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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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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二点,失眠的人尤为脆弱,夏至看着微信通讯录上的小红点犹疑不决。
她反复轻点,床头柜上摆放的那杯温水被她拿起、放下,再拿起、再放下,很快见了底。
抿唇。
在验证框回复,「临时有事,就没去。」
想了想,又删除,「你们玩到现在吗?」
一群人吃完饭,玩到快十二点,他对邹慢还挺不计前嫌的嘛。
这句话当然不能发出去,夏至最终删除,只回,「没赶上车。」
很奇怪,回完这句话,扔下手机,夏至竟就这么睡着了,一夜好眠到天亮。
第二天,装修大队与闹铃同时开工,夏至如常坐起身,拉伸冥想,洗漱护肤,忙完早起的例行步骤,她坐在餐桌前看手机。
许愿在那之后只回了一条消息。
「你在躲着我?」
夏至这人,吃软不吃硬,尤为吃不得激将法,许愿这话的潜台词,翻译一下就是,她还惦记着他呢。
夏至拿起手机噼里啪啦,「开什么玩笑,你是什么大人物吗,我还需要躲着你?」
……
另一头,南江君庭。
庄则野正吃早饭,嘴里叨叨:“我跟你讲,女人这方面,你还真没我懂,绝对是躲着你呢。”
许愿睨了他一眼,没说话,略低头看手机。
庄则野眉梢微挑,凑过来看,许愿眼疾手快反扣,还是被他看了个正着。
他喝了口橙汁,继续笃定:“口是心非,女人的话必须反着听。”
许愿夹了片吐司扔过去:“吃完就从我的房子里出去,你太聒噪了。”
庄则野不以为意:“哎你这人,怎么打听两句你就急啊,我这不是关心你吗?跟我说说。”他上半身前倾,嘴里咬着块吐司,含糊不清:“到底什么情况啊你们?”
许愿看了眼微信消息,伸手把他面前的盘子端走,指门口:“庄叔到了,在外面。”
“靠。”庄则野跳起来,“许愿你阴我。”
许愿挑眉:“我说过,你太吵了。”
庄则野走后,许愿看着那行夏至的回复,忍不住轻笑了声。
他并未立即回复,慢条斯理将早饭吃完,洗净双手,倚着沙发回:“那你怎么不敢加我好友?”
料想她短时间不会回复,许愿回书房处理文件。
今天周六,他不必去公司。
“浮生半日闲”项目过半,马上进入预热营销阶段,市场部递交了最新的方案,许愿仔细看过一遍,没什么大问题。
忽然,微信有新消息提示。
「对方已通过你的好友验证,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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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至无语,怎么会有人这么自恋,她懒得再加他好友,居然被他解读出另一层意思。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夏至果断同意,不就是加个好友吗,大不了躺列呗。
今天周六,她不用上班,正趴在瑜伽垫上扭得像条蛆,尝试学习新的反人类动作。
手机“滴”地一声。
夏至一手平放,一手努力从腋下穿过,一只腿抬起,叠至另一侧,脑袋左转,瞥见是许愿给她发了消息。
许愿:“今天有空吗,聊一下后续的拍摄安排。”
夏至努力够手机,没够到,索性做完一套运动,才起身回:“这种小事,你让周诚转告我不就得了?”
许愿:“突然有些新的想法,方便见面聊吗?”
夏至甩了甩马尾:“不方便,我今天有事。”
许愿:“那明天?”
夏至面无表情,飞速打字:“……周末是我的合理休息时间,你们资本家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占用打工人宝贵的喘息时刻啊!!!”
许愿:“三倍工资。”
夏至:“呵,我在乎这点钱吗,我工作是为了热爱,少拿钱来侮辱我。”
许愿半天没动静,两小时后,发来一张绝版的福伦达镜头图片。
“现在呢?”
这种镜头常见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所产的福伦达相机上,因其油画般的质地受到摄影师的喜爱。
夏至倒不是买不到,只是她对老镜头的要求近乎严苛,一丁点的磕碰和不完美她都不能接受。
许愿手里的那只显然保护得极好,近乎全新。
夏至咽了口口水,很可耻地心动了。
她回:“再加三倍工资。”
许愿:“行。”
一会儿又发来一条语音。
夏至点开,他磁沉悦耳的嗓音似乎就在她旁边,含着点无奈。
“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夏至忍不住捂了捂耳朵,有点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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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不是为了照顾夏至,许愿约在锦绣华府附近的商场,夏至刚坐上车,师傅蹬了一脚油门就到了。
还真挺快。
许愿端坐在咖啡馆内垂眸看文件,他今天没穿正装,简单的白T黑裤,低头时,后脖颈脊骨略凸,阳光从窗外投射,跳跃在他的鼻尖上。
夏至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说吧,什么想法?”
许愿合上文件,夏至注意到,他的手背青筋分明,冷白皮,用力时骨节会泛点粉,掌心……应当有着灼人的温度。
一瞬间,腰上被他抚过的那侧又开始隐隐发烫。
夏至不自在地咳了声。
许愿抬手:“给这位小姐一杯冰美式,加浓,不加糖不加奶。”
夏至诧异:“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口味?”
关于这点,她不止一次被颜意澄吐槽。
颜意澄不明白这种自虐一样的喝法,夏至是怎么面不改色咽下去的,她某天试过一次,半个月没再碰咖啡。
许愿撩起眼皮看她,含着点不经意的笑:“你上个月喝醉,给我打电话,问我能不能接受跟你喝一样的口味,如果我说不能,你就立马从楼上跳下去。”
夏至:“……”
她上个月还喝醉过?
