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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腐烂之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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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开始了。
哪怕是班霍姆这样的大城市,也无法幸免,贵族们害怕底层的人民感染自己,一边鄙夷着下等人的肮脏带来了瘟疫,一边顺应自己更肮脏的内心涌现出比恶魔更毒的想法。
“让平民都死去吧。”
“贱民死完了贵族就能安全了。”
贵族们说着,将用于逃难的城堡和平民区分开,隔离。
如此,瘟疫之神就不会降临在高贵的人类中间了吧,他们边这么想着,边高歌畅饮。
高墙的那边,人民被瘟疫之神垂目注视着,在腐烂中苦苦挣扎。
这种环境下,十五岁的爱丽丝和妈妈被那个大腹便便的贵族大人带着,走进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城堡。
爱丽丝的妈妈成为贵族的情妇很久了,久到甚至于爱丽丝是不是这位贵族大人的私生女都不得而知,毕竟那时爱丽丝还很小,什么都不懂。
如果不是私生女,贵族大人为什么要带她们来到城堡呢?
在城堡大门关上的时候,爱丽丝悄悄回头,看到了身后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其实并不是贵族的私生女,因为在看到平民垂死挣扎的时候,爱丽丝的心脏就像有针在戳一般,密密麻麻的疼起来。
如果是上等人,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贵族们有个什么事件都会举办舞会,这次也一样,特别是在众多大贵族齐聚城堡的今天,舞会是肯定会策划的。
爱丽丝的妈妈搂着女儿殷殷叮嘱,让爱丽丝离大贵族们远一点。
“如果贵族真的这么可怕,妈妈为什么要靠近呢?”爱丽丝不解的问妈妈。
只见美丽的女人抚摸着比自己更美丽的女儿,浅浅的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舞会在当晚就开始了,贵族们急需一场狂欢减少内心对瘟疫的恐惧。
外面的月亮并不如平时那样皎洁明亮,而是泛着浅浅的红光,看起来就不详极了,血月照射在曾经繁华的班霍姆大地上,但这却没有影响到贵族们的好兴致。
它们在外面人类的哀鸣中高歌,在百姓的血泪中畅饮。
那种浓稠的恶意流淌在每一个精致的酒杯口,在每一次随着舞蹈转圈的裙摆边。
这种冲天而起的恶吸引到了谁的目光呢?
一个带着鸟嘴面具的绅士。
他慢慢在城堡外的大地上走着,周身沐浴血月的光,鸟嘴面具盖住了他的表情,但从他慢悠悠走过人群的动作看,绅士似乎是无悲无喜并不在意的。
脚步未停,他一直走到了城堡高大的城墙外面。
里面的舞会还在进行,被妈妈藏起来的少女爱丽丝羡慕的往高大的落地窗那边看,透过玻璃,可以看到舞会中的繁华。
她一直看着那些贵妇人的舞步,痴迷沉醉。
那些夫人身上穿的衣服坠着美丽的金银和宝石,和爱丽丝身上普通的白色棉裙并不相同,但爱丽丝还是很喜欢这样干净的柔软裙子。
夏日的夜风凉爽袭人,爱丽丝在无人的花园中提起自己的裙摆,学习着她偷看到的舞步,像光鲜亮丽的夫人们一样转圈,仅仅是这样就能让爱丽丝觉得很快乐。
周围是在夜晚也盛开的玫瑰,没有烦恼的少女在玫瑰中开心的转圈圈。
一圈又一圈中,爱丽丝的余光似乎看到城墙上站着一个人,一个带着医生鸟嘴面具的人。
鸟嘴面具的边缘有金属的镶嵌,线条是银白色的,眼睛处圆圆的镜片有轻微的色泽闪现,显得冷漠又无情。
那个人垂着头,注视着快乐的少女,目光沉静。
爱丽丝想停下,想证实自己是不是看错了,那样高的城墙上,怎么会站着人呢?
