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5、入春支山

　　玉渊回在学剑的空隙里托小仙鹤同池清池告假，他师尊归来，早晨栾珩的课已来不及告假，下午却还来得及的。

　　柔川一时无事便留在众生殿内打坐修炼，两次进入天地之外的世界，她心里总觉得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那些黑气的影响。

　　“师尊。”玉渊回仰着头喊了一声，柔川垂眸来看他，他一时便忘了要说什么。

　　柔川缓缓落下来，问他：“怎么了？可是栾珩欺负你了？”

　　玉渊回笑道：“没有，栾珩师叔没有欺负我。”转而又道：“灵渊天宫五人入道，栾珩师叔说明日开春支山，让我们进去试试。”

　　柔川道：“我知道了。”

　　玉渊回问：“师尊，你知道春支山里是什么样子吗？”

　　柔川顿了顿，道：“不知道。”

　　而后她许是看出玉渊回的担忧，袖手一挥，灵气汇聚形成无数灵符将她师徒二人围在中间。

　　玉渊回的灵识似乎受到指引，不必用眼睛去看，脑海中竟然清楚地映出这些灵符的符文来，柔川的一笔一划在他眼里逐渐放慢，那些他见过却还未领悟的符阵，再一次清晰地刻进他的脑海里。

　　等玉渊回再睁开眼睛，眼前便只剩下了空荡荡的众生殿，没有师尊也没有大小灵兽，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好像被束缚了四肢困在这里动弹不得。

　　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涌上他的心头，似乎天地间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就这样一天天一年年的等着，等着一个也许永远不会归来的人。

　　玉渊回猛地挣扎起来，拼命想要挣脱困住他的枷锁，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挣开分毫。

　　柔川皱着眉看玉渊回，只见他周身气息暴动，似乎在酝酿着某些风暴，而玉渊回眉头紧锁地站在原地，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柔川喊道：“玉渊——”

　　玉渊回的眼睛骤然睁开，一道金光自他眼中倏然划过，然后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师……尊……”

　　玉渊回破碎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迷茫，在挣扎的最后他看到了一个人，那人站在他身前，他忽然就生出了无边无际的恐惧，他不敢再看下去，他不要再看下去。

　　然后他就听见了柔川的声音。

　　柔川问：“怎么了？”

　　“师尊，我……”玉渊回揉了揉眉心，不知该如何解释他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我很害怕，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

　　玉渊回身上带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关于他的气运和来历，柔川下意识地选择了忽略，她并不想去探听别人的秘密。

　　“有我在，你怕什么？”

　　玉渊回觉得柔川也许并没有真的理解他在说什么，或者说她不愿探究他身后的秘密，这应该算是好事，但是他却没有感到开心。

　　“嗯。”

　　柔川道：“走吧。”又道：“灵符都给你收起来了，你记得用。”

　　玉渊回灵识探入如意宝镯，登时被吓了一跳，原本空荡荡的宝镯被塞得快要溢出来了。

　　春支山在灵渊天宫的北边，从位置上看，大概是个后花园的样子，如果没有关了那么多妖兽的话。

　　太蘅太玄两位长老带着灵渊天宫入道的五人等在入口处，见了柔川来都躬身行礼。

　　柔川喊师叔是一回事，他们见了仙尊行礼是另一回事。

　　柔川扫了一眼太蘅长老身后的人，见无倾无攸都在，只是无攸显得比上次远远看着的时候更加虚弱，像是刚刚受了伤一般。

　　太玄道：“人到齐了，便进去罢。”

　　又叮嘱栾珩：“把人都护好，别叫他们受伤。”

　　柔川问道：“他进去作甚？不受伤不见血，进春支山还有什么意义？”

　　栾珩道：“只要不曾危及性命，我不出手就是。”

　　柔川道：“他们总想着有你在，哪里肯真的拼命？你等既然进了春支山，就不要空着手回来，一人至少猎杀一只妖兽，我要见到妖兽内丹，否则就到剑意谷去待着。”

　　众人一惊，有内丹的妖兽至少百年起步，他们这样一群刚入道的新弟子一起猎杀一只都很困难，一人猎杀一只就是在明目张胆的为难他们了。

　　栾珩没有说话，太玄长老道：“他们才刚入道不久，今日且放他们进去熟悉熟悉环境，不若下次再行猎杀。”

　　柔川道：“上青陵山千余弟子，只他们六人率先入道，我以为以他们这样的资质，总该比常人更傲些，如今还未入山，便要退缩不成。”

　　一女弟子后雅道：“仙尊所言甚是有理，我等入青陵山，为的便是来日若再有灾祸，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如今区区一颗妖兽内丹罢了，我自然是有信心取得。”

