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伊乔

22、众矢之的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红灯刺目地亮着，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是死一般的寂静，偶尔有人走过，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尖利的摩擦声，听得人心里悚然一颤。韩子辰坐在手术室门前的长椅上，双手握起，抵住额头，看不清什么表情。他的背脊绷得紧紧的，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看上去却好像随时可以跳起来，周身充满着危险的气息。苏苏一直站着，虽然脚踝传来一阵阵的疼痛。她倚着墙角站着，后脑勺挨着墙壁，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泪水早已干了，身上滴滴答答地滴着水，仍然显得狼狈。但她挺的极直，丝毫没有了方才软弱的样子，镇定的有些可怕。

　　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苏苏以为是哥哥来了，转过身刚想开口，看见来人心里却陡然一凉。是shirley的爸爸。他一步步地朝她走过来，脚步很慢却很有力，而目光始终紧紧地锁住苏苏。她无法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目光。那目光阴沉而狠厉，想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在看着猎物，却又不单纯在看着猎物，有一种深藏着的恨意。苏苏觉得后背有些发凉，她直直地和他对视着，竭力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就在这时，韩子辰匆匆走了过来，声音疲惫而低哑：“叔叔，”他叫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笑容，也像害怕似地不看他的眼睛。Shirley爸爸没有出声，依旧看着苏苏，眼神更加专注，好像在研判着什么。死寂的沉默里，苏苏尝试着开口说些什么，但自己真的无话可说。她微微动了动嘴唇，还没有发出一个音节，shirley爸爸就突然朝着苏苏大声吼道：“是你害了我女儿，是不是！？你这个贱人！”

　　他离苏苏那么近，震耳欲聋的咆哮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回响着，苏苏简直被吓呆了。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因为愤怒而有些充血的眼睛，拼命摇着头：“不是的……”她从未想过会有人这样当面骂她，何况还说了她“贱人”，她想也不敢想。他像看着仇人一样看着她，眼睛里的恨意好像要把她捏碎。她觉得他随时都会动手，他的手握成拳，激动地朝着她咆哮道：“你还在狡辩！你抢走了我女儿的幸福，现在还敢这样对她！你安的什么心！我告诉你，只有我有一口气在，绝对不会让我女儿白白地受人欺负！你最好记住！”他控制不住地大声吼着，手高高地举着，像是随时要有动作。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表情冰冷地盯着shirley爸爸，叫他保持安静。医生走了后，shirley爸爸没有再说话，像是失了神，颓然地倚着墙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洞地看着前方，样子很可怕。苏苏犹惊魂未定，呆呆地站着，而韩子辰始终没有开口，竟然劝也没有劝，只是冷然地看着，好像事不关己。她的心真的凉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shirley终于从手术室推了出来。她躺在那里，身上覆盖着白色的被单，有护士推着车子，一色纯白。她不敢靠近，听见韩子辰问主刀医生shirley的情况，她稍稍走进一点，看着医生的脸。医生表情不怎么凝重，甚至微微笑了一下：“她很好，脚伤不是很严重，三天就可以出院，不过回去可得好好保养。哦，她只是睡着了，晚上会醒来的，不用担心。”中年医生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安慰着韩子辰。韩子辰看上去松了口气，利落地点点头，低声对医生道谢。苏苏也放了心，但看着在shirley床边情绪激动的中年男子，又有些心悸。韩子辰也快步走到了shirley床边，仔细地凝视着shirley，很专心。她犹豫了一下，也靠了过去。
　　Shirley躺着，黑黑的长发披散着，有些凌乱。她闭着眼，脸色有些苍白，神色很安静。她很少看见这样的shirley，安安静静的，很柔弱，长长的睫毛显得很柔美。她平日里总是笑着，笑得大大咧咧无拘无束的，性格有些像男孩。这样子看shirley，她猛然发现她确实是个漂亮的女孩子，高挺的鼻子，微翘的唇，好像梦里也很开心。

　　她出神地看着她，不提防shirley爸爸猛然向后一退，苏苏恰好站在那里，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他却毫无歉意，转头冷冷地看着苏苏：“现在你高兴了吗？shirley被你害成这个样子，叫我们父女怎么活！”他眼眸喷火地盯着苏苏，像是要把她吃掉。苏苏惊疑地摇摇头，一瞬间觉得有些害怕，过一下又觉得奇怪，shirley爸爸好像说的有些太过了。就算是心疼女儿，听了医生的话也该放心才是，何至于活不了！她脑子里念头百转千回，努力镇定地开口试图解释：“我不是故意的，shirley会受伤我也很难过，但请不要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
　　“到这个时候还来讨论是谁的责任有意义吗？”韩子辰突然开了口，向前跨了一步横插在他们中间，冷冷地睇着苏苏。“你说什么？”苏苏万没想到韩子辰会这样帮着shirley爸爸说自己，顿时又委屈又不敢置信，呆呆地看着他。
　　韩子辰轻轻“哼”了一声，向边上撇了一眼，像在忍耐着什么，“没有人说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急着推卸责任行不行？shirley对你那么好，现在因为你受了伤，你就一点不关心？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说什么？什么叫因为我受了伤？”苏苏直直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没有推卸责任，我也没有必要去推卸，到底是谁的责任不是你我说了算的！还有，你凭什么说我不关心shirley?”她突然觉得此时再去解释实在是太愚蠢了，自嘲地笑了一下，停住了话头。她脸上冷冷的，但心里是翻江倒海的委屈和愤怒，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她变成了众矢之的，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狠狠地咬住唇，控制住情绪。“你还想等我女儿醒了问她？”shirley爸爸突然接上来斥责她，轻蔑地瞪着她，苏苏已经不想再去辩驳，听着shirley爸爸无休无止的抱怨和吵骂，这一刻自己也惊讶自己的冷静。但她知道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么冷静，她拼命用理智控制着自己，但是这时候的她好像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哭一场，胸口一波波的疼痛袭击着她，她死死地忍着，还是好痛。

　　郑晖到医院的时候，恰好看到韩子辰和shirley爸爸围着苏苏在大声说话，虽然听不清楚却也感觉到不善，苏苏的背影又瘦弱可怜，她一言不发，好像已经承受不住。郑晖几步就冲上去搂住苏苏的肩膀，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苏苏感觉到哥哥的怀抱，鼻子狠狠地一酸，好像一根绷得紧紧的弦一下子断了，她不用再假装坚强。“你是谁？”郑晖充满敌意地看着shirley爸爸，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哼，小伙子不要这么没礼貌，我是shirley的父亲！”郑晖冷着脸，凶起来的样子倒真是挺可怕的。他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了一声：“任你是谁也不能欺负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