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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事梦一样甜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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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路亚跳高了,苏苏站在一旁替她拿着外套,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路亚身体轻轻一腾,脚勾住了竹竿。她轻轻叫了一声,沮丧地单脚落到沙坑里,苦着脸向苏苏走过来。“怎么回事嘛?”路亚气地一跺脚,“苏苏,你怎么会那么厉害的?明明我腿比你长嘛!”苏苏一挑眉,正欲做答,笑容却慢慢变得淡了。往事像洪水一样冲进她的脑子,抓的她一刻不得喘息。
“傅阿姨!”五岁的郑苏苏脆生生地叫着,“韩子辰他欺负我!”傅盈有趣地一笑,看着这个气鼓鼓的小人儿,“告诉阿姨,子辰他怎么欺负你啦?”苏苏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看到韩子辰的蓝色中裤,眼睛蓦地一亮,响亮地说:“他穿我的裤子!”“哦?”傅颖笑眯眯地看着儿子,子辰气愤地脸通红,大声辩驳着:“我才没有!郑苏苏,你懂不懂什么叫尺寸啊?”见苏苏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七岁的韩子辰骄傲地训着她:“笨蛋!我的腿比你长欸,怎么可能穿你那么短的裤子?郑苏苏,你真的很笨!”子辰的下巴抬得高高地,看也不看苏苏,但脸上的笑容却纯真的很。
苏苏现在回想着,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没有这样纯真的笑容了?他们又是怎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彬彬有礼地每周一封邮件,但再也没有一丝亲昵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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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泡在浴缸里,水温很合适,精油的香气萦绕在鼻端,但她还是感觉胸口堵堵地,索性从雪白的泡沫里起身。正巧路亚打电话过来,苏苏一手拿着浴巾擦头发,一手接起来:“哦,我不去了。”
路亚在那头大惊小怪地叫起来:“为什么呀?苏苏,你就去嘛,挺有意思的……”“有什么意思?”苏苏心里有些不耐,努力调整一下呼吸才说:“行了,我真不去了,你们好好玩。”说罢她挂了电话,眉头还是紧皱着。
一抬头才看见妈妈站在不远的地方,不出声地静静看着她。也不知妈妈听到了多少。苏苏心不在焉地绞着头发,慢慢走到妈妈面前。
妈妈穿着直垂到脚的真丝长裙,肩上罩了一件小织衣。她美丽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静静地看了苏苏一会,才说:“下个月你生日,有什么打算?”苏苏一听生日就烦,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大胆子,冲口就说:“爱怎么过怎么过好了!”妈妈一下子皱紧了眉。苏苏一说出来就后悔了,懊恼地低着头不语。
妈妈也默默地看着她不说话,苏苏也不知道最近自己为什么那么烦躁,总是喜欢乱发脾气。感觉到头顶上妈妈的目光,苏苏鼓起勇气问道:“妈,是不是韩叔叔他们要回来了?”她一直低垂着头不敢看妈妈的表情,只是盯着妈妈的裙角。妈妈听见苏苏闷闷地吐出这一句,竟然颤了一下,长长的裙角轻轻晃了一晃:“是哪个多嘴的说的?”妈妈的声音竟然有些慌张。“妈。”苏苏抬头看妈妈,妈妈美丽的眼睛竟然躲闪了一下,抢先说:“苏苏,你知道了也好。韩叔叔一家下月二号回来。二十二号……办个生日宴。”妈妈的声音很轻,比平时更轻一点,显得异常的温柔。
“是生日宴吗?”苏苏直视着妈妈的眼睛。
妈妈这次没有闪躲,抬手摸了摸苏苏的脸颊,轻轻帮她理了理发丝,“苏苏希望呢?”妈妈的手很凉,但感觉温润,十分舒服。苏苏看着妈妈,妈妈的双眼像两汪美丽的湖泊,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我听妈妈的。”苏苏喃喃地说着,仿佛听见妈妈一声很轻的叹息,抬头去看时,却只有妈妈平和美丽的脸庞,在自己很近的地方,却又那样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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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韩子辰十四岁,郑苏苏十三岁。她也不记得当时十三岁的葛易是因为什么事和韩子辰吵了起来,两人在韩家的篮球场上谁也不让谁。苏苏赶到的时候,两人面对面站着,她只看到韩子辰脸上凝着一层薄而硬的冷峻,右手用力地握着一只篮球。韩子辰自小去加拿大,和身高体壮的白人小孩一起混大,篮球技术也没的说。那时他比葛易高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里的轻蔑根本就无意掩饰。
按说韩子辰比葛易还大上一岁,骨骼健壮,该更有胜算才是。但葛易也是个倔性子,偏偏正是少年勃勃成长的时候,有的是用不完的力气,心里又压着一团火,谁也不肯服输。苏苏望望葛易,却见他眼里腾的燃起一簇火焰,望向韩子辰的眼神简直是要把他吃了。韩子辰的表情却轻松的多,似乎还有一丝悠闲,优美地把球向空中一抛,“开始吧。”
但韩子辰太过自信了。谁也想不到,当葛易似有意似无意地一把把球扣在韩子辰头上的时候,他的唇边还残留着一抹来不及收回去的嘲讽的笑。
苏苏永远记得那天晚上抱膝坐在篮球架下的那个身影。他紧抿着唇,额角渗出一丝丝的血丝,但坐的极直,丝毫不显出狼狈的样子。苏苏远远地看着他,他的背影透出一点寂寥,她想上去跟他说说话,但终究没有挪动一步。
当葛易的父母揪着葛易来向他道歉的时候,韩子辰神态自若地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谁对谁错。”可是苏苏知道,他多么骄傲,失败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
韩子辰伪装的太好了。从那晚以后,所有人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苏苏也深以为然。现在回想起来,她太过天真了。临行前的一晚,苏苏和子辰在一起,韩子辰沉默了一会,随即骄傲地对她宣誓说:“我以后要变得很强大,比爸爸更厉害,叫所有人都不敢反抗我,都要听我的话。”彼时她看着他冷峻而坚毅的神色,开心地笑起来:“好啊,好啊,你要变成最最厉害的,”她说着边用手在空中比划着,“不过,”苏苏有些狡黠地笑着,“不是所有人,除了我,只有我可以对你凶。”他突然笑了。他低着头,看不清神情,漫不经心地应道:“好,只有你可以。”那时她没有意识到,这句话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一心只希望他变得好,那也就是她的好了。
可是苏苏现在回想起来,韩子辰脸上那种近乎残忍的神情,和过分的锐气,实在不是一件好事。她有时隐隐约约地觉得,似乎就是从那时起,他们日渐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