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浮》中州客

1、001

　　靳安飞了起来，下面有鱼匍匐在地，从海壤中缓缓舒展出暗红的花。

　　红鱼犹如饵食，四周黑色的鱼层层叠叠的涌来，沉默的将红鱼围成一圈，黑点原地耸动，像被水流不断梳刷。

　　天色阴暗，不多时下起了细雨，在半空氤氲出棉絮状的丝雾，靳安坐在雾上，见下面黑鱼不断的从头顶上长出五颜六色的冠，然后被雨冲散。

　　风涌了过来，靳安一跳，乘着风浮向远处。在路上，在层层的黑鱼中，她发现了另一只罕见的红鱼，就像将身体舒展成艳丽的红的那一只，她从打了个旋儿的风上跃下来，拍了拍红鱼的肩膀。

　　“嗨。”靳安咧开了嘴巴。

　　红鱼细长的须被她吹起，红彤彤的眼眶里蓄着一汪湖，却没理她。红鱼躲进一片红色珊瑚礁，用鱼鳍用力地拍了拍腮，变成了面无表情的黑鱼，只尾鳍晕出一点微微的红。靳安跟了过去。

　　红鱼随着水流汇入到一方池水中，别的黑鱼围了过来，用鱼鳍推搡他：“哈，娘娘腔。”

　　红鱼用鱼鳍捂着脑袋，一言不发。靳安看到他身边包含着黑色微粒的水珠缓缓浮起，将他包裹起来，犹如蚌壳。黑鱼却看不见，仍然在不停的围着红鱼，鱼鳍的每一下拍打都撞上水墙，模糊的声音从外传来，红鱼反应迟钝的笑了一下。

　　“嗨。”靳安再次拍了拍红鱼的肩膀。

　　红鱼与她擦肩而过，和黑鱼一道游向成片的珊瑚礁。靳安进不去。

　　海水从蔚蓝转为灰暗，靳安在珊瑚礁外打瞌睡。黑鱼像被挤压的罐头从珊瑚礁内迸出来，热闹喧天。

　　靳安站了起来。

　　红鱼从珊瑚礁内游了出来，他红彤彤的眼眶越发鲜红，鱼鳍上的黑色斑驳出红色，一条鱼须被折断，他用鱼鳍捻了捻断口，红色的汁液浮到靳安的鼻子前。

　　她伸出舌头舔了舔。腥的。

　　一直无视她的红鱼突然睁大了眼睛。

　　“你真漂亮。”红鱼说。

　　靳安开心的转了个圈：“你好呀红鱼！”

　　红鱼用力捻了捻须的断口：“我是黑鱼。”

　　他转身游开，红色的汁液划下一道长长的痕迹。靳安有点难过的闭上嘴巴，跟了上去。

　　她重新围绕到红鱼身边，有些担忧：“不疼吗？”

　　红鱼愣了一下，瞳孔颤动，周围包裹着黑色微粒的水墙要浮不浮，也颤抖起来。

　　一眨眼，靳安被关在了黑粒水墙外。红鱼面无表情，再次捻了捻须的断口：“我很好。”

　　靳安没说话。

　　红鱼很快游过靳安初次见他的地方，游回了家。他翻出了一堆珊瑚，细细看了起来。

　　“这是什么？”靳安问。

　　已经恢复本来颜色的红鱼吓了一跳：“你怎么还没走？”

　　靳安有点委屈：“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

　　红鱼想了想，把黑粒水墙撤掉，继续看眼前成堆的珊瑚：“大人说，这上面有飞翔的方法。”

　　靳安感兴趣起来，围着珊瑚堆转了几圈，却鼓腮发愁：“看不懂。”

　　“我也是。”红鱼鱼鳍也失望的蜷起来。

　　“不过我知道别的飞翔的方法，”靳安向红鱼绕了一圈展示了她的飞翔，“我可以告诉你。”

　　红鱼的瞳仁隐隐的泛出一丝光亮。

　　天色阴暗，黑云沉沉的压在头顶，靳安带着红鱼来到了她最初飞翔的地方，高处之下尽是点点黑鱼。

　　“你真的接受我了吗？”靳安问红鱼。

　　红鱼疑惑的点点头。

　　“从这里跃下去就好了，你会蜕掉你沉重的皮囊，然后感受自由，”靳安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说道，“你就会飞了。”

　　红鱼站在了高处边沿，靳安在旁边陪着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红鱼突然往下探了探，转头问靳安。

　　靳安咧开嘴巴笑了：“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呀！”

　　红鱼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你？”

　　靳安眼睛眯起来：“因为我是靳安。”

　　“靳安是谁？”

　　“靳安是你呀！”

　　红鱼不可置信：“可你是女生！”

　　“对呀，”靳安回答，笑嘻嘻的重申：“可我就是你呀！”

　　靳安将红鱼推了下去。

　　耳畔的风呼呼哀号，冰冷的细雨雾一样下起来，如同刀子般凛冽乱窜地气流，从口鼻灌入他的胸腔，下坠的力道让他的身体四分五裂，砰的一声，世界归于寂静。

　　靳安羸弱的掀开眼皮，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入鼻腔，他艰难的动动眼珠，瞥见了旁边陪床的憔悴母亲。

　　他动了动手指，母亲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