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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仙降神罚(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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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眠!”妙意痛苦的大叫回荡在高而广的奉天殿内,三位神君的雕像依旧眉目祥和,带笑俯视。
她这一吼,将炙清等人的视线全部吸引了回来。
亦眠的血如泼墨的梅花般在他的身下连成一片花海,浊荒收起弓,将那万灵灯扔了出去,取了一黑曜石打磨的小瓶放在万灵灯之处。
三位上仙的脸色皆是一变,隐没在黑暗之中的洛冢暗骂了一声,趁着三人分神化作一缕青烟,飘了下来。
万灵灯一被替换,镇神阵的样貌便是大变,这才叫人看出些原型来。
亦眠的血渍被玉针吸了进去,玉针之上显出令人胆寒的红色来,到最后,仿佛已不是血自己要往外流,而是被玉针以强悍霸道的力气吸进去了。
亦眠的尸体,渐渐成了干尸。
黑色小瓶的瓶身上出现了一点金痕,金痕抽枝发芽,开出一朵可爱的金色的小花。
“是厄血阵。”华泰道。
另外两位上仙为之动容,厄血与镇神同为上古时代一位奇人所创,传闻他天赋异禀,自小便对奇门八卦之术有着过人的天赋,几经修炼终于得道成仙之后,便于天古司奇门之职,不久便创出了镇神阵。然而天宫寂寞,他经不得这万年孤寂的考验,终有一天爱上了妖界的女王,那时人妖神三届相处融洽,妖神之间也没有明确的高低贵贱。
两人顺理成章的相爱,谁料那妖女有一统三届之心,暗中教唆奇人将镇神改为厄血,厄血乃是一门极其险恶的阵法,可吸尽六源之内可为所用的力量,多少全凭中心的容器所限。
后来仙界花了许多工夫才禁了这一门险恶的阵法,妖女战死之后,奇人流亡无所踪,据说是留在了妖界,常伴妖女之墓。
谁也没有料到,这厄血阵会在这时这日,于巫腾之中再现,更无人料到,使得这门阵法的,竟是妖界的少君浊荒。
这是否意味着,六源要再起祸端?
无人知晓。
然而就在浊荒猩红的利爪勾住那黑色小瓶的时候,一阵阴风刮过,吹走了已落入他掌心的瓶子,向殿外刮去。
浊荒很快缓过神来,煮熟的鸭子,难道还能飞出手心么?他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于是当即挽满长弓,星雨般的光剑随之而出。那黑影眼见去路被拦,转了个方向,撩起雪焰华盖伞,伞面缓缓一张,如孔雀开屏般显出无比芳华。
那伞下的人影也终于能让众人窥得真面目了。
“洛冢!”
炙清低呼,顺手招来雷电要将之劈成两半,洛冢将伞顶在头上,轻灵的自天君像上飘过,如一尾自在潇洒的银鱼。那雷本就是炙清匆忙大意之下招来的,劈的并不十分的精准,看不容易擦着目标的一点边,还被雪焰伞给遮挡了去。
不过洛冢终究是个活物,会逃会躲,那天君像便是不会了,在数道力量强大的雷电之后,神像的顶部终于裂开了一道口。
华泰眼见于此,大惊失色,这整个巫腾的核心价值就在于这三座天君像,天君像内的抑灵咒除了不让小辈们亵渎天君,还有其他的作用。
巫腾的存在其实于各界都是极其的尴尬,它本来的创立是为了将仙界那些修为仍有不足的小仙有个加自我修炼自我进步的地,也免于了在仙界出洋相的尴尬,大抵是个上岗前培训的意思,然而后来各源交融,相处交际越来越多,早先那些修了千八百年都未成仙的妖族都仰慕仙界,想成个仙好光宗耀祖立立威名。仙界本着海纳百川的博大态度乐见其成,便将他们挪到巫腾来集体圈养,不久,这巫腾变成了一个洗白成仙的地方。
再后来,再后来就不提了,各路神仙妖物知道了这么个好地方,都使尽了力气往里钻,打通仙界上仙私相授受有之,以美色勾搭生下混血然后母凭子贵者有之。
于是巫腾渐渐壮大,本来的小办事处已经无法容纳得下这许多事务了,可仙界也没有土地资源可以建筑这座培养修仙者的学院,于是寻了一处仙界与人界之中的缝隙,设下抑灵咒扩开缺口,充入灵气,于是才有这巫腾灵院。
这会抑灵咒被破,就如同拆了屋子的屋脊梁柱一般,怎叫通晓其中原委的华泰上仙惊诧不已?
