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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淑人解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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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龙女不知。
江济明回想了一下,道:“大概是三餐减为两餐那段时间,我让剑二郎拿去当的,具体我也不清楚。”
龙女亦想起,本来要减餐了,剑二郎却突然拿出一笔钱,说私下攒的,又撑了几天,那时她还疑惑剑二郎怎么攒的,原来是江济明当了他的珪璋。
见龙女若有所思,江济明问道:“怎么了,宁宁?有何不妥吗?”
龙女点点头:“宫廷礼仪,珪璋是身份的象征,夫君就这么当了?”
江济明摸摸龙女的头,道:“为夫记得宁宁说过,繁文缛节的虚礼,除了束缚人,不会对生活的改善起丝毫的益处!连饭都快吃不上了,留着还有何用?”
龙女又似随口问道:“夫君近日有事吗?”
江济明道:“禁足中,有何事?”
龙女又确认了一遍:“真的无事?”
江济明道:“无事。”
喝完粥,龙女出去洗碗,看到湖边的黑狐裘还在,知道以这样的成色十锭黄金不止,便唤玉奴花奴过来,将黑狐裘给玉奴,让她去镇西将军府归还,并索要十锭黄金作为谢礼;又吩咐花奴去找剑二郎打听江济明的珪璋当在何处、赎回需多少银两。
玉奴回来除了十锭黄金,还带回一盒价值连城的珠宝。花奴已经打听到是在北市的祥林质库,要七十两黄金,约七锭。龙女让玉奴归还珠宝,并将十锭黄金都交给花奴,嘱托她换回江济明的珪璋后,剩下的为江济明做一身新衣,所有这些都不要告诉江济明。玉奴、花奴领命离开。
五天啊,足以安排许多事了。庚子日这天,清晨,镇西将军府的马车便停在了水香居门口,马车上下来两个小丫鬟,抱着龙女需要的衣饰脂粉来到了龙女房间门外,龙女拉开门,罕见地梳洗一新,两个小丫鬟进屋,门关上。等龙女再出来的时候,容光焕发,简直像换了个人。她登上了将军府的马车。
雅斋里,原本被揉成一团的请帖和短笺被铺平展开放在了桌案上,剑二郎站在江济明身边,禀告道:“殿下,姑娘出发了。”
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若江济明完全没有打算,大可以将请帖和短笺用火烧掉,根本不留给龙女看到的机会。他故意丢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就是在赌,龙女会不会看到。看到如何?没看到又如何?没看到,他便能甘心放弃这个改变处境的机会了吗?或许有一瞬间,他是甘心的。但龙女看到的那一刻,应该就明白江济明的犹豫了,犹豫的不是去不去,而只是如何去、亲自去还是找谁去。纵使龙女没有看到,他打定主意的话,也会告诉龙女,甚至都不用他亲自说出口,只用身边人旁敲侧击就够了。若是命定的,即使他烧掉请帖和短笺又有何用呢?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要瞒住的永远瞒不住。有些事情说得太清楚、太透彻,就太凉薄,徒使多情的人难过罢了。
江济明平淡道:“姑娘出发前,交代什么了吗?”
剑二郎迟疑了一下,答道:“让花奴告诉属下,跟殿下说……”
“说什么?”江济明目光清澈如水。
“说她今日不适,许是前几日受了寒,想在房中休息一天。”剑二郎转述,“请殿下宽心,按时饮食作息,明天……”
“明天怎样?”江济明望向床榻前的粥碗。
“明天她就会照常来问安、给殿下送饭了……”剑二郎流利回答。
江济明唇角微扬,露出一丝笑意,好像亲耳听到龙女对他说了。他摇摇头,挥手,剑二郎退下。
龙女并没有参加满月酒,她到镇西将军府,先探望了王淑人,王淑人的气色很好,一旁的乳母抱着小婴儿,低低地哼唱着一首听不清的摇篮曲,很快小婴儿就睡着了。
王淑人笑道:“宁妹,这里就当自己家,不用拘束。”她脸上满是为人母的喜悦,见龙女心事重重,又善解人意宽慰道,“将军和我说过,他就你这一个妹妹,格外看重,晋王殿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们的能力有限,做不了什么,但妹妹受了委屈,心里难过,都可以和嫂子说,需要什么也可以直言,无须顾忌。”
这样的王淑人,窦硷怎会不爱呢?
龙女调整心绪,掏出准备好的吉祥结,递给王淑人,道:“侄儿满月,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我亲手编了一个吉祥结,寓意吉祥如意,送给他,聊表祝贺,嫂嫂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王淑人接过吉祥结,细细打量了一番,赞道,“妹妹的手真巧,有这份心意,比什么不重要?”说着示意乳母抱着小婴儿过来,亲自将吉祥结系到小婴儿衣襟上。
这时,小婴儿睁眼了,也不哭闹,似乎对眼前的大人充满了好奇,圆溜溜的眼睛看看这儿、看看那儿。
龙女心中柔软,对王淑人说道:“这孩子长得真好看,哥哥的眼睛大,嫂嫂的脸蛋圆,他长得眼睛又大,脸蛋又圆,真是集齐了你们的优点。”
王淑人失笑:“妹妹的嘴真会说,”又打听道,“妹妹跟晋王殿下也好几年了,肚子没动静吗?”