　　言罢当先踏入春支山入口，片刻之后便没了踪影。

　　太玄长老急寻太蘅长老帮忙，谁知太蘅长老自洛银下山之后，倒是对弟子进春支山历练一事想开了，此刻也不肯帮太玄长老说话。

　　玉渊回朝柔川拜了拜，也跟着进去，剩下四人竟是无倾和无攸最后进去的。

　　太玄长老道：“师姐，这可是这批弟子里最出色的几个孩子了，就让他们这样进去送死不成？”

　　太蘅长老封上入口处的封印，不急不慌地说道：“师弟可还记得那头三首白虎，你我当年拿下它时也不过入道不久，而今这些孩子们身上的责任更重，要经受比我们更艰苦的磨砺才行。”

　　栾珩转身往三司台去，柔川仙君临时起意不让他跟着去，但也不能就此放手不管，三司台有一面可窥天下的八方真灵镜，可观春支山内情况，若真有危险，也可及时出手相救。

　　玉渊回一进春支山就明显地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和外面不一样，噼里啪啦乱炸的辨心树叶也在印证他的想法。

　　后雅握着剑站在前方不远处，回头见了玉渊回，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何会想对你出手？”

　　玉渊回一怔，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是直接对他表达恶意，而是对自己无端的恶意产生疑惑。

　　后雅没等他回答，又道：“这很不对。”

　　一时另外两个灵渊天宫弟子跟了上来，是一男一女，男子叫赵江，女子叫沉丹姝。

　　沉丹姝道：“后雅师姐，我们一道走罢。”

　　后雅点了下头，又和玉渊回道：“你别和我们走，免得我一时按捺不住对你出手。”

　　赵江冷哼一声，道：“和他废话作甚？他又不是灵渊天宫弟子。”

　　沉丹姝虽也不愿和玉渊回走得太近，却不太赞同赵江的话，她靠近赵江小声道：“他毕竟是柔川仙君唯一的弟子，便是不喜，你也莫要表现得太过明显，倒显得咱们无礼。”

　　赵江脸色变了变，这才不再说话，两人也不等后面的无倾和无攸，跟着后雅一道走了。

　　无倾不放心无攸的身体，临进春支山前又劝了她一回，连太蘅长老也劝她不必强撑，但无攸似乎铁了心不肯落于人后，无倾不敢再劝，只能牵着她进去了。

　　他们慢了一步，没看到后雅三人离去，只见玉渊回正和小白泽僵持，便道：“玉师侄，后雅师妹他们走了吗？”

　　虽后雅比无倾无攸要大，但是无倾是第一个走到长仙台的人，于是栾珩洛银之下，便是无倾无攸，故而他二人以十岁稚龄凌驾数千弟子之上，是实打实的师兄师姐。

　　小白泽一见了无攸立刻张牙舞爪地朝着她呲牙，玉渊回把小白泽塞回怀里，回答道：“是。无攸师叔怎么了？看起来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

　　无倾道：“她一向这样。”又问：“你怎来迟了？可是遇到什么事？”

　　玉渊回笑道：“师尊授课，我领悟的时间长了点，故而耽误了。”

　　“原来如此。”无倾道，“不如我们一道走？”

　　玉渊回笑着拒绝了：“我运气不好，未免连累两位师叔，就不与你们同行了。”

　　小白泽在他怀里挣扎得越发厉害，玉渊回抓紧了它，随意选了个方向走了。

　　无倾看着玉渊回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无攸嗤笑一声，和玉渊回背向而行，无倾便也只能跟着无攸去了。

　　让他们进春支山是有时间限制的，不能超过三日，原本只是让他们先进去看看，能接触实战固然好，但也不必操之过急，可是柔川却要他们带着内丹出来，否则便有惩罚。

　　剑意谷形成已久，从前是灵渊天宫用来磨砺弟子心性之地，谷里有万千仙人留下的剑意，驳杂的剑意留存得多了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剑阵，至今无人可破。

　　这地方听起来是个好地方，但是对于刚入道不久的弟子们来说，进入剑意谷便要承受心里和身体上的双重压力，心性弱些的也许就会彻底丧失信念，沦为一个普通人。

　　剑意谷是仙门曾经辉煌的唯一证明，能在这里留下剑意的无一不是惊才绝艳之辈，在这样一个天才聚集的地方里修炼，但凡心性不坚，便会在打击中迷失自我，心性坚韧的，也会在剑阵中受伤，轻则伤筋动骨，重则神体两伤。

　　不过也不全然只有坏处，若能在剑谷之中有所领悟，亦或是得到某位仙君真传，便是天大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