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39、浮山寻血

　　玉渊离开之后，柔川也没有去将则危和大方剑拿回来，就任由他在那风吹日晒。

　　青棠路过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还不曾细看，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裙角，则危气若游丝道：“帮我把大方剑抬进去。”

　　青棠对于他能抓住自己的裙角极其震惊，上手扯了扯，发现这不是她的幻觉，而是则危真的抓住了，便伸手摸了一把则危的手，吓得则危差点当场跳起来。

　　“也有你求人的一天。”青棠由着则危抓着她裙角，似是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看着他，则危恼怒非常，太阳落在他身上就像直接落在他骨头上一样，开始还有些趣味，时间长了就受不了了。

　　青棠见他真生了气，便把大方剑拎进去了，让他在阴凉处歇着，自己则朝着里面走去。

　　柔川躺在床榻上不动，身上被寻隐仙尊打得乱七八糟的衣服也还没换，看起来有几分颓废，但是青棠看不见她的脸，不敢断言她是在颓废。

　　“我见着则危了，你成功了？”青棠并不肯定则危真的已经拥有了一具新的身躯，毕竟他还没有脱离大方剑，而且之前的天雷既然是为了妖王而降，那就说明则危并不算真正的复生。

　　“不算成功，也没失败。”柔川盘腿坐起，“你也是听到动静来的？”

　　青棠给自己找了个箱子坐下，点头道：“只是我到的时候，浮山大阵已经封了，我进不来，后来又被寻隐仙尊打发走，听着各位掌门分析利弊，听得我头都大了，来你这里躲个清静。”

　　柔川又问：“魔族可还安分？”

　　浮山这么大的动静，古混沌哪怕闭界了也不会没有察觉，如今这位第一魔君最擅出其不意和雷厉风行，一不小心就要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还行。”青棠蹙了下眉，只可惜当时没能将第二魔君斩杀，此时魔族闭界，她也不能打破和平冲进去再杀他一回。

　　“则危是……有了骨？”青棠有些不确定，她方才摸了一把，则危的手看起来像是正常的手，但是摸上去触感却更像摸到了骨头上。

　　“嗯。”柔川点头，“其他的我得再试试。”

　　看浮山圣宫之下那一堆摞得高高的各种骨头，想来那就是她所谓的试试。

　　“只有骨，没有血肉，终究算不得成功。”柔川有些为难。

　　青棠看着她，道：“已经有想法了？”

　　柔川摇头，“旁的也就罢了，只是他的精血实在为难。原本可以从天宸剑里抽取维系他们之间联系的那一滴精血，可是天宸剑已因救我而断，这一丝联系也没有了，修复的断剑我看过，与从前不同。”

　　如果连身体里流淌的鲜血都不再来自他自己，那么他也就不是他了。

　　青棠低头想了想，道：“没有精血，他的血也应该可以。”

　　“他死的时候身体消散得太快，来不及保存，给他的骨头都只是用的是从苍梧之地里死去的那些大妖身上扒下来的妖骨，哪里来的血。”柔川并未将自己拔了一根肋骨给则危的事情说给青棠，现在除了她师尊，暂时也无人能一眼就看出不对来。

　　青棠道：“你们试剑的时候，他曾受过伤流过血，浮山里也许还有，只是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寻得到。”

　　当时情况混乱，且因浮山猎妖，到处都是妖或者人间仙的血，没多久又发生了大战，越发复杂。

　　“倒是可以试试。”柔川掀开画，与则危试剑时的那座山已在画上，她将手放在画上，浮山便出现在她眼中，她也出现在浮山里。

　　属于那场试剑的痕迹已经不再，连九足虫翻腾出来的山土也已经恢复原状，这里一片祥和。

　　柔川站在则危撞死的位置上，手指往上一抬，最先浮起的是一颗颗小水珠，慢慢的开始有一些颜色偏暗水珠出现，所有滴落在这片土地上的血都混杂在一起，在柔川用灵力包裹住它们的瞬间，无数声音涌入她的耳朵里。

　　痛哭、悲鸣、不甘。

　　这些血里留存着主人死前最后一刻的记忆，每一个死亡都在击打着柔川的灵识，柔川出现了片刻的混乱，这些驳杂的记忆差点在一瞬间就将她击溃。

　　柔川忙凝心聚神，心口隐隐发烫，她的心剑自行出现落在她身畔守护。她不知道则危的血究竟在哪一滴里，只能一滴一滴的看过去，从中剥离出属于则危的那一部分。

　　每一滴血里都包含了无数种死亡，不同时间不同的人或妖以不同的方式死去，有人间仙杀妖，也有妖杀人间仙，更有妖与妖之间的相互残杀。

　　当所有死亡一起出现，柔川好像也看到了自己的死亡，破碎消失是每一个人间仙的结局。

　　青棠一眨眼的功夫，面前的人就消失了，吓得她直接跳了起来，自她做了岐邙山的掌门，已经没有这种大惊失色的时候了，那幅画就是一幅普通的山水画，除了能看得出有些灵力波动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她将手覆在画上，却并没有和柔川一样消失。