可她有点头晕,身体停下后又惯性的转了转,让她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等爱丽丝再爬起来去看月下的城墙,却什么都没有了。
似乎那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先生只是爱丽丝的幻觉一般。
贵族们的舞会结束了,妈妈也疲惫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女人看到爱丽丝皱着眉思考的样子,不禁笑起来,笑容不似在舞会上时的娇媚,而是温柔且包容。
“妈妈的小爱丽丝怎么把裙子弄脏了呀?”
看到妈妈带回了舞会上的蛋糕,一直想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爱丽丝马上把念头抛之脑后,欢快如小鸟般扑进妈妈怀里吃蛋糕。
城堡外面是人间地狱,城堡里面是酒池肉林,只有这小小的下人房间,汇聚着单纯的干净和纯洁。
这一切,都被鸟嘴面具的绅士看在眼中。
*
在干活的时候,爱丽丝会偷偷看那些贵族大人们。
他们每一个都满脸肥肉,腹部就像怀孕了一般涨大,不知道里面装着多少黄油。
贵族们从不会察觉低等人的目光,所以爱丽丝在一个月之内就把他们都看了个遍。
不像。
爱丽丝得到了这个结论。
城堡内的男人没有一个像梦中的鸟嘴面具绅士,最基本的身材就不像,更别说那沉静的目光。
很多时候爱丽丝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一场梦,梦中有个戴着鸟嘴面具的先生在她身边,看她拉着裙摆转圈圈。
而之后的有一天,爱丽丝突然从寻找先生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因为爱丽丝发现城堡外面很安静。
不像从前,总是有痛苦的哀嚎声。
爱丽丝的心脏又开始细细密密的疼起来,她想看看外面怎么样了,却找不到能出去的办法,突然,爱丽丝想到了城墙。
或许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就能看到下面的景象了呢?
但是爱丽丝不敢白天去城墙边转悠,只能在夜晚,在妈妈也睡着了的时候,偷偷跑到花园处观察城墙有哪里可以上去。
有一天,妈妈感冒了。
女人瘦弱的身躯蜷缩在被子里,旁边的壁炉因为缺少柴木,只是温温热热的。
她拉着自己女儿的手叹息:“爱丽丝,不知道把你养的这么天真是不是妈妈的错。”
爱丽丝把脑袋放在妈妈的腹部,闻着妈妈的味道,少女很安心,有妈妈为她顶起一片天,爱丽丝什么都不害怕。
“妈妈,我很聪明的。”
听到这话,女人又笑了一下,伸手抚摸腹部的小脑袋,或许是想起了自己深爱的男人,女人感慨道:“爱丽丝,能生下你真是太好了。”
爱丽丝扭头去看妈妈,只见妈妈眼底闪烁着温柔的光。
也就是这股温柔的光,让爱丽丝默默接受了妈妈选择做贵族情妇的行为。
因为如果没有面包,那时小小的爱丽丝就会被饿死了。
在这一晚,爱丽丝还是像往常一样偷偷跑出去,跑到了城墙边,摸索了很久之后,她终于找到了一条通往城墙上方的路,也只有那一条路。
爱丽丝爬到一半就不敢继续了,因为怕被人看到,记得明晚贵族们又要举行晚会,那个时候的大家都在忙,自己就能偷偷来了。
聪明的爱丽丝做下了决定,还是离开了城墙,提着白色的裙摆跑回和妈妈住的房间。
她的背影像是小鸟一样,被站在城墙上那位戴着鸟嘴面具的绅士看在眼中。
第二日,舞会如期举行了,在贵族们的喧闹中,爱丽丝顶着血月的光芒登上城墙。
已经入秋的夜风开始有些冷,爱丽丝抱住自己的双臂,从高高的城墙边缘往下看,看到那些纸迷金醉的贵族,看到那片玫瑰永不凋零的花园。
也看到了外面的景象...