龙女脸一红,摇头道:“癸水一直不稳,大夫说调理不好,很难受孕。”
王淑人安慰道:“不急,你跟晋王殿下都年轻,先调理着,早晚都会有的。”又道,“妹妹是美人儿,晋王殿下也英俊,你们将来生下来的孩子指不定得迷倒多少人呢!”
龙女被逗笑了,也不由畅想道:“我是杏眼,夫君是凤眼,我们要是有孩子,真不知道会随谁?女孩子是杏眼还好,要是男孩子也是杏眼,总觉不够威武。”
王淑人拉住龙女的手拍拍,说道:“杏眼的男孩子也好看!”
两人欢笑。正好窦硷进来,见王淑人和龙女聊得开心,问道:“何事如此高兴?”
王淑人笑道:“女孩家的事,你听去有什么意思?”她望向窦硷的眼睛,满满的爱意。又对龙女道:“妹妹,你说是不是?咱俩说些体己话,还告诉一个大小伙子不成?”
龙女脸红,点点头。
窦硷笑着挥挥手,道:“不说就不说吧!”转而问龙女道,“宴席就快开始了,宁妹,你要到外面去吃点吗?”
龙女摇摇头,道:“夫君不来,我若抛头露面,难免遭人闲话。”
窦硷很理解地点点头,道:“宁妹,一切随你,自在就好。那一会儿我派人送些饭菜过来。”
龙女点头:“哥哥,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可谢的!”窦硷说着望向乳母,乳母抱着小婴儿近前,窦硷伸出食指到小婴儿眼前晃,逗弄他,小婴儿果然伸手去抓,窦硷大笑,冲王淑人和龙女道:“这孩子还挺机灵!”说着轻轻拍小婴儿身。
龙女惦记着此行目的,不由出声询问:“哥哥,暖阁的贵女来了吗?”
窦硷脸上的笑容凝固,他收敛笑意,并不避讳王淑人,问:“宁妹,你确定不与晋王殿下和离吗?”
龙女被问住,王淑人脸上的笑意变成错愕。
窦硷正视龙女,追问道:“今天是晋王殿下让你过来的吗?”
龙女轻轻摇摇头,道:“我瞒着他。”
窦硷搞不清龙女在想什么了:“他自己都不来,那你为何还要以晋王殿下的名义见暖阁里的贵女呢?”
龙女知道了窦硷的顾虑:“哥哥担心贵女发现晋王殿下没有来,怪罪你和嫂嫂吗?”
窦硷摇摇头:“知道只有你过来,我便已知会这位贵女,她虽然遗憾,但对见见你也很感兴趣,所以今晚戌时会在暖阁。宁妹,你的心思我从来都猜不透,当初你愿意成为晋王殿下的侍妾,我就不明白,我知道你明明不是渴求富贵的人,现在晋王殿下受困,你不肯离开他,更说明了这一点;女人嫁汉子图什么?不就图安安稳稳过个日子。汉子心里有女人,不管苦乐,这女人就没错付。既如此,打定主意跟这汉子,就不该让其他女人掺和进来。这贵女写短笺给晋王,要与晋王私会,任她理由多冠冕堂皇,多为晋王着想,她脑子里想的事……”窦硷气得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们同是女人,还不明白吗?晋王不来也就罢了,你还上赶着往前凑干什么?你见了她要说什么?说晋王待你多好或者多薄情,求她帮助晋王?她意愿不满足怎会痛快地出手相助?非得把自己的男人推到别的女人怀里才甘心吗?她若要求你跟晋王和离,你怎么办?你爱慕晋王,难道为了晋王要答应这个条件不成?”
龙女默然,窦硷话糙,但理是这个理。王淑人的卧房一时静默。
“兄长放心,宁宁不会冲撞这位贵女的。”龙女向窦硷施礼,“哥哥肯代为引荐,宁宁就很感激了。”
窦硷气恼地摇摇头,晋王殿下对他有恩,龙女是他认下的妹妹,他自是希望两人和和美美。现如今晋王朝不保夕,他帮不上忙就很着急了,虽然不希望别的女子插足,但也无可奈何。过了一会儿,窦硷去前面招待客人,仆人送来饭菜,龙女简单吃了些。
王淑人在一旁宽慰道:“妹妹,从你大哥的话里我听出大概了,你大哥话直,你不要怪他,听嫂嫂一句,回水香居守在晋王身边,这贵女今晚就别见了!现在晋王受困主要是楚魏两国交战,战事还能打个不完?待战事一了,晋王还是楚国的贵客,你们眼前的困难都是暂时的。没必要现在就乱了阵脚。我是女人家,只听你大哥闲聊时提及,现在魏国打得猛,局势对楚国不利,所以楚皇盛怒之下才会软禁晋王,你大哥已经请命出征了,给孩子做完满月酒就走,相信嫂嫂,相信你大哥,等楚国占了上风,楚皇的怒气下来,晋王殿下的危难就解开了。”
龙女惊讶:“大哥要出征?”
王淑人点点头,拉住龙女的手:“这话他不让我告诉你,我偷着跟你说,你也不要给别人透露了去。”
龙女双手冰凉,王淑人替她搓手,安慰道:“好妹子,遇事一定不要慌,办法总比困难多,你跟在晋王殿下身边也不容易,断不可为了只言片语就轻易舍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