　　青棠只得去把则危抓进来，问他人去哪里了？

　　则危只觉得莫名其妙，“在她面前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去哪里知道她去哪了？莫非你进来前就不在这里了？”

　　青棠盯着那幅画，道：“方才我们还在说话，她将手放在这幅画上，转眼就不见了。”

　　则危看了看那幅画，道：“大约是去了浮山。”

　　青棠再一细看，发觉画上正是浮山山脉，当即往外飞去，果然在则危撞死的地方看到了人。

　　她被包裹在无数滴血里，那张骇人的面具阴森肃穆，当她闭上眼睛，就再无人能揣测她的情绪。

　　当最后一滴血落下，柔川手里便凝出一滴鲜红的血珠，这是则危的血。

　　柔川睁开眼睛，眼里的死亡褪去，青棠上前道：“还真有。”情绪却不算太好，她道：“那场天雷未必只因妖王而来，你若非要逆天而行，总有一天，天雷也会落在你身上。”说完她开始后悔方才出主意的事情来，则危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能走能动能使剑，顶多就是行动受些限制而已。

　　柔川道：“承诺了自然就该做到。”

　　青棠只能又跟着她回到了浮山圣宫，两人路过则危，则危扑了过来，眼睛直勾勾盯着柔川掌心捧着的那滴血问：“这是什么？”

　　柔川没有停留：“你的血。”

　　则危急忙来追：“哪里来的？”他能感受到这是他的血，但是他并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玉渊离开之后，她也问过他有没有精血留存，但是天宸剑断裂后，他在身体消散之后还留有的唯一一滴精血也已在人间消散。

　　则危离不开大方剑十丈之内，而柔川已经走出了十丈的范围，则危急急追问：“到底哪里来的？！”为何会有他不知道的血留存在世间。

　　青棠替柔川回答：“你死前被她打伤，有血落在地上。”

　　则危不再和大方剑对他无形的限制抗争，也没问她们怎样把这滴血找出来，又要找出来做什么，他回到大方剑旁，抱住了剑，他撞死在这把剑上，也因它而有了复生的希望。

　　青棠看着柔川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才想起来问她那幅画：“那是什么东西？”

　　柔川道：“我也不知它算什么东西，浮山大阵太大了，而我甚至不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又是谁留下的，它与我息息相关，我却不能完全掌控它，这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柔川看向那幅画，“于是我画了这幅画，这是我掌控浮山的另一种方式，抛开浮山大阵，我依旧能知道浮山之内任何一处地方正在发的事。”

　　青棠听了大喜，问她：“怎么做的？也教教我，我将岐邙山画下来带在身上，那就不必时时留在那里了。”

　　柔川摇头：“不行，你不能学。”

　　“为什么？”青棠撇嘴，“这么小气？”

　　柔川摸了摸面具，道：“你不可以。”

　　青棠噤声，又连忙解释：“我不是……我没有……”她摊了手：“欸，我解释不清了。”

　　柔川却没放在心上，青棠问她便答，便是不怕她知晓这些事，她想学，如果能教，她自然不会藏私，但是学不了她也不能骗她。

　　青棠待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她是岐邙山掌门，比不得从前轻松，想跟着他们跑就跑了。

　　“我就是来看看你，之前听说你和玉渊在凡间受了不轻的伤，早就想来的，却听闻你们在养伤，浮山的师长不让打扰，便不曾前来，此次借故前来探望一二。”青棠一挥袖，柔川身边又多了许多东西，瓶瓶罐罐五花八门，“这里多是些温养经脉的灵药，那有本书，你自己翻着看看，看你适合用什么就用。”

　　柔川点了下头，“多谢。”又回头去看自己的箱笼，总觉得数量不对，似乎比十望仙尊送来的时候多了不少。她从一个箱子里勾起一枚拇指长短的透明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青棠辨认片刻，方道：“似是九荒仙境的东西，那里有个十数万年的溶洞，会生一种叫做玉髓的灵物，温养经脉或是灵魂都是极好的，三百年才能有这么一滴。”

　　“玉渊给你的？”青棠问，也只有九荒仙境的人能拿的出这东西了，柔川却不敢肯定，玉渊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说，也许是因为她没有问，他便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