尸横遍野,安安静静,没有生息。
悲伤让爱丽丝的身体似乎都感觉不到冷,她趴在城墙边,久久的注视着外面,那些让她痛苦的场景。
到处都是腐烂的尸体,尸体上面的味道随着夜风飘进爱丽丝的鼻孔,让爱丽丝突然呕起来,但是爱丽丝还是没有离开城墙。
她想起了之前住在外面家里的时候,邻居的柯尔克奶奶,会做好吃的甜饼送给她,爱丽丝仅仅是这么想着,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气。
少女抬起头,寻找着香味的来源。
那香味掺杂在遍地的尸臭中,细弱极了,但却能大大缓解爱丽丝的呕吐感。
是自己太饿了吗?不然为什么会像幻觉一样闻到香味呢?
可这香味也不像柯尔克奶奶的甜饼...
爱丽丝找不到香味的源头,就像找不到那位城墙上的先生。
她在白天干活的时候不仅仅只是看贵族大人们了,更会主动接近一些,去闻他们的味道。
呕...贵族们的香水恶心又刺鼻,那味道比尸臭都更恶心!
那一晚的香味果然不是某个贵族的香水!
入冬后,妈妈的病更重了。
爱丽丝把自己吃的都省了下来,消瘦着小脸,努力劝妈妈吃点东西。
可是妈妈没有吃,还精神很好的把爱丽丝叫到了床边,说:“爱丽丝,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你要记住这一点,他曾为外面的人民抗争。”
爱丽丝抹掉自己的眼泪,静静的听着。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已经能自己养活自己了,这是妈妈对你父亲最好的交代。”
女人还是温柔的抚摸着爱丽丝的小脑袋,笑的开心,哪怕是被病痛折磨,也没有减弱她的美丽。
“妈妈要去见你父亲了,尽管妈妈无颜见他,但妈妈还怀念他,我可爱的小爱丽丝,妈妈不告诉你你的父亲是谁,也是为了保护你,你是他最后的火种。”
爱丽丝拉起妈妈的手放在自己颊边,说:“妈妈是伟大的母亲,父亲也一定很想念妈妈。”
聪明的爱丽丝早就猜到了一切,所以她说的一定是正确的,父亲一定还爱着妈妈。
在这个冬末,妈妈离开了,踏上了去见父亲的道路。
而那位大贵族,没有再看妈妈一眼,只是让人把妈妈的尸体丢到城堡外面,他甚至还想丢掉爱丽丝,但当贵族注意到爱丽丝的时候,他犹豫了。
不知道贵族大人最终做了什么决定,爱丽丝没有被从城堡撵走。
这个冬天,就在爱丽丝的眼泪中过去了。
*
爱丽丝总会在夜晚偷偷爬上城墙,站在之前惊鸿一瞥看到过的先生的位置,趴在城墙上往下去看自己的妈妈。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妈妈变了。
先是慢慢变大,不复曾经的美丽,然后从腹部开始腐烂,一点点扩张,泛着青紫色,最后破开,流出液体。
爱丽丝并不害怕,因为那是自己的妈妈,辛苦养育了自己的女人。
妈妈身上也开始出现味道,味道随着夜风吹到爱丽丝的鼻尖。
爱丽丝发现妈妈的味道还是香香的,并没有尸臭。
不,应该说爱丽丝已经闻不到尸臭了,在鼻腔把味道取而代之的,是那股爱丽丝形容不出来的香气,细弱的,淡淡的,清冷的香味。
在妈妈离开之后,爱丽丝能得到的食物就越来越少了,她没有吃的,只有在夜晚的城墙上的这股香味,能让爱丽丝躁动灼烧的胃安静片刻。
她感觉很累,轻轻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一下一下喘着气,任由鼻尖的香味越来越浓重。
困和饿加起来的虚弱感让爱丽丝的视线恍惚,也让耳边的夜风声音变得模糊。
恍恍惚惚中,爱丽丝似乎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人。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位戴着鸟嘴面具的先生,而那位先生没有看向左边的宏伟城堡,也没有看向右边的人间地狱,而是看着爱丽丝。
爱丽丝发现了,那股香味是出自这位先生。
“先生叫什么名字呢?”爱丽丝虚弱的问,声音细弱柔软。
先生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爱丽丝,周身沉静。
夜风似乎开始变得越来越冷,爱丽丝忍不住颤抖了起来,她看着先生慢慢走到自己面前,想努力停止颤抖,但还是冷的受不住。
爱丽丝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就问他:“先生的气味很香,这种香水是怎么提炼的呢?”
