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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仙降神罚(5) ...

  •   阿布有点难过,她闭上眼睛,不由自主的想探知更多,却只是从他心底深处探知到“消失”二字。
      没有期望,没有求生欲,只有等待消逝的平静。
      现在这殿堂之中,只有久江、洛冢、浊荒与阿布四人,以久江的立场,自是巴不得能将洛冢打入无间地狱,令其永世不可超生。
      他甚至没有期盼过阿布能够救他一命,许是对于她力量的不信任,又或者,他根本不愿意她救他。
      可他愿意就这样消失么?自然不是的。
      只是不愿意与谁纠缠,与谁羁绊,变成谁的麻烦负累。
      那一点不甘如狂风中的烛火,瞬间即灭。
      而就在同一时刻,阿布骑上断掉的墙头,顺手挖了一块碎料,朝全神贯注施法的浊荒丢了过去。
      真明显,她想救他,虽然方式方法挫了一点。
      浊荒,从血红荆棘满布的密丛中露出一双腥红的眼,他脚下的玉针早已化作血色荆棘上的郁黑蔷薇,千朵万朵的围绕在他周围。
      妖冶而迷离。
      他瞪着阿布,不说话,但是表达的意思太明确了,他在说,你想死么?
      阿布龇牙,笑着摇摇头,从墙头上又挖了一块大一些的玉料,朝浊荒砸了过去,她法力不济,力道还是有的,毕竟体重在那里摆着。
      浊荒的脑袋上被她砸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包包,浊荒没有叫痛,只是眼中怒意更重。
      就当阿布下手挖第三块材料要进行攻击的时候,不甘挨打的浊荒先生反击了,一条血红的藤蔓如蛇一般朝阿布骑着的墙头蹿了过去。
      阿布吓得哇哇大叫,她做事凭心而为,只要是好的对的应该的,那就去做,这样的人往往很计划周全难考虑后果。所以她根本没有想到浊荒若是攻击她她要怎么做,所以她几乎是顺理成章的被击中,又顺理成章从墙头上滚落了下来。
      好在她皮厚肉多,也不觉得那么痛,在地上滚了一圈,发觉也没什么大碍。
      浊荒以为给了她教训,她不会再插手,当即又将心思放回到厄血阵上,眼看着那荆棘狠狠收拢,圈成的血茧越来越小,里面传出苦苦压抑的呻/吟声,一股从未有过的快/感涌上浊荒的心头。
      自从知道他的父亲除了他们三个子女还有曾与低劣的蛟族□□,并且还个半龙不鬼的哥哥。浊荒就一直将洛冢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他的父亲曾有过蛟的妻子,这本就是对他高贵优雅母亲的巨大侮辱。
      何况他多少次因为这事被其他族人嘲笑,即使拼命修行五百年内修成人形,也抹盖不去他这伪龙族给沧海声誉造成的影响,总有宵小之辈为了这事暗中重伤沧海宫。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只要他消失了,那就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了!
      想着想着,浊荒眼色,越发狠厉。
      同样是呜咽与呻/吟,却听得阿布心底不是个滋味,她曾见过他风华旖旎,见过他冷血残酷,见过他愤恨恼羞,甚至还见过他昏迷不醒,却从来没听过他松开牙关说一句疼与累,究竟是要多大的痛楚,才能令他不住呻吟与呜咽?
