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修行记》今士心

3、流寇劫村

　　窦硷天还没亮就起来烧炭，上午去西司镇卖，窦妈妈一早也不见了踪影，只没好气地叮嘱说在灶里留了几个热好的干馍馍给龙女吃。窦母回来的时候背着一筐野草，告诉龙女这就叫猪草。龙女悻悻地点点头。
　　窦妈妈还教训道：“人只会吃不会干，就跟猪一样，早晚是等着屠宰了被吃！”
　　龙女像小孩子一样缩了缩肩膀。
　　窦妈妈恶狠狠道：“你现在脚受了伤，我儿子宝贝你，等你伤好了，还不跟我下地干活去！”
　　龙女乖巧地笑笑，又点点头。
　　窦妈妈嫌弃地瞟了瞟龙女，背着猪草去猪圈喂猪。
　　傍晚，窦硷回来了，一身汗味，带着一个布包，趁窦妈妈做饭的工夫，打开，里面是一双崭新的绣花鞋，红底，绣着粉色的芙蓉花，有点俗气。
　　窦硷捧给龙女看的时候，好像还能感受到在布包里被窦硷捂出的热气。
　　龙女皱了皱眉。
　　窦硷半蹲，把绣花鞋轻轻放在地上，满脸涨红道：“宁姑娘，我用今天卖炭的钱买的，你，试试，看合不合脚！”
　　他砍了好几天柴，一大早起来烧炭，又走几十里山路到镇上卖，好不容易卖完了，舍不得花，给我买了这双鞋……
　　龙女伸出脚，窦硷拿起一只给龙女穿上，又给龙女穿上另一只，扶龙女下地，走了两步。
　　“怎么样？合适吗？”窦硷问得小心翼翼。
　　龙女轻轻颔首，又轻轻推开窦硷，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一点距离。
　　窦硷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他轻声道：“宁姑娘，其实你不是从蜀东逃荒过来的，对吧？”
　　龙女点点头。
　　窦硷道：“你没穿鞋子，若是从蜀东逃荒过来，不仅满脚尘土，还会磨得起泡出血，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双脚莹白，除了脚腕受伤，不仅没有尘土，还很鲜嫩，就像不曾在世间走过一样。”
　　龙女脸红了，她拉过窦硷的手，摊开，在他掌心写：“相信我。”
　　窦硷微笑，不敢直视龙女的眼睛：“我知道你不是坏人。我、我只是好奇……”
　　窦硷没说完的话，龙女都明白，窦硷只是想问，她是谁？她从哪里来？
　　龙女松开窦硷的手，穿着绣花鞋，踮起脚尖，走到屋子中央，双手举起，转了一个圈，向窦硷施了一礼。
　　窦硷愕然。
　　龙女笑笑，她法术被压制，不是全然没有，她指尖动动，窦硷赫然全明白了：你不是人，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出于某种原因被迫来到人间，你要想办法回去！
　　龙女点点头，瞬息传给窦硷一句话：我吓到你了吗？
　　窦硷呆呆地看着龙女，因为施法的原因，龙女周身围绕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衬得龙女的花容月貌愈加动人。
　　龙女点到为止，散去光晕，窦硷才缓过神来。
　　窦硷心道：天啊，我是遇到神仙了吗？
　　龙女笑，把自己的意思灌输到窦硷脑海里：你不许把我的事情告诉别人啊！
　　窦硷满心欢喜，又怎么会把龙女的事情告诉别人呢？
　　这时，窦母喊两人吃饭。
　　平静地过了三五日，龙女脚伤完全养好，跟窦硷一起上山砍柴。
　　窦硷一边砍柴，一边打趣道：“神仙妹妹，用法术帮我砍柴好不好？”
　　龙女不理他，径直往前走了好几步，才把自己的意思灌给他：你学法术就是为了砍柴啊！
　　窦硷厚脸皮道：“不然呢？变块金子给我也行！”
　　龙女回头笑嘻嘻地摊了摊手：现在法力低微，变不了。
　　窦硷故作失望道：“那能干什么啊？”
　　龙女结了一个手印，抬手。
　　“诶呦！”窦硷凭空摔了一跤，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疼死我了！”
　　龙女笑意加深：教训教训你还是可以的！
　　窦硷抓住一段枯枝，用力砍了下来。
　　龙女走近，拉拉窦硷的手，好似撒娇：生气啦？
　　窦硷满脸涨红，用余光看看龙女，呼道：“生气了！”
　　龙女掩嘴笑，随即双手结印，离地半尺，窦硷身边起了旋风，忙用手遮挡，一会儿，风停了，窦硷一看，不远处整整齐齐是两堆柴火。
　　龙女拉着窦硷走过去，讨好道：好啦，你一天的工作完成了，不许再生气了！
　　窦硷只觉心里暖暖的，又满满当当的。他道：“这么多柴火，可得慢慢挑下山了！”
　　龙女托腮：不然呢？你还想让我用法术帮你运啊！得寸进尺！
　　窦硷又偷偷看看龙女：“以后，你会陪我一起砍柴吗？”
　　龙女笑容淡去，斩钉截铁：不会。她看了看自己的绣花鞋，又道：还完这双鞋子的钱，我就要离开了！
　　窦硷心中一凉，酸涩。