说完,还轻轻嗅了一下四周。
没错,那股香味就是出自面前的先生。
鸟嘴面具的先生依旧不说话,只是站在爱丽丝的身边,看着爱丽丝慢慢昏睡过去。
面具上的眼睛处一片漆黑,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样子。
那晚和先生的经历就像另一场梦,因为爱丽丝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小屋子里。
而此时爱丽丝得知贵族大人们又要举办一场舞会。
她又想起妈妈,至少...这场舞会妈妈不用拖着病弱的身体前去了。
夏日将至,爱丽丝的生日也要到了,竟然就是贵族们举办舞会这晚。
在血色的月下,生日也饿着肚子的爱丽丝披着自己薄薄的毯子再次登上城墙,城堡中的人们载歌载舞,肆意挥霍食物。
她又一次趴在城墙上往下看妈妈,只见妈妈已经露出了骨头,但妈妈身上的味道依旧不是尸臭,而是跟先生一样,飘散着淡淡的香气。
不知何时,先生出现在爱丽丝的身边,但先生这次并没有看爱丽丝,而是注视着起舞的贵族们。
爱丽丝凑在先生身边嗅了嗅,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说:“我没有这样的香味,总在离开城墙之后就闻不到这种味道了,我也好想拥有这个味道。”
说完,就见先生扭过头看她。
鸟嘴面具的绅士依旧沉默着,不过这次他对着爱丽丝伸出了手,手上是爱丽丝这样的贫民所不知道的高贵皮革所制作的手套。
已经十六岁的少女不明所以,但还是乖顺的把手放在了先生的掌心,被他轻轻握住。
城堡中传出了舞曲,高贵的夫人们开始跳舞了,而爱丽丝也被先生带着,伴着传出来微弱的舞曲声,在城墙上,在血月下,像贵族夫人们一样起舞。
美丽的舞步中,爱丽丝被先生掌握了节奏,身体跟随先生转动,妈妈离去后就很珍惜不弄脏的洁白裙摆,在绅士的脚边划过暧昧的弧度。
毛毯掉落,冷风即来。
开心的少女终究还是虚弱的停下,倒在绅士的怀中。
“先生的身上,好香啊...”
像妈妈一样。
*
第二天醒来的爱丽丝发现先生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看着城堡的方向沉默。
她不觉得先生能从城墙上来到自己的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她也没有问。
毕竟,天真点好,有时候聪明带来的,只会是痛苦。
在先生出现在自己身边后,爱丽丝慢慢开始感觉不到饿了,即便不吃东西,爱丽丝越发长开的美丽脸颊也没有消瘦下去,而是像水蜜桃般一天天饱满起来。
但贵族们好像不喜欢,贵妇人会在白天爱丽丝干活的时候斥责她。
“哦爱丽丝,你的身上是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天哪,没有香水喷的话至少洗个澡吧~”
“和她的情妇母亲一样小家子气,嘻嘻嘻...”
“哈哈哈...”