就在炙清要招出终极破坏力的九天玄雷之前,华泰急忙拦住了他,炙清这才缓过来,瞧见那缺口,再看看自己那十根短粗的手指,方知铸下了大错。
眼见浊荒同洛冢正是斗个你死我活,已从奉天殿中斗往殿外的趋势。
久江也再管不得仙家恩怨,对华泰与炙清道:“你们先出去看着他们俩和荧惑的态势,万不能让荧惑落入他们二人之手。”
“那你呢?”
“我先稳住这抑灵咒,怕撑不得许久,你们赶紧让小辈们都离开这!”
炙清不满他这指示的态度,却也还不上口只道:“还用你说!”
“那还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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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殿外,飞鹜本正冲着花善狸发着脾气,善狸想尽了办法,甚至变出了原形都讨不得她的欢心。边上一圈小仙小妖瞧着这娇美的小狐仙哭的泪水涟涟,不由得都围观了过来,有劝说的也有数落善狸不是的。
直到枭兽将阿布驮了出来,飞鹜的脸色方才不哭了,连忙迎上去,可一见这阿布一身的血,她的眼泪又是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花善狸瞧见了阿布,喜滋滋的凑了上去,“阿布师妹这不是还没死呢,就算是破相也是无碍的。”
飞鹜一下转过头死死的看着他。
从来都没有见过柔顺的狐女如此气结的模样,满头青丝散开,无风自舞,一双美目充满血丝,其中颜色与戾气,只在暴躁的浊荒身上才有瞧见过。
“闭上你的嘴,如果阿布死了,我让你们都给她陪葬!”
她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镇住了,这还是那个楚楚可人胆小怕事的小狐狸飞鹜么?
可回过头去,抱着阿布,又是柔柔的低哭,倒教善狸欲要安慰的动作挺在半空,没了下文。
阿布只觉得周围安静了,才睁开眼,拍拍飞鹜的肩膀,一边揉着脖颈一边坐起来。
“我还活着么?”
飞鹜拿帕子擦干净她脸上的血迹,心疼不已“还活着,还活着。”
“那不要哭啦。”
她看看飞鹜手上的帕子,略有些惊诧,“好多血,这血不是我的吧。”
边上有人在粗粗的大喘气,阿布转过头去,就看到枭兽大灯泡一样的两只眼睛,其中包含怨恨与委屈。
阿布这才想了起来,将那帕子捂住枭背上的伤口,转而安慰飞鹜,“我没事,是它救了我,这血是它的。”
飞鹜道:“还算少君说话算话。”
“嘿嘿。”阿布连忙奉上一个嘴角咧到耳根的大笑容。
还未等她笑够,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殿中又飞出两个人影来,阿布一瞧那红艳艳的伞面,心中便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了上来。
他伤好了么?
他生她的气了么?
又想到今日两人再战上了,许是一生一死,又或是两败俱伤的结局,不由得心神一抖。
她大抵是不喜欢这样冷漠卑鄙的人的,在绵水宫取元丹时,她也确实是生气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初见时,那黑紫背景中,那倒在地上的可怜女子,还有血泊中小脸黑紫,挤到一处的死婴,便无法真正的讨厌他。
小主人也说过,如果一个人不善良,那也许是因为别人对他不善。
阿布如此想着,眼神便不自觉的粘在了洛冢的身上。
依旧是那样,不论于何时于何地于何种情景下,自成一番气质,高绝独立,不容靠近。
飞鹜见她盯着看,便也跟着看。
她问:“那灰衣服的人是谁?”
阿布摇头。
“那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阿布也摇头,不知和所来,不知和所往。
“长得很不好亲近的样子呢,又很神秘的摸样。”
阿布终于不再摇头,轻轻的点了一点。
她也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呢。
便这样想着,便这样看着,世界远去,感官荒芜,只剩下她的心跳随着两人交手间的电光石火,一下一下的颤抖。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洛冢潮水一般的过去,打湿了她的世界。
一声声远响和叩问如扑上海岸的潮汐袭来,伴随着一刹而灭的浪花,倾覆于思绪尽头。
“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没有瞧得见我?”
“为什么……总是一个人?”
有女声在耳边响起,飘渺如远方梵音。
“你是龙与蛟的后裔,你的父亲是沧海的王,是龙族的至尊,他创造了你,然后,毁灭了你。”
阿布霍地睁大眼,不愿意再继续窥探洛冢的过去,可是来不及了。
那一幕已经扎扎实实的出现她眼前。
那个与浊荒有八成相似面目的沧王,举着鸠酒灌入女子的喉。那个女子,她是如此的美丽,有海藻般的长发,有明珠一般的眼眸,有樱花一般的嘴唇,却还是怀着愤恨闭上了眼睛。
临死前她说,“我肚子里的,到底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