　　龙女拍拍他，道：你还想靠我好吃懒做啊！
　　窦硷拿麻绳开始捆柴火，回道：哪敢？遇到你，就是我做白日梦了！
　　风又起了，不是龙女的法术，还混着一丝血腥和火烧味，风来的方向是……
　　龙女拉起窦硷就跑。窦硷不明所以，差点又栽个跟头，急道：“什么事？”
　　龙女不言语，踮脚要起飞，可窦硷太沉了，她的法术带不动，急恼下只能用法术加速，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回窦仙村。
　　晚了。
　　远远就看到窦仙村上方滚滚浓烟。
　　等跑近的时候，窦仙村已经烧得断壁残垣。门口的大槐树已经焦黑了，聊天的老奶奶倒在血泊中。窦硷全身在颤抖，他疯了一样跑回自己家，一路都是村民的尸体。推开木门，窦硷全身都僵住了，狗的肠子抛在院子里，老黄狗四腿朝天，下面都是鲜血，两只鸡也倒在地上，满地鸡毛，窦硷一步步走进屋，屋里……
　　窦妈妈身上被捅了好几刀，奄奄一息，她好像终于撑到儿子回来了。
　　窦硷的眼泪刷地流下，他跪在母亲面前，不敢动。
　　窦妈妈口中吐着鲜血，嘱咐道：“蜀东的流寇……王家湾……翠莲……他们就要去了，洗劫了咱们村，还要……你，活下去……报仇！”
　　言毕，断气。窦硷抱起母亲，大哭。
　　“啊——”他仰头长啸。无人能理解他心中的痛苦。
　　龙女目睹了这一切，活生生的村庄，不过一天死气沉沉，仿若地狱。
　　龙女跪地，伸手运了一点气给窦硷，开口说道：“你去西司镇找官兵报信，我追踪流寇用法术拖延一段时间，你记住，三个时辰，你一定要带官兵来王家湾村，我只能坚持这么久！如果官兵不来，你自去逃命，我不会怪你！”
　　窦硷用带血的手擦了擦眼泪，起身，义无反顾道：“我不会自己逃命的！”
　　两人对视了一下，龙女跑到屋外，飞身离去。窦硷放下母亲的尸体，也快跑奔向西司镇。
　　窦仙村在西，西司镇在东，王家湾村在窦仙村东南，有时窦硷为了多卖一些炭，会有意绕道王家湾村。
　　那群流寇此刻带着洗劫的财物走得不快。他们几乎把全村人都杀了，没留活口，谁会报信？等邻村人发现，已经过去好几天，尸体都发臭长蛆虫了。他们甚至唱起歌：“硕鼠硕鼠，孰为硕鼠？我为硕鼠，吞吃烧光！”
　　天不罚尔等，何为天？龙女激愤，飞到上空，化出龙形。
　　平地起风，转！顷刻，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流寇不得不停下步伐。
　　“他奶奶的！这天是怎么了？”为首的吸了一口沙子，呸出去，骂道。
　　“停止前进，原地休整！”首领拔刀一挥，众流寇原地停下，聚坐一团。
　　狂风持续的时间不长。
　　倾盆坠雨，降！瓢泼大雨漫天直灌。
　　首领骂道：“这他妈天漏了！蜀东大旱，滴雨不降，敢情都下这儿了！”
　　我法力受压制，只能影响这不到方圆一里的范围。龙女暗道，窦硷，快，我要拖不住了！
　　冰雹流星，落！鸡蛋大的冰雹哗啦啦砸下来。砸得流寇抱头鼠窜，直喊疼。
　　再有一刻钟！龙女在云端化出人形，咬破食指，写符咒，大呼：沱河神助我！
　　沱河是流经窦仙村、王家湾村、西司镇的一条小河，河神是一条锦鲤，连形都未化。此刻，他元神被龙女召到云端，蹦跳拜道：“愿听差遣！”
　　龙女挥手，沱河神鼓鼓的鱼腹中吐出一股水，浇下云端，与此同时，沱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在枯竭。
　　狂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龙女的法力在迅速地衰退。她面前的符阵越来越弱，鲤鱼神的肚子已经扁了，他翻着白眼道：“龙女，小的尽力了！再不回去，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龙女点点头，默念了一个咒，一阵风将鲤鱼神送回沱河，沱河水又流淌起来。
　　雨稀稀拉拉地停了。
　　已经是傍晚，还有半个时辰，龙女坠到地上，用幻出的金刚杵勉强站立，迷雾叠叠，起！
　　流寇们已经慌了，这天气也太不寻常了！现在这迷雾赶紧走出去，待的时间长了，谁还知道会出什么事情！
　　龙女用流血的食指又画了一个法阵，一个黑胖娃娃出来，作揖道：“此处山神土娃参见龙女！”
　　龙女道：“在迷雾阵中，尽量困住这些流寇！”
　　“得令！”土娃双手一推，从肚皮中流出一堆堆黄土石块，在法力下迅速布阵，“土连环！”
　　可怜这些流寇在方圆一里的范围内愣是走不出去，兜兜转转半天，还在原地。
　　“混账他老子的，见鬼了！”这些流寇手拿大刀劈劈砍砍。
　　不一会儿，土娃满身伤痕坐在地上，哭道：“龙女姐姐，这些流寇杀了太多人，煞气太重，我困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