      阿布的心像一块抹布,狠狠的皱在了一块。
      还差一点,只差一点,浊荒眉目之间已露出一丝喜色,他马上就要成功了,汗水顺着他舒展的眉头一滴一滴,落入地面。
      阿布看不下去了,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冲了上去,对着浊荒一顿拳打脚踢,可事实上她还未施展出一招半式,满布的荆棘与蔷薇便已经拌住了她的手脚,浊荒偏过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阿布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插手,他一定会秋后算账好好教训她一顿,可是她管不了那么多了。
      一股热气自她的丹田蹿了上来,直达天门,热意隐没了她的每一个血管,每一个毛孔,她觉得全身上下充满了力量,她极其渴望能做点什么。
      于是她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缠绕在她脚边的荆棘窸窣而动,以她为中心,退开一个圈,她就站在圈里,任碧晴内丹的力量肆意游走,横行无忌。
      浊荒发现异动,偏过头来,对上她的眼,顷刻就发现了她眼底不同寻常的绿意。
      他大概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拼命救下的人,会破坏他的计划。
      只四目相对的一刹那,阿布的神魂便制住了他脑海中的杀意,血色荆棘上的蔷薇顷刻凋谢,落了满地的墨灰,幸而无风起。
      浊荒内心深处大抵知晓发生何事,想要反抗,却力不从心,只得凭那股力量将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灵气一点点化去。
      盘结缠绕的荆棘自洛冢的头顶散开,一丝空气与光注入了洛冢枯竭的虚之元魂,亦解放了厄血设下的禁锢。
      阿布努力的控制着心底的那股不知名的力量,她能感觉到浊荒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与之共存的是不死不休的强大杀意,这杀意积累了千百年之长,两人过去交锋的一幕幕都随着她意识的深入而被解放。
      那画面每一幕重现,浊荒心底的恨意就增加一份,如呼啸而来的海潮,阿布如不能御浪而上,那便只有被淹没。
      这牵绊,终归是太深了。
      就在鬼族袭击沧王宫的画面出现的同时,浊荒的恨意达到顶峰,冲天的火焰烈烈而燃,毁天灭地。他的眼中迸出火光,伸展双手,周围荆棘如被风扬起彩带,随着他的动作,齐齐舞动。
      阿布只觉心口发烫,头疼欲裂,面无血色生生退开两步。
      那些荆棘换了方向,朝阿布攻了过来。
      浊荒既定目标,就必定达成,如有人阻挠,必是弑神杀神遇鬼灭鬼,何况此时已被阿布不过关的驭魂之术激发了冲天杀意,当下要用着如火焰一般烧开的荆棘将她烤成一头外脆内嫩的烤猪来下饭。
      阿布东施一般抚着自己的心口,眼睁睁的看着厄血阵弑神杀鬼的巨大功效,内心嚎啕。
      一道轻柔的力量却如春风拖着她跳开几步,一回头,便看到洛冢有些憔悴的面色。
      “谢谢。”
      阿布心一抖,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她本已做好准备,打算扮演一个吃力不讨好的炮灰角色,打算做一个明知道注定要牺牲可还是牺牲的高级白痴,可是,可是他对她道谢了。
      她实在不能不承认,施恩不望报固然是极其高贵美好的品质,可是被人感激的说谢谢,真的是难以描摹的美好感受。
      尤其,对象是一个如此美绝人寰的冰山。
      可怖的现实并没能让她在志得意满的情绪中沉浸太久,如影随形的荆棘和洛冢渐渐不支的体力都表明了,现实很有可能是他们俩一块完蛋。
      阿布一边被洛冢提溜在手里左避右闪,一边听到对方在背后问她,“为什么?”
      还来不及等她回答,一道血红的影子顺着她的鼻尖擦过去,刮掉她鼻尖一层冷汗。
      “好险,毁容了。”
      阿布摸摸自己的圆脸,长叹一口气。
      洛冢拖着她绕过层峦叠嶂的冰柱与碎瓦,摸过高大的神君像,终于寻得一处可以暂歇的稳妥角落。
      洛冢替她收敛周身气息,以防浊荒被发现。
      阿布赶紧大口大口的吸气,这么折腾,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要炸开了。
      “你这犊子,竟然背叛仙界与鬼魅私通!”
      气愤的口水喷到阿布脸上,阿布一抬头,便瞧见了久江那张棺材脸。
      她掩面了。
      心里暗骂洛冢,什么地方不好选,竟然撞上了还在奉天殿里缺抑灵咒缺口的久江,这下倒大霉了,她必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洛冢脸色奇差,同阿布一道窝在角落里,被久江的口水淋了个满头,终是忍不住扬手一道封条去堵久江的嘴。久江全身全力都在补那抑灵咒的缺口,自无暇顾及那封条,本憋着一肚子的火,谁料那封条上去不过数秒,便又消失不见。
      洛冢的脸色更差了。
      久江知他重伤,得意非常:“强弓末弩,自有时候收拾你。”
      洛冢不怒反笑,与阿布互相依靠的半个身子寒川般冰凉:“狗急尚要跳墙,我若要死,也会拼个鱼死网破,你决捞不得一星半点的好处。”
      说话间,拼尽全力一道阴火向浊荒攻去,将他的目光引了过来。
      阿布慌道:“洛冢。”
      他握住她的手:“相信我,我们都不会死。”
