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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她抱住了自己的太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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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撕去了旧的,显露出崭新的月份。
11月,第二实验学校的小学部以期中考试为开端。
两天的考试过后,是季凉风承诺的特色课。
为了这堂课,季凉风很是用心,还特地让京城和东城的兄弟们多留一天。连续三个晚上,他都带着六七十个兄弟排演。
那一天,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早读课和第一、二节课都是语文,相当于三节连堂课。
早读的时候,寥寥特地给学生放了一部合成的纪录片,汶川地震救援、抗洪抢险、边境驻守……同学们看得热血沸腾、好奇频生。
寥寥带领他们来到田径场,可是场上只有演习的道具,却不见人影。
他们各个伸长了脖子张望,一个劲儿地问:“许老师,你说带我们来看真实的军人,军人在哪儿呢?”
“马上就可以看见了,我们要有耐心,好东西都是值得等待的,你们先到台阶上坐好。”季凉风已经事先跟寥寥通过气——为了观看演习方便,也为了学生安全,寥寥将学生带到田径场后将他们安排到观众席上去做好。
上课铃声落下,一阵整齐、铿锵的踏步声从主席台后传来。不一会儿,身着军装、列队整齐的安怀职员入场了,带队的就是季凉风。
“哇!”
“哇!”
“哇!”
同学们看着军人叔叔身上的绿色军装和军帽,不由得齐声惊呼。也是,这样正规又充满正气的军人平日里大家是不怎么能见到的,最多也就是国庆阅兵的时候能在电视上见见。但是屏幕上和现实中的观感怎可相提并论!
“是季叔叔!许老师,带队的人是季叔叔!”周鑫鑫摇着寥寥的手喊道。
寥寥竖起食指放在唇前:“嘘——鑫鑫,我们要安静地看哦!”
季凉风将队伍带到田径场的正中间,按照“队列——军事技能——体能”三部分进行演练。
季凉风站在苹果箱临时顶替的“指挥台上”发号施令,这六十人的列队演练堪称一绝,无论是停止间转法、蹲下起立,抑或是立正稍息,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地整齐划一、铿锵有力、自带风骨!
是的,寥寥觉得,中国的军人是有风骨的,那风骨是对国家的绝对忠诚,是对号令的绝对服从,一个军人只有真正相信自己的国家、自己的教官,才能不假思索地听命行事,所以才有了大家看到绝对整齐。
“哇!”
“哇!”
“哇!”
“哇!”
寥寥看着田径场中央的队伍,也跟学生一起,不自觉地变成了迷弟迷妹,加入了“哇”的队伍。
太阳热情地挥洒阳光,风儿肆无忌惮地吹过场上的每一张可爱脸庞,场上的脸庞棱角分明,目光坚毅;场下的脸庞稚嫩青涩,目光清澈却又充满钦慕。
“季凉风很帅吧!”宋问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寥寥旁边的位置上。
“嗯,是很帅!每一个军人都很帅!”寥寥眼睛不错地瞧着场上的一举一动。
看着没空跟他搭话的许老师,宋问天也不恼:“这只是小菜一碟,等会有更精彩的。”
“哦哦。”寥寥还是盯着场上的人瞧。
许老师就不能看着我说话吗?
随着一声“礼毕”响起,列队演练到此结束。
队伍如划过天际的流星一般退出田径场。
队伍一离场,观众席上的学生就炸开了锅:
“太帅了!许老师,他们是怎么做到这么厉害的?”
“许老师,就没了吗?”
“许老师,军人叔叔是不是就是我们保安叔叔呀?”
……
“还有两部分的演练,你们安静些等待,另外你们有什么问题可以第二节课的时候当面问军人叔叔。”反正下节课是季凉风亲自上的,寥寥不点都不担心季凉风回答不了孩子们的“十万个为什么”。
就在孩子们围着寥寥问问题的时候,十来个没参与演练的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地抬桌、设靶、布置障碍物等。
五分钟后,势如千军的踏步声再度响起,同学们不约而同地往右边的入口看去,各个翘首以盼。
六十个参与演练的军人换上了安怀集团的黑色工作服。
这个时候,宋问天当起了解说员:“刚刚列队演练的时候,他们穿着的军装是当年退役的时候部队发放的纪念版军装。但是现在要进行军事技能和体能的演练了,军装难免会有些束缚手脚。虽说是我们集团的工作服,但是我们都是按照部队训练的服装去定制的。”
寥寥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觉得学校的安保人员的服装跟其他地方的保安的服装不太一样,但是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不一样。
宋问天继续解说:“刚刚的六十人,现在被分成两个队伍,一个负责军事技能的演练,一个负责体能的演练。”
先演练的是军事技能。
枪械的拆卸和射击、拳术、近身格斗、投掷、过障碍物、卫生救护……当然,枪械演练使用的是CS的□□——季凉风向青青世界的李经理借的。
后演练的是体能。
百米短跑、折返跑、引体向上、单杆和双杠、俯卧撑、负重跑等。
列队演练如果是让学生们震惊不已的话,那后面的技能和体能演练则是让学生们大开眼界了。
宋问天看着每个学生眼中的崇拜,不禁心里高兴,但是他还是说实话:“其实这些真的不算什么,每个刚入伍的军人都要学的,这些都是最基本的。”
宋问天压低声音告诉寥寥:“这些皮毛对你家季凉风来说小菜一碟,季凉风其实很厉害,无论是军事演习还是外出出任务,他都是佼佼者,都能挣回来名次,可是他身上的伤疤也是最多的。”
“你不知道吧?季凉风退役的时候是被授予中尉军衔退役的,是我们七个当中军衔最高的。他不是军校毕业的,按理说他的军衔不能升得那么快,但是顶不住他的聪明和功劳啊,所以他在我们那一届算是个人物,如果他继续留在部队的话,这会儿不是少校的话,最少也是个上尉了。”
寥寥疑惑:“那他怎么不继续留在部队?”
