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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入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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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着将死的心记录下这一切。我是龙女,出生不久父亲便战死,母亲殉情,被当今天帝收养为义女,尊为公主,封号熙宁。我骄蛮,任性,却也有良知。天界之内,四海之中,诸天神见证,我龙女,熙宁公主,断没有勾结魔族,里应外合,攻打天界,今以我血,祭奠神龙,愿召龙魂,败退魔军!
龙女饮下毒酒,飞天化龙,降下血雨。
那场雨下了三天三夜,天门外的魔军沾到血雨的,全身都起了烈火,熊熊烈火燃烧下,什么都不会剩下,天上的血雨,地上的烈火,成了那一年天界的奇景。血雨过后,魔军尽退,天边的晚霞胜过鲜血,地上烧灼过的地方开满了红鸢花。
花丛中,竖起一座八米高的水晶雕像,是一位身披甲胄、手持长枪的女战士形象,雕刻的发丝仿佛迎风飞扬,英姿飒爽,栩栩如生,正是天帝为纪念他的义女——龙女,也就是熙宁公主所雕刻的。
雕像前,一位青衫年轻人倚靠着台座,面前摆着一壶酒,一些糕点,他喃喃自语道:“距离那场大战已经一百年了,你的魂魄还没有结成投胎吗?”
说着,他自斟自饮,眼神中满是落寞,又絮絮道:“你我自幼一同长大,今天太子迎娶太子妃,你不是最喜欢太子吗?可你死了,我们都成年了,太子嘉礼后,我也会迎娶嘉懿天女,今后,我也不会常来看你了。最喜欢热闹的你,不要觉得无聊才是。”
风吹动红色的鸢尾花,也吹动青衫男子的发梢,青年男子放下酒壶,起身,仰望眼前的雕塑,微笑道:“再见。”
夜幕深沉,雕像前又迎来一位年轻男子,身着红色喜服,面容冷峻,他低头,看到地上歪倒的酒壶和散落的糕点,不自觉道:“他来过了呀。”
他伸手抚着雕像台座,叹息道:“当初,我们几个都喜欢你,甚至私下打赌,看谁能等到最后,你死了,渐渐地,其他几个人都成了亲,只剩我和他,我想,他会更喜欢你一些吧,便接受了赐婚,没想到,我成婚后,他不久也要娶亲了。不过,到底算他坚持得最久吧。你知道吗?我娶的妻子,笑起来眼窝和你很像,但我知道,她不是你。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我来向你告别,你也会祝我幸福的吧!”
言毕,男子挥手在空中出现了一把色彩斑斓的羽扇,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羽扇落入盒中,男子施术,木盒钻入了雕像前的泥土里。男子深呼了一口气,惭愧道:“当初我们一起到藿灵山抓五彩鸟,你用它的羽毛做了这把扇子送我,做了许久,如今还你,活着,毕竟是要向前看的,原谅我,不会再来看你了。”
男子转身,离开了雕像,漫长的红鸢花尽头,一位美丽温婉的天女似已等待多时,天女温柔地笑着,说:“夫君,我们回去吧!”
男子点点头,冷漠的眼神中多了股柔情,温声道:“谢谢你的理解,愿意在新婚之夜陪我来此处。”
天女摇摇头,两人相挽,离开了红鸢花路。
人啊,死去元知万事空,爱啊,恨啊,都带不走,留不住。
魔王宫殿,一位妙龄少女被捆在盘龙柱上,正是龙女熙宁,她面前的水晶球映着发生的一切,魔王坐在宝座上,左拥右抱着三四个美人,魔王笑道:“他们当然找不到你的魂魄,因为当年你根本没死,而是被本王掳来了!”
说着,魔王松开怀中的美人,走到龙女熙宁的面前,好笑道:“一百年了,本王用尽酷刑,威逼利诱,你都不肯就范,现在你看到了,他们都当你死了,都开始新的幸福生活了!你所坚持的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人会来救你,除了依靠本王,顺从本王,你还有什么出路?难道你想被本王活活折磨致死吗?”
熙宁身上的捆仙锁又在收紧了,勒进她的皮肤,洇出丝丝血痕。
熙宁咬着牙关。
“求饶,本王就让你好受些!”
终于忍不住了,熙宁一口血吐在胸前,昏了过去。
捆仙锁松开了,熙宁倒在魔王怀中,魔王打横抱起熙宁。宝座边妖娆的美人嗔怪道:“那个不识趣的龙女,尊上又何必怜惜呢?”
魔王不理她们,把熙宁抱到水风殿的软玉床上,施法为熙宁疗伤。
不知岁月,熙宁睁开了眼睛,空洞洞的,眼神没有焦距。
魔王坐在床边,伸手摸熙宁的脸蛋,爱怜道:“从了本王,到底有何不好呢?”