      他的声音像网一样,牢牢的裹住了阿布的心,虽然漏风,却无比结实,阿布何其单纯白目,他如此说,她便如此信了。
      哪怕浊荒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她依旧还是相信,他们,都不会死的。

      浊荒的人带着浓重而强烈的杀意整个扑了过来,洛冢拼着一口气,提着阿布的后领,有些吃力的一跃,跳到了立在神君像肩上的久江边上。
      久江不算笨人,思索一下他刚才的话和现在的行动,大抵能猜到一点洛冢的意图,脸色顷刻之间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停下修补抑灵咒的动作,凝起一口真气,想释个防御结界之类的法术。
      无奈,却太迟了。
      浊荒的弓已拉满,对着的三人,流箭如光雨般而来。
      神君拈花微笑的姿态被击的粉碎,一片狼藉之中,洛冢将阿布紧紧的护在怀里,那些晧玉的碎片擦过他的身体,划下一个一个伤口。
      阿布什么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而耳边,便是洛冢的气息。
      久江为了修补抑灵咒,消耗了不少灵力,此刻自然不会是浊荒的对手。神像被毁坏的彻底,回天无术,终是决定弃了巫腾,逃命去了。
      临走,还不忘赏了三人一人一个白眼,这梁子,是结下了。
      洛冢抱着阿布,御尽全力往轮转台的方向飞去,浊荒在其后紧追不舍。而如影随形跟着浊荒的,是一点点分崩离析变成沙尘的奉天殿,仿若有巨大的怪兽长了血盆大口在后面紧追不舍,晧云打磨的地砖,白云雕砌的廊柱,冰晶染色的五彩瓦片,全部化成飞沙走石,湮灭于空寂。
      阿布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只觉得贴着洛冢没有心跳、没有温度的身躯,是一件让人安心的事情,仿佛这一刻巫腾灰飞烟灭,他也一定能护她周全。
      飞过斗阳台的时候,聚阳石强大的热力让洛冢的眉头蹙到了一起,阿布从背后摸出一样物什来,在两人头顶上遮好,洛冢眉头明显觉得好过一些,抬头一看,竟是雪焰华盖伞,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顺手牵的羊。
      伞的颜色红艳艳的,把她的脸庞也照得像个可口的苹果。
      阿布解释:“我觉得这个很漂亮……怕你忘记,就拿了。”
      洛冢瞄了一眼伞上依旧凋谢不放的雪色梅花:“再漂亮也不过是个摆设。”
      “你不是说要修的么?”看伞上的大洞补好了,她还以为修好了呢。
      “谈何容易。”
      寥寥数语间,浊荒已经追了上来,而善水岸就在前方,轮转台就在善水岸的边上。眼看逃出升天之路就在眼前,可气势汹汹的浊荒却生生的要将逃出二字给去了,两人的心底皆是一沉。
      阿布抱怨道:“你飞的真慢。”
      “是你太重了。”
      两人的抬杠以浊荒的一声咆哮划上了尾声,洛冢放开撑伞的阿布,挡在她与浊荒之间。
      “你先走吧。”
      阿布的手忍不住抓去他的衣角,就像他随时会消失一样。洛冢瞧了一眼她肉团团的小手,当机立断的斩下衣角,迎浊荒而去。
      看着手上的一片破布,阿布的心一下子空落落的。
      洛冢的行动速度明显没有之前快了,与浊荒擦身而过的时候,浊荒的利爪总能在他的身上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一道一道,触目惊心。
      而善水岸就在她的身后,滂沱的水幕激荡而下,激起的水珠打湿了她的后背,再远一些就是轮转台,出路近在咫尺,可她的双腿似灌了铅,一步也挪不动。洛冢的眼神甩过来,在问她怎么还不走。一个分神,发丝被浊荒削下几缕,飘落而下。
      她握紧手中红色的伞,和连同伞一起,他刚刚悄悄塞给她的东西,那是一个黑色的小瓶子,上面开了几朵金色的小花。
      她自然知道这是什么。
      前方传来一声闷响,是洛冢被摔倒在地上的声音,浊荒一脚踩上他的胸口,叫他动弹不得。他的灰色袍子上沾满了碎玉和黑屑,银色的长发凌乱的散在地上,一对银灰的眸子里无悲无喜。
      然而,在他看到阿布还没走时,眸中燃起一丝怒意。
      浊荒拉满长弓,诛仙神箭对准他的咽喉,弓弦绷紧。
      金箭离弦——
      阿布忘记了呼吸,遗失了心跳。
      然后,她把手中的黑色瓶子狠狠的扔了出去,瓶身与诛仙箭相击,竟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瓶中金色的荧惑之力,如滴入水中的金墨,瞬间化开。
      浊荒与洛冢同时瞳孔放大,谁都没想到阿布这时候会来上这一招。
      而阿布冲上去,使劲踹开踩着洛冢的浊荒的蹄子,半拖半拽的抓起洛冢,像散发微蓝光芒的轮转台不要命的跑去。
      浊荒大施法力,欲重收荧惑之力,而与此同时,远方的勤径、近处的纳芳宇、新蕊宇,统统化为乌有,万丈沙尘平地而起。
      阿布在奔跑中回过头去看浊荒,他的身影模糊在一片沙尘之中。
      洛冢很想骂阿布两句,他辛苦抢夺而来的成果就这样被她毁了,可掌心被她紧紧的攥在手里,话到嘴边终究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仙降神罚(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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