“你说呢?”宋问天看着场上指挥调度的季凉风,“还不是为了我们啊!”宋问天说到“我们”俩字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寥寥。
可惜寥寥没领悟到他的意思,她就以为“我们”是安怀集团的战友们。
体能演练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第一节课下课了。
观众席上渐渐多了人,蔡校长、校长助理、还有因为下课到田径场上透气的初中部、高中部的学生。
远远的,寥寥好像在学生群中看到了肖老师的身影,但是隔得太远,不太确定是不是她。加上两人也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如果不是特意寻找,一学期也见不了几次面。
寥寥知道肖老师喜欢季凉风,估计学校里还有些单身女老师也喜欢季凉风,只不过都没有肖老师勇敢。
张山前两天聚会的时候,还来提醒她,说他还见过肖老师给季凉风送东西。张山的意思是,男人要管严一点,不然容易犯错误,虽然他知道他们季老大没问题,但是就怕缠郎的烈女太烈,赶也赶不走。
寥寥只是当笑话一样不在意。她觉得,是我的跑不掉,爱人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管太多容易发生矛盾,而她很怕矛盾。
场上演练的队伍并没有因为下课而受到打扰,他们该引体向上引体向上、该折返跑折返跑、该俯卧撑俯卧撑。
场外的声音不足以让他们分心,他们只听到场内季凉风的指挥、调度。他们只听季凉风的。
15分钟后,所有演练结束。
三(5)班的学生一窝蜂地涌进田径场,眼里冒出的兴奋光芒就像见到了肉骨头的狗狗。
寥寥走到季凉风身边,给他递上水和手帕:“辛苦了,季中尉。”
季凉风摘下帽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仰头喝水,听到“季中尉”三个字的时候不免被呛了:“咳咳咳……谁跟你说的?张山?”
“不是,是宋问天。”寥寥笑眯眯地看着季凉风,眼里都是钦慕与心疼。
季凉风边喝水,边睨着寥寥。
“以后你有我了,要好好爱惜自己,好不好?”
寥寥知道,军中的士官制度很是严格,军衔的升级也不容易升,如同滚石上山。季凉风非军校毕业的人能升到中尉肯定付出了很多努力,甚至受过不少伤。这个世界上,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世人都仰慕天才、钦羡强者,可是有谁想过天才和强者要经受的磨砺哪怕没有九九八十一难,也有八八六十四难。
寥寥知道,安怀集团和部队有深度合作,她不愿季凉风再事事出头,挣什么荣誉和军功,只希望他能健康、平安。
季凉风走下苹果箱,低头看着寥寥,一字一句地说:“好,我一定爱惜自身。”
“还有35分钟下课,你是想带他们回教室,还是在这体验一下?”季凉风看着远处和属下玩闹在一起的学生们,问道。
“就在这儿吧,同学们现在当你们犹如天神,教几招给他们?我看那个拳术不错。”寥寥建议道。
“可以!”说完,季凉风吹起哨声,组织学生列队。演练的安保们则爬上观众席休息——等会他们还得收拾场地。
季凉风亲自上阵,给大家舞了几招军体拳,拳打、脚踢、摔打、夺刀、夺枪,一招一式,不同于刚刚演练时候所见的风骨,季凉风的拳术,风骨中自带一股风流,一曲肘、一抬膝、一出拳、一伸腿,每招每式,都彰显出军人的坚韧与顽强。
寥寥不知道,她看着这样的季凉风的时候,眼里的星光灼灼不灭,甚至有些光芒过于调皮,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从她的眼睛里跑了出来。
季凉风教了大家几个简单的动作,每个学生都学得格外认真,尤其是班上调皮的那几个孩子,最是认真。
季凉风教了两三遍之后,就吹起哨子集合解散。可是今天的学生亲眼目睹了电视上才能接触到东西,他们怎么可能乖乖解散。一个个围着季凉风问:
“军人叔叔,我长大了也想当兵!”
