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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相似的幸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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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牧之扭头无声询问谢骁。
谢骁心中似已有定论,坦然道,“殿下多次相助,想必不会真的把他二人怎么样,左不过是一些皮肉之苦罢了。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孙无忧和尹天师又颇得陛下信任,我们除了相信殿下,想必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转头见谢行周垂着眼帘静静沉思,谢骁蹙眉询问,“行周,可还有什么蹊跷。”
谢行周倏然抬眼与父亲对视,周身一怔。见着秦姝已然离去,径直起身,边往外走边随口道,“我去送殿下回府,不必等我。”
“站住!”谢骁一声冷喝,“才定好的事情,莫要冲动办砸了,送殿下回府后就回家,宵禁这种事不是非得你去做。”
谢行周转身躬腰,“是。”
谢行周脚程极快,出府后顺着来时方向寻去,却并未见到那女子身影,天色渐晚,四周也无人,他脚下步伐逐渐慢了下来,眼观八方,手不自觉地伸向自己后腰处的短刃。
“真不知道,少将军是护驾的,还是刺驾的。”
身后传来声音,谢行周绷紧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转过身,见女子漫不经心的正瞧着他。他松开身后短刃,轻声致歉道,“习惯而已,殿下不要见怪,家父遣我护送殿下回府。”
秦姝装作这才了然的样子,“噢,将军有心了,那就请吧。”
她自顾自地打算朝前走,两人擦肩而过之时却见男子并不动身,她刚要开口问他“还有何事要说”,谢行周就一把抽出短刃,直逼秦姝要害处。
电光火石之间,秦姝抬掌反压其腕,不守反攻。谢行周手腕被一掌打下去之后被迫卸了一半力道,她抬腿直袭那握着短刃的手,短刃被下,便变成了纯粹的近身过招。方才起腿间顺势带起了周身一地落叶飞尘,瞬间模糊了二人眼前景象,谢行周手中亦不留情,两人的胳膊一缠一扣,竟然双双扣住上臂,谁都不得再动。
本是平手的局势,可僵持时秦姝的位置正靠围墙,这便是谢行周在打斗时就算好了方位,他的手肘处离秦姝的咽喉更近些,上肢力气也大些,前臂稍稍抵着她的锁骨处,离远看便是将她控制在自身与墙之间的空档里。
男人沉声问道,“被抵着墙威胁的感觉如何,殿下?”
“我真不知道是该说你小气呢,还是狂妄呢。”秦姝翻了个白眼,“你再用点力气,自己的胳膊就折了,到时候别求我给你接上。”
“殿下也别恼,臣只是太好奇,好奇殿下...会如何阻止扶摇阁倾塌。”
谢行周警惕着周身动静,也不管臂上疼痛,顾自问道,“一座高阁,在建成之前最容易发生的便是倾塌,殿下用扶摇阁下面众多百姓的性命试探家父的忠心,真是厉害。”
秦姝轻挑眉峰,这才算来了兴致,“本宫还不知道,陈郡谢氏的忠心能值上多少银子呢,少将军这就着急了?张嘴便是国和民,总要付出点什么来吧。”
谢行周冷笑着点点头,“好,姑且算殿下高明,即便家父不知道殿下如何用银子化解这场劫难,只为了这爱国的名头也得立马答应下来。可臣肩负要职,不得不特来此,请教殿下。”
秦姝示意他说下去。
“在扶摇阁施工的成千上万的劳役和匠人要如何疏散?若是波及的广泛,我骁骑营将士也会尽数搭进去,殿下,要如何避免。”
女子脸上浮出一抹狠厉之色,冷声冷语道,“本宫的棋子怎么下,还用得着知会少将军吗?怎么,怕了?禁卫军是皇家的将士,更何况你骁骑营!现在就知道怕了,就赶紧散了,滚回家去。”
“为国捐躯是将士的归宿,可不是黎民百姓的!况且那是战场上。”谢行周沉声,丝毫不肯退步,“既然家父与殿下已有约定,就应该信任殿下的筹划。臣可以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但也不能把手下将士的命这般轻易交给他人。”
秦姝笑不至眼底,“好,那本宫就多说两句。倾塌是必然,但并非是本宫的手笔。能使一座高阁倾塌的地方多了,不寻其源头,如何避免灾祸发生?将军,本宫有筹划,但可不是贼喊捉贼,你现在就来找本宫要办法,早了点。”
谢行周手上力道松了松,喃喃道,“能使高阁倾塌的地方...”