爱丽丝总在被取笑。
她不解的闻了闻身上属于先生的香气,还是只能听从夫人们的话,去洗澡。
脱掉女仆装,也换下了里面洁白的棉裙,爱丽丝露出了一身雪白娇嫩的皮肤。
能养的不比贵族小姐差,还能保持美丽不被觊觎,爱丽丝的母亲付出了许多心血,哪怕是榜上班霍姆最大的贵族当个情妇也在所不惜,因为她要保护好逝去丈夫留下的唯一希望。
爱丽丝也明白母亲的用心,所以她也会好好保护自己,比如在干活的时候将自己的脸涂花,变得丑丑的,这样就不会被坏蛋盯上了。
可惜母亲死掉的那天,她还是被贵族大人看到了,只是因为她的泪水太多,融化了脸上黑黄的颜料。
爱丽丝在澡桶中临水自照,她美丽的小脸上依稀能看出父亲与母亲的样子。
“先生...不离开吗?”躲在水中的少女隔着雾蒙蒙的水蒸气,看向房间内的鸟嘴面具绅士。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的女孩,就连坐在桌边的姿态都是优雅从容的。
房间内,那股和妈妈身上很像的味道在漂浮着。
罢了,在这样的味道下爱丽丝也会安心,特别是在失去妈妈带来的安全感后。
鸟嘴面具的镜片上,倒映着女孩丝滑的金发和雪白的脊背,绅士始终坐在桌边,没有丝毫轻微的动静。
爱丽丝开始习惯。
习惯先生在身边的每一秒,哪怕是洗澡,哪怕是睡觉。
先生从城墙上下来之后就一直待在爱丽丝的小屋,没有出去过,所以很多时候,爱丽丝都是在先生的怀中醒来的。
从一开始的惊慌,到后来的习惯,似乎只用了不到三天。
她已经习惯他安静的注视,他有些凉的怀抱,他的无言,他尖尖的鸟嘴面具。
青葱的手指滑过面具的金属条纹,刚醒来的爱丽丝声音沙哑。
“先生长什么样子呢?”
他还是沉默着,连呼吸声都没有,只微微垂着头,观察怀中的少女。
爱丽丝对先生的沉默没有感到难过,因为这是意料之中,她无声的笑笑,往先生的怀中蹭了蹭。
在这间充满淡香的小屋中,爱丽丝再次在失去母亲后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而鸟嘴面具的先生也得到了爱丽丝所有的可爱模样。
他只是揉了揉她腰部的棉裙,亲肤的手感不会让戴着皮革手套的自己感觉得到,所以他似疑惑的歪了歪头。
在太阳即将升起的时候,那种隐秘的探查也中断了,因为爱丽丝必须去做女仆该做的工作。
*
爱丽丝病了,像妈妈一样的感冒。
但因为有先生的陪伴,安全感满满的爱丽丝并不觉得难受。
她俏皮的去拉先生的面具,先生也没有责怪她,只是伸手握住了爱丽丝作乱的小手,皮革冰冷的触感传输至爱丽丝的手部皮肤。
少女调皮的把手指穿插进先生的手掌,十指相扣间,她似乎感觉到了先生的骨骼和皮肤。
“先生,你会永远和爱丽丝在一起吗?”
他不回答,他从不说话。
慢慢大胆起来的女孩踮起脚尖,仰头去亲吻鸟嘴面具的尖尖,他也并不会阻止,最多也只是疑惑的歪一下头,去看她,好像不懂她为什么这么干。
自觉窥视到先生小秘密的爱丽丝更加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和先生已经越来越近了。
不仅仅是身体,还包括灵魂。
鸟嘴面具是尖锐的,但也是温柔的,因为那个尖尖大部分时间都是朝着爱丽丝,证明面具的主人正在注视着她。
双眼镜片中是一片黑色,无法从那里窥见里面的人是什么样子,有着怎样的一双眼睛。
但那让常人感觉到恐怖的黑暗,却能让爱丽丝安心睡去。
而在她睡去之后,常常会觉得疑惑的绅士就会为自己解开疑惑,去探查她的身体,从皮肤到五脏,从眼睛到大脑。
她的所有包括灵魂,都被他带着皮革手套的指尖触碰到,然后留下那股淡香,这是他的标记。
*
爱丽丝长大了,越发明艳动人起来。
那个看过她脸的贵族似乎已经等不及了,强制在她工作的时候偷偷将她绑走。
爱丽丝想过死去,但是在监管下,连死去都是奢望。
不讲道理的牲畜去亲吻她,急的甚至磕破了她的唇瓣,被她狠狠的反击咬了舌头,她唇上的血液蔓延至牲畜的口中,贵族扇了不听话的爱丽丝耳光。
“我都不嫌弃你身上的臭味,你居然还敢反抗我,学着你妈妈的乖顺不好吗?”
