肚子会叫、会闹。”
“那袁满哥哥没有小精灵吗?”
“有啊!只不过他的小精灵跟穗宝的小精灵不一样,它不喜欢的是其他东西。”
“我的小精灵好挑食啊!”
穗宝这话一出,寥寥笑了:“你还知道挑食?”
“知道的,幼儿园老师有跟我们说过的,不能做挑食的孩子,要什么都吃!”
“那你怎么不爱吃青菜?”
“青菜太长了!我嚼不断!”
这真是意外之喜,穗宝不爱吃青菜的原因原来是这样。
“好,以后都把青菜切碎了给你吃好吗?”
“嗯!”
“晚安,小宝贝。”
“晚安,干妈大宝贝。”
……
卧室里,俩母女睡了过去。
客厅里,季凉风看完了昨天看了一半的书,也不见寥寥像往常一样出来。
眉头微皱的他轻轻地敲了敲寥寥的卧室门,见没人应就小心转动门把,推开门。寥寥的卧室没做顶灯,安装的是昏暗的地灯,寥寥觉得卧室就是为了睡觉的,没必要弄得那么亮堂。此刻的卧室内,床头的灯已经关了,只余下床尾尾凳前的地灯还开着一盏。
季凉风轻手轻脚地来到床前。只见寥寥向床内侧卧着,平躺的小家伙已经熟睡了,肚皮一起一伏,带着轻微的呼噜声。寥寥的长发随意地在散在枕头上,犹如深海里飘荡的海藻。寥寥睡眠浅,季凉风的开门声还是惊动了她,她睁开迷糊的眼睛,半转着上身问:“你回去睡吧。”
季凉风没洗澡,所以就弯着高大的身躯立在床沿边,他扶了扶寥寥微乱的鬓角,刚想说点什么,却被穗宝的哭腔打断了。
“唔~干妈……抱!”小丫头撇着小嘴翻了个身,滚进了寥寥的怀里。
寥寥顾不上季凉风,转回身去一边哄着穗宝,一边轻轻地拍着穗宝的后背。
季凉风眯着眼睛看了看熟睡的小丫头,心里不大爽快。
他今天还没怎么和寥寥说说话呢!
季凉风看寥寥实在是不会理睬他的样子,给她理了理被子,说了声“晚安”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等到美抒说她爸爸的病情稳定了——转入了普通病房——身体逐渐康复中的时候,寥寥才和穗宝跟美抒视频,简单说了一下过敏的这件事。
穗宝视频前还担心妈妈会生气,但估计是因为有外公这个车祸的“严重事件”在前,所以过敏这样的事情就显得有些不那么严重了。
不过美抒还是喊着穗宝的大名,严肃地叮嘱了她一遍。
美抒知道,自己的亲闺蜜肯定已经教育过女儿了,所以她也就不必再次重复了。
有时候,一遍一遍的说教只会让孩子厌烦,本来已经知道错了,但是就是因为家长的反复提起、反复批评,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接下来的好几天,寥寥不敢再把穗宝假手于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她才放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寥寥也知道她不可能全天24小时都看着穗宝,但是自己带在身边终归会安心些。
穗宝也很乖,干妈去上课,她就和蔡华阿姨在办公室玩、画画;干妈上完课了,她就跟干妈看绘本、听故事;课间的时候,袁满哥哥和其他姐姐还会来找她玩。
饭点了就去食堂吃饭,困了就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睡觉,无聊了就去田径场跑跳蹦哒。这小日子过得别提多滋润了。小丫头脸上还长肉了,好像还长高了一点点。
头两天,季凉风想帮着带穗宝,可是都被寥寥拒绝了。季凉风想说点什么,但是一看寥寥拒绝商量的模样就把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季凉风隐隐有股不安,觉得寥寥对他产生了信任危机,并且有责怪他、生他气的意思。
白天和往常一样,季凉风会接送寥寥上班。寥寥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异样,跟他相处也和以前一样,但是季凉风知道,寥寥有意疏远他、冷淡她。刚开始这股直觉不是很明显,但是一连好几天,寥寥都是哄睡了孩子就直接睡了,房门都不出。
季凉风最近也忙,因为上次那个视频,他在莞城教育界小火了一把,最近跟好几个高校都在谈合作。
白天他们俩都要忙各自的工作,只有晚上下班了这段时间是他们独处的时候,可是自从穗宝过敏之后,寥寥晚上都不和他独处了,就把他晾在客厅里。
等他觉察到了时候,或者说这股感觉从头顶浇灌而下的时候,11月已经快走到了中旬。
11月12日傍晚,季凉风踏着夕阳从公司赶回学校接寥寥和穗宝下班,但是却被在大门值班的张山告知,许老师带着小公主早走了。
那一刻,季凉风前所未有的恐慌,一种“我被寥寥踢出了局”的感觉从脚底油然而生,继而窜上头顶,他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不知道她的行踪,她的行踪还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那一刻,季凉风知道他前几天的不安应验了,他的直觉一向不出错,只是当时他们的感情尚笃,他以为寥寥已经全心全身爱上了他,加上她面色不显山不露水,一副没事的样子,他就以为没事了。
结果呢?今天看来事儿大着呢!