忽想起来什么,“我去请教顾尚书,是否就能提前避免。”
“他最近没空。”秦姝嘴角上挑,“少将军的顾虑本宫知晓了,若是我得到了什么消息,定会提前通知少将军,你也好想办法疏散人群减少伤亡,如何?”
“伤亡?”
“这世上就没有万全之策。”
秦姝瞧他恍惚,也有些见不得他那副失落模样,犹想起他屡屡不想把无辜之人牵扯进来。起初自己只觉好笑,这普天之下,谁不无辜?如今却觉着,这样的人都要为局势中的阴谋诡计所累,长此以往,国家的希望还能剩下多少。
本是桀骜不驯的青年郎君,连一句“我绝不肯任人摆布”的话都没有,只固执的一遍遍去问,他们要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帮上他们。
硬着脾气和自己动手顶撞,心里却满是他人。
难以评价。
她瞧着还抵在自己咽喉下的手肘,声音也软下来,“我仍记得,你我初在太后宫里相识时,你可是一副君子自持、端方有礼的矜贵模样。”
男子回神,应声道,“怎么,臣今天穿得潦草?”
“不过是打了三四次照面,小将军待人就换了一副面孔,本性这便藏不住了?”
谢行周顺着她的视线看下去,察觉是在说自己的行为过于唐突,话既然也问过了,自然没有继续僵持的道理。手上力度彻底卸下,前倾的身体也稍稍立直,留出两人之间的空隙。
秦姝感觉到力道也顺势放手,不过是武艺切磋,谁都没下死手,往年在九层台日日都有的场面,她并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殿下要去探听孙无忧的动作。”
秦姝揉着手腕,朝着回去的方向缓步而行,好久才长叹一声,“晚啦。”
晚啦,这一步棋,孙无忧应该在很早的时候就下完了。
他跟在她身侧,些许无力感再次爬上心头,负气道,“谢骁这辅臣,不当也罢。”
秦姝听他直呼父亲姓名时便忍不住发笑,“若不是谢将军身居高位,怎的能迎娶卢棂夫人当继室。能像卢夫人这般性子和善富有才学,还懂得朝局的女子,也是世间少有。”
“这话说的不差,我自八岁上,母亲便进了谢府教养我了,谢卢两氏联姻,还真要多亏谢骁那个位子。”
秦姝仰首望天,感受着夏末入夜的凉爽,“诶,鲜少见继母与嫡子相处得融洽的。何况你母亲萧夫人去世时你也是懂事的年纪了,好像很容易排斥继母才对。”
他偏头瞧着她的侧颜,心上郁结似乎也消散几分,“母亲一颗真心待我,我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后来虽因埋怨父亲屡次不准我探查当年真相而离家,但这并不与母亲有什么相干。”
“况且,我年少丧母,却能在另一位妇人倾心教养下长大,享受母亲关怀,已然是大幸。”
女子的清眸在月光下极为闪亮,仿佛是听了这话后就有多高兴一般,眉眼弯弯,眼中似有晶莹之感。
“是吗,那看来,你我还真有些相似的幸运之处。”
眼见着要到了九层台的殿门前,秦姝朝他笑笑,“听闻谢少将军一杆红缨枪在战场上横扫千军,少有敌手。待眼下的事情结束,不知将军肯不肯与我正经切磋一番。”
谢行周后退一步,躬腰拱手,“荣幸之至。”
岳听白早就在殿门口张望着等她,见着两人身影本还不敢认,定睛一瞧才看出阿姝真的是和谢行周一起回来的,双手拢在嘴边喊,“阿姝——”
秦姝应声回头。
“很晚啦,该回家啦——”
秦姝轻笑,朝他颔首,“是我家小妹。那就不留少将军了,将军慢行。”
谢行周再直起身时,便见着女子一改往日端庄,小跑着奔向殿门前的少女,也不知相互说了什么玩笑话,两人顿时笑靥如花。秦姝转过去推少女的轮椅,人影愈来愈小,殿门“吱呀”一声,把女子的笑颜一同隔绝在了高门之内。
“阿姝。”听白扬着小脸瞧着她。
“嗯?”
“你今天晚上,不太一样。”
“哪不一样?”
“眼睛。”听白的手忍不住隔空描绘着她的眼睛。
那是阿姝九岁前才有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