听到身上的男人提到自己的妈妈,爱丽丝闷声不吭挣扎的更加剧烈起来。
妈妈...
先生...
人类总是会在最痛苦的时候于内心呼唤自己最依赖的名字,就好像这样能减轻痛苦一般。
“呸,你个婊...”
闭着眼睛流泪,却硬气到一声不吭的爱丽丝察觉到身上贵族的欲言又止,挣扎了很久,贵族也不再说话,她终于累了。
突然感觉到腕间的钳制慢慢放松,爱丽丝悄悄睁开眼,却见眼前是尖尖的鸟嘴面具。
压制住她的也不再是那个丑陋的贵族,而是她呼唤的先生。
手腕的触感是冰凉的皮革,所以哪怕是现在这个姿势,爱丽丝也突然就心安下来。
那个贵族呢?
爱丽丝没有问,她只知道她的先生救她来了,确认是他后她抽泣着缩进他的怀中,感觉到鸟嘴面具贴在她的头顶。
少女哭了一会,终于停了情绪,从祂怀里抬起头,伸手去摸鸟嘴面具的尖尖。
从最前端摸到面具的最后端,一寸又一寸,直到解开了卡扣...
迷蒙的泪眼哪怕是看不清,也被惊住了。
但爱丽丝下一秒又笑起来,轻轻的叫他:“先生...”
他们之间安静了很久,直到绅士一只手像往常陪伴少女睡觉时一样搂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擦掉残留在少女脸颊上的泪珠。
然后,那个面具下什么都没有的缺口中弥漫出了黑色的雾气,将爱丽丝整个笼罩了进去,先是头,再是他们十指相扣的手和贴紧的身体。
最后...黑雾从曾经划过他脚边的白色裙摆下漫进去。
那雾气粘稠的让光都无法到达祂的中心点,蜡烛熄灭了,头顶的吊灯也失去了作用,整个房间好像处于永夜一般。
在那永夜中,有少女的诉泣声传出来。
“...先生...呜...”
*
爱丽丝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香了,主要的源头是腹部。
这天,就在她研究自己的肚子为什么会香喷喷时,听到了一个消息。
贵族大人生病了,似乎是重感冒。
仆人们私底下都在传着悄悄话。
“谁知道大领主怎么了,大管家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睡着呢。”
“天哪,这样肯定会着凉的!”
“可不是嘛,对了,大领主的症状和外面的贱民...”
“住口,这也是你能说的,你想死可别拉上我啊!”
