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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远道 ...

  •   初冬的风吹进了桃花源,恰如春风面。

      一夜良宵过去,再沉睡了一日,床帐间才响起细微的窸窣声响,月余川知道他醒了。

      锦被严严实实地遮着,盖了半张脸,月余川坐在床榻之侧抚弄他的白发,孟往只睁开一只眼睛,头晕。

      月余川瞧他眼睛,眼神涣散,这是他劫期里惯有的表现,如今肯定又在头晕脑胀了,这个时候还是不太合适的。

      “起来吧起来吧。”他轻轻摇人,“药要凉了。”

      孟往挪动目光瞟了他一眼,轻微地动了动身,钝涩感席卷而来,藏在被窝之中的手不自禁抓了一把,却抓到了一手红线。

      就着月余川扶他的力,他撑起来坐好,腰后垫了两个枕头,作为绵软的慰藉。一床狼藉未整,他骤然敛了敛眉,添了几分赧意。

      看见满床凌乱的红线,提醒着才过去的风情。

      受意念控制,正红的线,曾顺着白皙秀气的脚腕,游蛇一般攀上来,缠绕、蔓延,到腿,到腰间,细腻微痒的触感。

      雪肤衬红线,含蓄但实在的束缚感,白与红的视觉碰撞,摧毁人的理智。

      他倒不知道,月余川竟是会玩的。

      他喝完护养神魂的药,坐着就不理人了,好似是在发呆。月余川扳过他的脸,仔仔细细瞧了瞧,满脸写满乖巧,问:“怎么了?弄疼你了吗?”

      他并非不知轻重,到底也情不自禁。脱了衣服,总归要禽兽几分。

      孟往别了别脑袋,不看他的眼睛,幽幽地故作赌气:“疼……”

      话音出口,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比素日里添了几多魅意,半哑,又轻,还带尾音,跟夜里一样。

      月余川撇嘴,下弯了唇角。

      他一直哭,躺在他身下,噙泪半睁着迷离的眼睛,眼尾发红,颊边也泛着细嫩的粉。到后来眼神更散了,他还怕他晕过去。

      孟往本就是忧郁美人,一副凄美的样子,他一哭,夜里的模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抑制不住的吟从咬紧的唇缝中溢出,令人忍不住欺负,又心疼。

      他不该回想的。

      孟往瞧见了他滚动的喉结,就像昨夜一样。情潮翻涌,软了身,那时候他也环住了月余川的腰,感受力,指尖滑过脊背。

      他出手一拳砸在月余川胸口,控制了力道,不,他现在本也只有软绵绵的力。

      他又旧话重提,抱臂昂首,道:“你坐实了亵渎未成年的罪名。”

      孟往年十九,还没到二十及冠,就是生搬硬造,也给月余川颁了个罪名。月余川顺着他,是是是地承认了,无奈地笑,给他解释:“我又等不到你长大。”

      “更何况,”月余川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仿佛在逗猫,轻挑眼眉笑他,“活着的时候不是我的人,死了总得是我的鬼吧?”

      “没羞没躁!”孟往抓了个软枕呼了过去。

      月余川瞧他吃瘪,又正好夹着羞,伸手替他理衣襟,提了提将颈间红痕掩去了,啧啧轻叹:“瞧这,都这样了,怎么不叫声夫君听听?”

      “夫君?”孟往半是唤半是问。

      月余川受用极了,诶了一声应下来,声音都才拉一半,颈间便多了一柄亮剑,是锁魂铃的柄剑。孟往勾唇一笑,拨了拨锁魂铃,铃舌碰撞出叮的响声,将杀气融进了蜜意里。

      “今日先暂且认你了,若是负我,来日这把铃架在颈侧,我可是会杀夫证道的。”

      月余川握住他的腕,将锁魂铃带开,朗声一笑:“那你这铃,必定无缘与我为敌了。”

      孟往傲然一笑:“我选择你,是你的荣幸。”

      即使受人轻贱,但他问心无愧,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配不上谁。不过……

      我选择你,是你的荣幸,也是我的荣耀。

      *

      酿酿酱酱又过了几日,孟往身子见好,劫期过去,向冥府的旧部做了安排,筹谋着回去了。这日来勤政殿跟月余川问冥王的事。

      “你与师父给冥王下咒,此事怎么瞒着我?”

      月余川摇头说:“倒不是瞒你,此事原是极偶然的。我只是偶然听见你与吕黯议事,提及了顾长年这个名字,我才遣人去查探此人。”

      “没想到他是堕落阿修罗。既然站你的队,又有机会接近冥王,他这不是正巧适合下咒么?”