熙宁没有回应。
魔王的手向下,拥住熙宁,强吻。熙宁推搡,无力推开。突然,魔王的动作停下了,他胸前一大片血迹,插着一块坚硬的鳞片,熙宁手上、胸前也满是鲜血。
“好,很好!”魔王起身,后退两步,用力拔下鳞片,一施法,身上恢复如初,魔王嘲讽道,“这是你的逆鳞吗?你不要命了吗?你就不怕本王挑断你的龙筋,抽了你的龙骨?”
龙女全然无所畏惧,仿佛连和魔王多说一个字都不愿意,她凝聚微薄的灵力化出冰刃。
魔王道:“以你现在的实力,能伤得了本王?”
龙女把冰刃抵在自己颈下,微弱却坚定道:“魔头,你休想得逞!”
魔王眼神中的戏谑变为冰冷,他攥拳,龙女的冰刃便被打落在地,整个人虚弱地倒下。
魔王耐性极好道:“伤害、作践自己是为何呢?你为天界受这一百年来的苦,天界有谁知道呢?”
龙女熙宁不作声。
魔王相劝道:“不要再打寻死的念头,且在水风殿中养伤吧!”
魔王转身离去,熙宁好像才回过神来,她现在动弹不得,深受重伤,生不如死,实在凄惨。她所坚持的到底是什么呢?
从她的视线望去,水风殿铺着莲花白玉砖,在凉风的吹拂下,玉砖上面水波荡漾,梁柱也是白玉所砌,挂着华美珍贵的鲛绡,而殿外盛开着五颜六色的牡丹,随凉风吹来,香气习习,引人迷醉。这一切都足以瓦解龙女的斗志和信念,只要她稍有松动,水风殿的一切都是她的了,她便再也不是阶下囚,还可以过上锦衣玉食、不逊于熙宁公主的享乐生活,这样,魔王便有机可趁。做魔王的妃子有什么不好呢?
大滴大滴的泪水从龙女熙宁的眼中流出,她不能就范,她生在天界,长在天界,天界与魔界势不两立,她怎能背叛天界投靠魔界呢?何况她的父亲就是在天魔交战中牺牲的,魔族屠戮天人众多,种种血债,她怎能在仇人的身下辗转承欢呢?贞烈,熙宁想,是母亲的谥号,自己也要当得这二字,方不辱没母亲,便是死也不可遂了那魔王的心思。
熙宁正待自戕,一位脚上系着黄色小铃铛的魔女进来了,她解开熙宁身上的禁制,打开一道时空门,道:“我母妃见不得魔王为你着迷的模样,趁魔王睡着了,我放你走,你可不许告诉别人哦!”
熙宁打量眼前的小魔女,不过十多岁的模样,眼神清澈,鼻尖小巧,头上戴着珍贵的钻石王冠,穿一身浅粉色的百褶裙,像一只小蝴蝶,小蝴蝶能有什么坏心思呢?眼下,要逃离水风殿,逃离魔王的掌控,还有什么办法呢?
熙宁来到时空门前。
小魔女嘱咐道:“我不可能放你回天界的,这扇时空门通往人界,到了那里你的法术都会被压制,是死是活,是好是赖,全靠你自己了!”
熙宁点点头,低哑的嗓音问:“我叫熙宁,你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我的名字做什么?难道还想报答我吗?”小魔女嘻嘻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我叫瑞雅,你记住了吗?”
熙宁笑了笑,走入了时空门。
一阵旋风刮在河边的绿茵上,旋风过后,熙宁趴在地上,艰难的喘息。
人间的空气浊重,魔界的空气湿寒,都不似天界清爽。
好一会儿,熙宁才觉得沉重的大脑清明了些。她四下巡望,河水平缓的流淌,远处山林中隐隐有炊烟升起,太阳正要落山,布下满地金黄。熙宁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这时才有饿的感觉。这就是人间吗?熙宁正要起身,脚下钝痛,原来她赤足,脚腕被草地里的尖锐小石头割伤了。这点伤不算什么,这点痛也无关紧要。她正要起身,远处跑过来一个砍柴的少年郎。
“姑娘,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少年郎卸下身上两大捆柴火,半跪在熙宁身边,关切询问。
熙宁警惕地打量了打量少年郎,指了指自己的脚腕。
少年低头,察看了伤势,扯下自己身上的一段麻布,谨慎道:“冒犯了。”便为熙宁包扎,一边包扎一边好奇道:“姑娘,你是哪里的人?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为什么都没有穿鞋子呢?”
光线暗下去了,少年郎的轮廓在阴影的作用下加深,他本就浓眉大眼,这下更显得几分眼睛大而亮了。
熙宁想说话,又觉得喉咙干渴,一想到初入人界,还是提防些好,便用手比划,摇摇头。
少年包扎好熙宁的脚,疑惑地看着她:“你不会说话吗?”
熙宁起了戏弄的心,便点点头。
少年坦然的一笑:“好了,看你一个小姑娘家,也不像是坏人,这地方天黑了有野狼,我家里就我跟我娘,不嫌弃的话,你跟我到家里先住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