“军人叔叔,你可以再教我几招吗?”
“军人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军人叔叔,我们学校的保安叔叔都是军人吗?”
“军人叔叔……”
……
季凉风估计是第一次被这么多孩子围堵,寥寥看到他脸上有些慌乱。但是她不打算上前去解围。
季凉风迅速冷静下来,问:“一个一个来,首先,我叫季凉风。接着,我们第二实验学校的保安叔叔都是退役军人。还有,你,你刚刚说你长大了也想当兵?”
“对!”回答的人是张冰彬,班上有名的调皮份子,同时也很容易被激怒。
“那你估计当不成了!”
“啊!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生气了。寥寥抿紧了唇。
“因为当军人很苦!”季凉风看着张冰彬。
“我能吃苦!”
“你吃不了军人的苦。”
“为什么?!我不服!凭什么说我不可以!”
寥寥想上前,但是季凉风用眼神示意她不用。
“因为这世界上有很多苦需要我们去吃,而学习是这么多苦中最简单的苦,你连课都不好好听,学都不好好上,这么简单的苦你都吃不了,何况是军人的苦?”
寥寥笑了笑,心里大悟:怪不得昨天晚上拉着我了解班上的学生情况,原来是做此用处啊!真精!
季凉风继续开口:“还有!你是想当一个被指挥的兵?还是想当发号施令的将军?”
“当然是将军!”
“那你估计也当不了了,因为我听说你很爱生气,你看你现在就生气了。这么容易生气的将军会打败仗的。”
张冰彬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是又找不出话来,急得他小脸通红。
寥寥走上前来摸摸张冰彬的小脑袋:“张冰彬,你别着急,我们还小,有不良情绪是正常的,慢慢长大的时候我们就会慢慢控制、化解不良情绪了,如果你真的相当一名军人,那你就好好想想季叔叔的话,我们不用现在就回答,你总会回答出来的,好吗?”
张冰彬落寞地点了点头。
除去上次的视频,这还是季凉风第一次见弯着腰、温柔教导学生的寥寥,面对学生的时候,她总是格外耐心、格外温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
季凉风看着他周围的学生,开口道:“同学们,不是我打击你们,你们想想,你们学一个生字的时候,从认识、会写到理解意思,你们要花多久时间?还有刚刚你们看到的演练、我打的军体拳,你们知道我们花了多少时间去学习么?我在部队待了九年,日复一日都在训练,才能如此熟练。我们学习,无论是学知识还是学本领,都要用心。”
“我曾经去过灾区支援,你们是我见过的学习条件最好的学生,你们生长在一线大城市里,父母给你们提供最好的物质条件,学校给你们提供最好的学习条件,就连老师都是最好的,可是你们在学校呢?抱怨这抱怨那。我就看见老师在上面讲课,有个别学生在下面搞小动作的,甚至还有人装病逃课逃作业......”
“你们已经三年级了,算是个小大人了,但是你们有想过自己以后要当一个什么样的人吗?你们现在崇敬我们,想当兵,这是你认真思考后的决定吗?如果是,我还是那句话,当兵很苦的,如果你连学习的苦你都吃不了的话,当兵的苦你就更吃不了了。”
“无论你以后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想从事什么工作,都请记住,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轻易抱怨、随便放弃......”
寥寥知道,季凉风用心了。
寥寥看了看表,说:“时间快下课了,我们现在回班上,但是我们是不是要谢谢今天地军人叔叔们呀?”
“还有指挥官季叔叔”周鑫鑫补充道。
学生们对着观众席喊道:“谢——谢——军——人——叔——叔!”
接着对季凉风喊道:“谢谢指挥官叔叔!”
寥寥莞尔一笑:“谢谢季老师!”
季凉风看着寥寥脸上的笑意和真诚的道谢,不觉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喜欢她笑的样子。
寥寥见了,微微一愣,不禁心旌摇曳。她发现自己和喜欢看季凉风的笑,那笑容,比他身后的太阳还要耀眼。
季凉风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笑着,身姿挺拔,气质卓绝。
寥寥突然想到一句话,她觉得很适合此时此刻她眼中的季凉风——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原本转身想走的寥寥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抱住季凉风,啊!她抱住了自己的朗月,不,季凉风不是月亮,是太阳,是她的太阳。她抱住了自己的太阳。
“我全身都是汗。”季凉风任由寥寥抱着。
寥寥抬头仰视季凉风,笑意剧增:“我不嫌弃。”
一阵清风徐来,头顶上的云朵缓缓挪动步子,田径场外的树木“哗啦”唱着歌谣。
寥寥此刻只能听见季凉风胸腔里有力地跳动,至于观众席上的口哨声,还没来得及走的学生的嬉闹声,寥寥通通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