      是这个道理,但有一点,孟往轻哂:“有事他倒真敢,为了我的事惹上冥王,日后可不好过。”

      月余川坐在桌边转笔,默叹一口气,随即出言宽慰:“等你再度倾朝野,要护他不也容易?譬如调人到轮回司来任职,冥王还能隔着你折磨人?”

      孟往转念一想,倒也不错。顾长年为他奔走,虽然同样是利益驱使,但人情欠了就是欠了,总归是得还的。

      他正思索,游倾忽然进殿禀报,说:“元帝陛下到了。”

      他前话说完,宫旭后脚就进殿了,隔着一帘屏风,孟往窥见了人影,猝然蹲身,借桌案掩住了自己。

      月余川倏然睁大了眼睛,想说大可不必,但宫旭已经转过了屏风。

      孟往暗恨一声,心道不该,自己又没有做亏心事,何必躲着别人。但避开宫旭却好像是个潜意识里的决定,他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先做决定了。

      以至于现在,他站起来也不是,不起身也不是,左右为难。

      宫旭还在走近,反正已经躲了,那就只好一躲到底,孟往挪着步子往桌子底下靠了点,伏在月余川膝边。

      月余川也尴尬,抬手比了个手势,示意宫旭别再往前靠近了,讪讪道:“您有何事?”

      宫旭察觉他神色怪异,顿了顿,开门见山:“明日是暮雪的忌日,我不理政事,你暂且接手。”

      月余川干笑:“好、好……您没其他事的话,可以离开了。”

      孟往躲在桌下,皱了一下眉头,又极快地舒开了。暮雪,难怪这个名字这么耳熟,他想起来,原来是首领夫人,他原来称一句嫂嫂。

      宫旭本还想多说点什么,见月余川有逐客的意思,也就不多留了。转身离开勤政殿,又忽然想起什么,回过身来,叮嘱一句:“你有时间,也去上柱香吧,虽然没见过,好歹是你世祖。”

      腿上被猛地一揪,月余川吃痛,差点没忍住惊呼,碍于宫旭在场又生生压住了。宫旭皱眉疑惑地投来一个眼神,月余川挤出一个掩饰的笑容,闷着嗓子:“好的,我知道了。”

      说完这话又赶紧让他快走,宫旭虽然觉得古怪,但人家执意赶人,自己又何必留住,于是轻飘飘地来,又轻飘飘地走了。

      孟往挪动步子嗖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尖,憋出一个字:“你!?”

      月余川欲哭无泪,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事儿怎么会以这种形式暴露出来。

      孟往捂住心口,已经气不顺了,他手忙脚乱赶紧哄人:“别气别气!我可以解释!”

      “你是宫旭后人??!”

      “是是……”月余川伸手捂住他的肚子揉揉,“我没有想瞒你的,只是你最近状态不稳,加上对他的怨气又重,不敢拿此事刺激你。”

      孟往气得肝颤,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让我给他当孙子!?”

      “不!”月余川义正辞严,一巴掌也拍在桌上,一脸坚毅,“谁要给他当孙子,我跟你一辈,给他当弟弟!”

      孟往冷笑。

      于是乎,很快桃花源的仙童侍儿全都知晓,自家帝君被君后逐出宫中了,罚令不许进殿,只得趴在窗户边边眼巴巴哄人消气。

      ……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第二日孟往要回阴间,宫旭也来送别。

      孟往轻哂:“暮雪嫂嫂忌日,您就好好去上柱香,何必这儿来见我。”

      月余川被逐出阆华殿,来他这里借宿,都已经知会过他了。正因这样,他才更应该来送一送,劝一句:“你再不待见我,此事跟他也没有关系。”

      他不希望孟往因为他的关系跟月余川闹罅隙。

      月余川生怕他们又吵起来,上前一步,对着宫旭出口就是:“哥!他要离开,我送送他。”

      宫、孟:…………

      孟往转身离去,只落了一句:

      “你是你,他是他。”

      *

      月余川只送孟往到人间,人间入了冬,萧瑟成了景,但忽然在冬日落了满城的桃花雨,落英缤纷。

      一直到很久之后的未来,人们也仍旧将这一年冬日的这一天传唱,当做上天对人间的馈赠,视为奇迹和礼物。

      君当赴远道,相思如春草。

      孟往没有记住什么,只知道那年身赴战火的离别,正如初见那般,满城桃花绽开,簌簌飘舞,月余川重新做回了那个江湖浪子,挑灯看剑。

      “我在人间等你。”

      『市井繁华之处必定有我。

      我在红尘尽头,拥抱你。』

      爱是青山相望,一场离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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