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伊乔

7、忍着,忍着

　　呆在韩家已经近一周了，韩家大人和lucy都待她很好，韩辛未也照常对她淡淡的，却也至少偶尔和她说几句话，韩子辰却不同，他把她当做空气似地，一点也不理睬。苏苏每日起的很早，早晨专心地练习芭蕾，下午做功课，看看杂书就可以消磨一整晚。除了三餐，苏苏几乎不怎么出门。傅盈也担心她人生地不熟，总要陪着苏苏出门，苏苏便也作罢。

　　傅盈日日在家里，早晨看着韩万和韩辛未出门，下午再迎接他们回来。久而久之，苏苏也觉得这样的生活没什么不好了，傅盈的生活，不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吗？她几乎可以看见自己的一生了。

　　韩子辰这些日子已经不去学校，天天在家里忙着申请学校，有时半夜两三点他房里还亮着灯。他的房门总是半开着，苏苏有时经过，忍不住向里面看一眼，他坐在暖暖的灯光下，对着电脑不断地敲击键盘。他神情那样专注，仿佛苏苏看他多久他也不会发觉。灯光下他侧脸棱角分明，有时皱着眉，显得更加冷峻。

　　***
　　转眼到了周末。
　　“苏苏，”韩万笑着对苏苏招手，“明天带你去登山怎样？
　　“登山？”苏苏想了一想，“多高的山？”
　　“你想到哪里去了？”韩辛未“嗤”了一声，“就你还想去登雪山？”
　　苏苏面上一赧，没有再说话。
　　韩万笑睨了韩辛未一眼，笑眯眯地对苏苏解释说：“一般的风景山而已，在西南方向的斯丹芬尼山。”苏苏乖巧地点头。
　　傅盈正从烤箱里取烤好的曲奇饼干，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探头问道：“Noah，你功课做完了没？”韩辛未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打哈哈道：“嗯，差不多了……”
　　傅盈瞪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你哥，嗯？”
　　Noah撇撇嘴，看了苏苏一眼，俯下身去逗法拉利玩。

　　***
　　车子缓缓地驶向山脚下，苏苏伸长了脖子向外眺望，远远地只见山上覆满了雪，俨然一座巍峨的雪山。她跟着傅盈慢慢地下车，瑟缩的看了一眼前方兴奋地直叫的法拉利，心中暗叹。早知韩家登山也要带狗来，她就不来了。

　　虽然是周末，爬山的人却不多。只见稀稀拉拉几个游客在向上走，一路走走停停的踩雪，倒也别有意趣。
　　一步一步，苏苏只顾专注于脚下，韩子辰和韩辛未早就带着法拉利跑到前面去了。韩万小心地扶着傅盈，苏苏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
　　脚下的雪极滑，虽然小心翼翼地，苏苏仍然觉得脚底险险地要打滑。她本来不胜耐力，在学校时长跑从未及格，此时爬到半山腰，已经有些吃力。韩万担心地看着苏苏：“没事么？要不要休息一下？”她忙笑着摇摇头。
　　三人便又无话。苏苏和韩家本来已生疏许多，此时竟觉得有一丝尴尬。她和父母一起时虽也话语不多，但有哥哥护着，总觉得十分随意。现在这一刻，她安静地听着脚下发出的碎碎声响，却觉得一下子没了兴致。

　　她胡乱地想着心事，突然听见脚下“咔嚓”一声轻响，像是踩到了树枝，她心里一惊，想稳住身形，却觉得腿一软，就要跪坐下去。一双有力的手却迅速地托住她的腰，韩万关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苏苏，没事吧？别逞强了，我们歇一下。”
　　她脚有些疼，此时听见他的声音这样温暖，霎时竟觉得鼻子酸酸的，差点要掉泪。苏苏忙控制住情绪，轻声说不用休息，傅盈却责怪地看她一眼，硬是把她扶到长凳上坐下来。

　　雪落了满山。苏苏这时才真正好好看看山上的风景。刚下的新雪覆了一层又一层，树枝上，草丛上，泥土上，都被雪严严实实地包裹住。满世界的白色，那样白，那样冷，呼吸里都是沉沉的凉意。人们说话的表情，微笑的眼睛，都格外缓慢而清晰。

　　远远地传来踏雪的声音，苏苏抬头望去，韩子辰和韩辛未远远地跑过来，像是刚经历过一场雪仗，头发和衣服都有些湿，两人脸上都有些微的笑意，法拉利遥遥的吠声也显得温柔许多。法拉利看见苏苏，似是兴奋地叫了一声，一下子朝她窜过来，苏苏惊得一下子站起来。众人都没怎么在意，韩辛未只顾嘟哝着：“郑苏苏你真麻烦，这点路就累了？”

　　法拉利竟然没有叫，只用乌黑的眼睛盯着苏苏，喉咙里呜咽着，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一动不动。苏苏紧紧盯着它，也不敢乱动。她没有看见，韩子辰也紧紧盯着这里，却犹豫着没有出声。直到法拉利突然撒腿向她一扑，爪子已经挨到她的裤子，苏苏唬地向后直退，但腿上无力，慌慌忙忙地一下跌坐下来，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韩子辰看得分明，急急地叫了一声“法拉利！”已经几步过来牢牢牵住法拉利，眼睛盯着低着头的苏苏。这下众人都慌了，围着苏苏一时也不敢轻易拉她起来。
　　苏苏只觉得痛，死死地忍着，垂着头不停地说“没事”，“没事，”她自始至终竟然没有出一声，生生把惊叫压在喉咙里。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敢叫，或是不能叫，她只是想着要忍着，忍着，是妈妈从小教会自己的。

　　傅盈心急如焚，低声和韩万商量着。韩辛未此时也噤了声，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躲得远远地。韩子辰坐在地上，将法拉利牢牢地牵在身边，不知在想什么。
　　不一会儿傅盈走过来扶起苏苏，仔细地替她拍拍裤子上的泥土和雪。韩万朝这里看了看，在原地踱了两步，轻轻地“咳”了一声，招招手对韩子辰说：“你过来，背着苏苏。”苏苏一惊，手握紧了衣袖，垂下头等着他那声“不”。不料什么声音也没有，她微微疑惑地抬头，韩子辰已经走过来了。韩辛未已经接过法拉利，远远地朝这边探头探脑，表情有些古怪。

　　她乖乖地伏在他背上，动也不敢动，手只轻轻地搭住他的肩。若不是有帽子遮着，旁人一定会发现她耳后一片彤红。苏苏偷眼看着四周，不知什么时候韩万和傅盈已经走到前面去了，他们落下不远的十米距离，却好像已经离得很远。只有法拉利磨磨蹭蹭地跟着他们，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时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看苏苏，乖乖地尾随着他们。苏苏此时竟觉得它有些惹人喜爱，有它忠诚地陪着她，她少了一点不自在。

　　下山的路长的没有尽头，苏苏一直僵着身体，觉得腿都酸麻地不能动，不由小心地活动了一下。韩子辰低低地问她：“怎么了？”苏苏立时不敢再动，一时没有接话，过了一会才轻轻说：“你累不累？”“不累。”他干脆地答道，声音又有些冷冰冰的，苏苏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