爱丽丝正常去干活的时候发现花园的玫瑰枯萎了,红色的玫瑰枯萎的时候透着黑色的斑块,看起来怪异极了,记得以前管家还说过,城堡的花园玫瑰是永不凋零的存在。
不知想到什么,爱丽丝好心情的笑起来,继续往城堡里面走,刚一到居住区,就看到戴着鸟嘴面具的先生背着手站在阴影处,四周的贵族好似都没有发现先生。
见到爱丽丝的到来,鸟嘴面具绅士的目光不再看向散发着黑暗的贵族们,而是聚焦于爱丽丝本身。
但是爱丽丝安排到的任务是给昏迷的大领主擦身子,她十分不情愿,却见走到她身边的先生点了点头。
这还是先生第一次在观察的时候有这么大的动作呢,爱丽丝迷迷糊糊就接下了这个没有人愿意干的活计。
大家都在暗中嘲笑着爱丽丝的愚蠢。
只有爱丽丝知道,先生是陪伴在她身边的,所以她并不害怕,跟随女管家前往了那晚强迫她的大领主的房间。
进入房间之后,其他奴仆们包括穿的也很光鲜的女管家好像都很害怕,所以匆匆退了出去。
看来就算是大领主,冒出瘟疫苗头的时候,也和他口中的“贱民”一样被人害怕且厌恶着。
爱丽丝突然就认识到了人类是个什么物种,即使这个物种包括爱丽丝本身。
待爱丽丝走到领主的床边,鸟嘴面具的绅士就从背后轻轻抱住爱丽丝,拉住了爱丽丝的右手,点在了领主的额头。
只见高烧中的领主慢慢醒来,看到眼前紧张的爱丽丝,喊道:“管家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我怎么了?我要喝水,叫管家过来。”
爱丽丝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见听到声音的管家和高级奴仆们冲进房间,哀哀戚戚的哭着,跟领主诉说他们在领主昏迷的时候照顾领主有多不容易。
反而是爱丽丝,被奴仆们挤到了角落。
她轻扭了一下身子,更好的依偎在先生的怀中,于角落观看着属于这群人的恶臭表演。
阴沉的角落处,被人鄙夷无视的下层少女好像突然被谁逗笑了,然后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献上了纯洁的吻。
只有少女自己知道,那吻落在了鸟嘴面具的尖尖上。
回应她的,是互相贴的更近的身体。
*
漆黑的夜色中,城堡的大门被打开了,门后显露出一个穿着白色棉裙的少女。
无人知道那两扇重达千斤的大门是怎么打开的,毕竟无数平民们一起上都没有打开过。
少女的裙摆温柔的划过夜风,在班霍姆的大地上寻找着散发香味的人们。
纤细的手指落在人们的额头,驱除了折磨他们的瘟疫,治愈了他们散发着腐烂气息的身体。
有被治疗好的孩子虚弱的询问母亲为什么姐姐有驱散瘟疫的能力,他的母亲会告诉孩子,那是瘟疫之神赐予的祝福。
与城堡外情况相反的,是城堡内瘟疫的扩散。
最先开始被感染的,是领主苏醒时,一拥而上围在领主身边的奴仆和管家们。
领主无情的抛弃了他们,随后发现自己再次发烧起来,他是从自己的妻子身上感染的,因为妻子和马夫有染。
城堡内的贵族们一个接一个,被瘟疫缠绕,人类看不见的黑色雾气笼罩了整个城堡。
而黑色雾气的源头就在下人房,正温柔的拢在一个少女的床榻边,与她共舞。
*
城堡中越来越多的人生病了,爱丽丝在白天闻到了他们身上的恶臭,那是一种让她都无法忍受的恶臭。
只有在先生身边的时候,爱丽丝能好一点,长时间的闻到恶臭会让爱丽丝精神都恍惚起来。
“先生可以闻到吗?那些人身上的味道。”
爱丽丝将脑袋放在先生的颈窝,轻声问。
鸟嘴面具的绅士侧过头看着被自己标记的少女,又看向少女微微隆起的小腹,抬手为昏昏欲睡的少女屏蔽掉从城堡方向飘过来的恶臭。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堡中的贵族们听说平民间有能治愈瘟疫的医生,他们便派出了很多奴仆去抓捕那个医生。
谁知道抓回来的居然是爱丽丝。
爱丽丝被奴仆们按着跪在地上,高高在上的人们即便得了瘟疫也依旧高高在上,用着要求的语气,让爱丽丝给贵族们治病。
此时,大领主也想起来了,当初他第一次高烧好起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爱丽丝。
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甚至说出了只要爱丽丝治好他的病,他就娶爱丽丝成为正房夫人这种话。
爱丽丝一直没有说话,目光看向站在大领主背后的先生。
先生还是如同一开始一般,沉静的看着爱丽丝,但是这次他没有帮助爱丽丝,只是这么看着她。
爱丽丝知道,先生在让她做选择。
治愈贵族们,当然可以,毕竟如果选择不,那就是死亡的下场,就像人类无法抵抗上层的统治一般。
贵族要平民生就生,贵族要平民死就死,贵族要爱丽丝给治病就必须治。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平民就没有反抗的权利吗?
