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墙里的愿望》木嘉平

2、初雪愿望

　　“哎呦我的天哪！”

　　王木婂呼哧呼哧地爬上四楼，忍不住嘟嘟囔囔，又气喘吁吁地穿过走道，小心翼翼的从后门进了教室。老远就看到叶文文招手。

　　房霜拍了拍身旁的张橙：“要不咱往外挪挪，让王子坐里面？她没打印，掩护一下。”王木婂讪讪地笑了笑，给三人抛了个wink——三人无语。

　　坐到最里面的位置上，王木婂拿出刚刚从报刊中心“抢劫”来的几张废纸。一旁的张橙递来掉渣饼，看到这几张纸，忍不住问：“王子，你带几张纸干嘛？”

　　看着平摊在桌上单薄的略显磕碜的几张A4纸，王木婂扯扯嘴角，还是强装硬气的反驳：“你、你不懂，我这叫严谨。实物表演，懂不懂？”说着还挥着双手，两根食指在空中沿月牙图线滑动——一个完美的金星老师手势。

　　“你这不会是……从……报刊中心拿的吧？宝贝，还是你想的周到。”房霜偏着头，竖起来大拇指。最外面的叶文文也哈哈大笑。

　　王木婂扭头很有底气地切了一声。这做法……虽然愚蠢，但实在让人安心。如果上天能够给我一个再爱一次的机会，我还会对那个男生说：“我能不能拿几张废纸？”毕竟无实物表演太困难了。

　　一节课毕，已经是八点半了。原本八点二十就能下课，谁知道大物老师竟然拖堂。

　　房霜、叶文文、张橙都在收拾书包。

　　王木婂看向她们：“我待会就不和你们回去了，我去还废纸。”

　　叶文文惊讶的抬头：“几张废纸，这也要还？”

　　“他没要求，但是我说了要还回去的。不说了，拜拜。”王木婂冲众人挥挥手，背起书包就要走。

　　房霜突然叫住她:“带伞了吗？今晚好像要下雪。”

　　王木婂回头笑了笑:“放心吧，自从上次伞丢了，我就一直随身携带着这把伞呢。

　　余久哲坐在报刊中心，看向玻璃墙外来来往往的学生。

　　怀阳大学只有大一要强制上晚自习，其余年级除了晚课其余的晚修时间是可以自由支配的，所以已经大二的余久哲应聘了报刊中心的岗位，在这样的清闲时光里学习。

　　这会应该是已经到了大一晚自习结束的时间了。这热闹的氛围和不久前的冷清校园好像两个世界。鹅黄色路灯下走过的，是带着蓝牙耳机背着书包的青春，带着与生俱来的少年感和活力。

　　看了一会，余久哲就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扭头看到已经被修好的打印机——李师傅和他耗了很久，七点多才修好。他突然想到了那个很可怜的倒霉小姑娘，看样子……是大一的新生，她今晚会再来吗？

　　他垂下头看看手机——八点三十二了，报刊中心九点关门。余久哲盖上笔盖，合上书页，很快收拾好了书包，准备下班。

　　正当他拉上书包拉链的那一秒，空气里突兀的响起了“吱呀”声——是玻璃门的声音。接着，柔和清脆的女声响起：“你好……我来还纸。”

　　王木婂裹着一身的寒气，鼻头，脸颊都被冻得微微发红，她缩缩被冻得同样发红的手，把沾满寒气的纸放到桌上，看了一眼面前的男生，叫……余久哲？是吧？又迅速垂下头:“谢谢你借的纸。”

　　余久哲看着面前被寒风吹得微红，沾着一身寒气的女孩，稍显惊讶，而后不禁感到好笑：“几张纸而已，其实不用特地送回来。本来他们就是废纸，没什么价值，过不了多久打扫房间的时候就会被扔掉的。你用了，从某种角度说，其实是给了他新的价值。”

　　“没有没有，我……不配。而且这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我该还的。不然我也不好意思。”

　　“今天下午的东西……还要打印吗？你的课是不是结束了？”

　　“要吧，我……再看看。”

　　“好，我找一下文件。”

　　空气里又充满了沉默，其间穿插着鼠标点击的声音。

　　余久哲转过头，手指着电脑屏幕问：“你的□□名这个吗？木马最毒？”

　　哦买噶的，这中二的尴尬名字，是谁脚趾扣地我不说。可即使已经自己抠出了三室一厅，王木婂还是尽力从容地回答并解释道：“对。我计算机专业嘛，好记。”

　　余久哲看到了她紧绷的嘴角，小幅度挪动的脚，以及稍稍捏紧的手，没有揭穿。一个微笑的黄脸表情头像配上这样的网名，可一点没有本人的扭捏劲呢。余久哲扬扬嘴角，没有笑出声。

　　又一次的沉默降临，屋里白色灯光笼罩着寡言的一对男女。玻璃墙外的世界喧闹，玻璃墙里的空气安宁。各人在过各人的生活，即如鲁迅所言: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你看见没？下雪了。”安宁的空气里混着混沌隐约的吵闹声，被这一句突兀又清晰的话语分割成几块碎片，瞬间静止。

　　王木婂和余久哲不约而同的回头，目光透过玻璃墙，落在一颗颗小雪粒上。可不过一瞬间，雪粒就被鹅毛大雪所代替，肆意横行，混迹于天地，最终，拥抱大地。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影像慢放像是幻灯片:玻璃墙外的行人慢动作行走，嘈杂隐没于沉默，变成轻声的悄悄话，世界只剩下风声，大雪飘落。

　　这是淮城的初雪，也是王木婂上大学遇到的第一场雪。说起来，还挺特别的。

　　来个初雪愿望吧，像一直以来那样，即使它总是不灵验。

　　做着重复过很多年的动作:闭眼，低头。王木婂对自己说:希望自己在大学能越来越好，不断成长，最后……如果可以……希望能谈一段健康的恋爱。

　　几十秒的虔诚后，王木婂常常忍不住想，那个在小时候陪她一起异想天开，创造初雪愿望这样幼稚又单纯的习俗的人，会不会也在许愿？

　　或许早就忘了吧。

　　想到这里，王木婂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地生出伤感。

　　余久哲盯了好一会儿，见到面前的这个女生从惊喜变为现在的愁云满布，不禁扬扬嘴角。

　　王木婂看了眼雪景后回头，视线恰好和余久哲交汇。两人愣了几秒，然后尴尬错开。

　　“同学，你的东西好了。”余久哲走到打印机旁，拿起已经答应好的几张纸，然后又找来订书机动作利落的装订好。

　　王木婂伸出手接过余久哲递过来的资料，轻轻道了句:“谢谢。”

　　卸下书包，拉开拉链，王木婂把资料装进去，又掏出雨伞，推开门在走道上撑开。

　　看着女生渐行渐远的背影，余久哲脑海里放着刚刚女生闭眼低头叹气的一系列动作，联想起她和自己说话时的小心翼翼以及中二的□□头像名称，余久哲综合总结——她应该是个内心很丰富的人吧。

　　通俗点讲，一个戏精，一个内心戏十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