是他大意了,像寥寥这样独了27年的人又怎么会轻易就交付全副身心呢?
季凉风冷笑一声,右手一打方向盘,掉头就往水绿天苑开去。
“叮铃,叮铃,叮铃铃,叮铃铃铃铃——”
寥寥家的门铃声一开始还算正常,可是没两声,就一直响个没完,而且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这声音响得寥寥一阵心慌。
寥寥和穗宝坐在饭厅里吃晚饭,嘴里含着饭的穗宝学着门铃声喊:“叮铃,叮铃,叮铃……”不拿勺子的左手还用食指一直按着桌面。
“别闹!你乖乖吃饭,干妈去看看。”说着,寥寥抽了张纸巾擦嘴。
来到门口,一看可视门铃,是季凉风。
她一边按开门键,一边碎碎念:“不是知道门禁密码吗?怎么不自己进来?”
她转身想回饭厅,可是大门却静悄悄的,毫无声响。
门铃声还是一直响个不停。
得,非得她开门迎他进门是吧?
寥寥打开门就问季凉风:“你怎么不自己进来?”
季凉风凝视着开门的寥寥,手上还一直按着门铃。
寥寥看着周身散发着落寞气息的季凉风,心下知道他这是心情不好了。可是你心情不好干嘛拿我家门铃出气啊?
寥寥握住季凉风按门铃的手,仰着头问:“你怎么了?谁惹你了?工作不顺利吗?吃饭了吗?你说话呀?你嗯——”
季凉风看着关心他的寥寥,被握住的那只手一个用力,把站在他面前的人扯进自己的怀里,另一只手托在她的后脑勺下,低下头吻了上去,舌尖肆意游走在她的唇齿间。
寥寥推搡着季凉风的胸膛,细细碎碎地说:“在大门口呢!”
季凉风搂着寥寥的腰进门,门还没关上,季凉风的亲吻又袭了上来。
寥寥勾着季凉风的脖颈回应他,沉迷其间。
太久没亲密的两人忘我地亲吻着,直到传来在饭厅吃饭的穗宝的声音——“干妈!你在吗?”
亲吻着的两人清醒过来,寥寥喘着粗气,强自镇定地回答:“啊,干妈在呢,你吃完了吗?”
“还没有~我还有一、二、三……还有五口饭!”
季凉风趁着穗宝数数的时候,不停地啄着寥寥的唇角,听到孩子说还有“五口饭”的时候,小声嘀咕了句“够了”。
“哈?什么够了?”寥寥问。
“干妈!”
“你把剩下的饭吃光,干妈、干妈整理一下鞋柜!”
“哦!”
“我是鞋柜?嗯?”
“你怎么了今天?”寥寥两眼汪汪地看着季凉风。
季凉风打算把这些日子欠下的亲密讨回来再说,所以说了句“我们一起整理鞋柜”后,就抱着寥寥坐在换鞋凳上继续刚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