爱丽丝偏不。
哪怕是死亡,爱丽丝也偏不给贵族治疗,哪怕死亡后,再也不能躲在先生的怀中撒娇,再也见不到他。
好笑的是,明知道能治愈瘟疫的只有爱丽丝,但贵族们还是叫嚣着要送爱丽丝上火刑架。
他们装模作样的摞起柴堆,竖起十字架,绑好爱丽丝。
即便如此,爱丽丝依旧不给贵族们治疗。
她想了很多,想到了母亲的死,想到了柯尔克奶奶,想到了城墙下腐烂的尸体,但是最后想到的,却是曾经,她进入这座城堡时往后看向班霍姆城的那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她宁可被烧死,也不会为这群贵族治愈瘟疫。
在被绑上火刑架的过程中,先生一直都是在她身边旁观。
爱丽丝知道先生并不是人,知道周围的贵族都看不见他,但爱丽丝还是这么爱着这个并非人类的生物,因为他曾带给爱丽丝安全感,也赋予了爱丽丝治愈瘟疫的能力。
现在,班霍姆城已经没有了瘟疫,除了这处华丽的城堡。
爱丽丝朝先生望去,轻声说了句谢谢,还有...
“我爱您,先生。”
贵族们还想继续恐吓一下爱丽丝,却见爱丽丝的嘴角动了一动,似乎说了些什么,还没等贵族派遣身边身体已经开始腐烂的奴仆去问问,就见柴堆瞬间燃起了巨大的火光。
不!!!
没有人点火啊!
火舌像最温柔的情人一样舔上爱丽丝的全身,但奇怪的是,爱丽丝没有感到任何痛苦。
火焰中洁白的少女与罪恶的瘟疫之神对望,终于明白,这是瘟疫之神怜惜的温柔。
是她的先生难得的,主动对她表达的感情。
爱丽丝笑起来。
*
愤怒的人民汇聚在了城墙下,一簇簇火把被丢进城堡。
那时用来防御感染了瘟疫的平民的厚重城堡大门此时却成了贵族们无法逃生的壁垒。
牲畜们就像曾经绝望的平民,扒拉着大门,只求一线生机,但是平民怎么会放过它们,毕竟它们杀死了那个少女,那个被尊称为瘟疫夫人的少女。
这场能点燃城堡的大火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将所有在此处的过往都烧成了灰烬。
冲天的火焰也驱散了班霍姆城上空全部的黑雾。
一切结束之后,平民们曾前往城堡寻找他们恩人的遗物,可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在那堆柴堆的灰烬中,翻出来一个鸟嘴面具,庄严而冰冷,好像没有被火焰影响,完美无缺。
最后,那个鸟嘴面具也随着城堡的倒塌被永远的掩埋。
很久之后,似乎有那场瘟疫中幸存下来的孩童睁着清澈无辜的双眼看到了曾经救治他的瘟疫夫人。
只见瘟疫夫人扶着腰,似乎要生产了,身上还是那条洁白的棉裙,干净无暇。
而夫人身边,带着鸟嘴面具的一位男性将夫人护住,夫人在几秒后好像发现了男孩的注视,她甚至还记得男孩的名字,叫了他一声。
只不过从小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并没有人相信。
*
人们都传言瘟疫之神本是无情的,却在人间学习到了感情,并爱上了人类。
而那个人类死后成为了治愈之神,还孕育了瘟疫之神的孩子。
二神生下的孩子代表的是善意与洁白。
从此后,敬畏着瘟疫之神的人们画出的神像中,面容不清的祂怀里永远会搂着一位身穿洁白棉裙的美丽少女,少女便是治愈之神。
而治愈之神怀中,是开心笑着的婴儿。
听说对这个世界一直保持乐观和善意的人,会被那婴儿赐福,从而散发出一股来自内心的香气。
拥有这股香气的人们,能永远被治愈之神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