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印象。
怎么会有人一喝醉就断片啊!!!
夏至默默把喝酒从她的人生中彻底划了出去。
许愿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只消一眼,夏至就判断出他跟她喝的一样。
她脚趾扣地,羞耻非常:“其实……你不用真的跟我喝一样的口味,我那是喝醉了胡说的,再说,我现在又不——”
“可是我当真了。”
许愿嗓音不疾不徐,缓缓道出,平常的像是在说今天会下雨这样的小事。
夏至心跳瞬间漏掉半拍,手指无意识抓紧了身下的丝质布料,问:“当真什么?”
许愿笑着摇头:“没什么,多谢你的推荐,其实这个口味我还挺喜欢。”
夏至指尖松开,垂在一侧,回:“哦。”
她低头,看桌布繁杂艳丽的花纹,这间咖啡馆的设计灵感或许来自《布达佩斯大饭店》,色彩饱和度很高,对称美学应用到极致。
咖啡来了,夏至习惯性抬头,服务员心不在焉,她的长发差点落了一丝进玻璃杯。
眼前很快被茫茫一片白覆盖,许愿倾身,及时把她差点遭殃的头发拢进掌心。
服务员吓得连连道歉,许愿低下头看她,略挑眉,示意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原谅服务员的冒失。
他们离得好近,他现在的姿势,就好像虚虚环抱着她,夏至咽了口口水,呼吸放轻,紧张舔唇,先将他推开,才对站在原地的服务员说:“没关系,下次注意点。”
鼻尖萦绕着挥之不去的雪松气息,夏至低头喝了口咖啡,苦涩入喉,心里那抹慌张终于被压了下去。
她镇定抬头,对许愿说:“刚刚,谢谢你。”
许愿眼眸看指尖,大拇指腹轻轻捻着中指,就好像她的发还在他掌心那般。
夏至听到他笑了声,说:“你好像对别人格外宽容。”
夏至疑心自己听错,“啊”了声,他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总说些似是而非,让她误会的话。
店内正播放轻音乐,语调婉转,悠悠扬扬。
许愿好似没听见,将面前的文件推给她,轻抬下颌,示意她翻开来看。
夏至见他是真有事,便低下头仔细看文件,她工作时很认真,耳边那缕发别至耳后,露出光洁白皙的脖颈,她有耳洞,一颗小碎钻莹莹闪烁。
“只定我一个人,我……行吗?”
“浮生半日闲”项目收期后,许愿预备再做个对应的“人间好时节”,前者主打典雅,后者主打生活,分别位于沪诚东西两端的郊区,尤为适合上班族周末短暂放松。
许父年事渐高,凡事求稳,但许愿不同,他有着与他年龄相当的野心,既然要做,那就做到最好。
桌上是一份录用夏至为“人间好时节”项目专属摄影师的合同书,没有邹慢,只有她。
许愿指尖轻敲了桌面三下:“这段时间,你跟邹慢的工作态度我看在眼里,客观公正来讲,我觉得你比她更适合这个项目。”
既然许愿觉得合适,夏至不再客气,签名落款,收下合同。
她好奇问:“邹慢知道吗?”
许愿摇头,不太理解:“她又不是项目股东。”
言下之意,压根不具备知情权。
“可是……”夏至犹豫好一会儿,开口,“你们刚一起玩到半夜十二点,现在就突然把这好事给了我,许总,你做人不怎么地道呀。”
她微微勾起唇,眼角眉梢上扬,口吻揶揄,满屋子的鲜活。
许愿定定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你说的,好像是我跟她共处一室似的,我重申一遍,他们不下十个人,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夏至重复:“……他们?”
许愿点头:“嗯,是他们,不包括我。区区一个邹慢,还不至于要我亲自招待吧?”
许愿说话时,视线牢牢锁着夏至,今日阳光极好,他薄情的桃花眼内蕴着光,粼粼脉脉,似含情,似暗示。
夏至被她盯得不自在,耳尖好烫,低头默默喝咖啡,不留神喝了一大口,确实有点苦。
只不过苦味回甘,余清香,夏至唇角抿了下,忍不住微微上挑,很快意识到,她又手动将唇角拉平,不在意般“哦”了声。
她补充:“你跟我解释干嘛,我又不关心。”
许愿又笑:“其实你可以过去,不必在家胡思乱想,让我平白被安上拈花惹草的名头。”
夏至急了:“我没有!我说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许愿只是笑:“好。”
回去自然是许愿送她,她可不想再接受一波他意味深长,觉得她在家掐小人乱想的眼神了。
索性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坐进后排。
许愿转过头看她:“把我当司机呢?”
夏至不为所动,朝前递了张一百块的钞票,“师傅,麻烦开车,锦绣华府下。”
许愿无奈摇头,脚踩油门,并未接她递出的纸币。
他显然习惯开车,单手打方向盘,另只手轻轻搁在上面,随意点几下,侧脸线条流畅,下颌线清晰。
夏至坐在斜对面,恰好能看到他不时上下滑动的喉结,挺突出。
雪松味若有若无,混合着她惯喷的黑鸦片,意外不难闻。
到了,夏至立即推门,忽然想起什么,她回头,朝他伸手。
许愿了然,嗓音清缓:“镜头下次带给你,上去吧,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