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川》狮子的太阳

121、召唤残剑

　　第六魔君的死是这场战争的转折，一直被压着打的人间仙从他死在柔川手上之后开始反攻，越来越多的仙门赶到，不久前的苍梧之地里他们才合作过，相互之间的默契尚在，战局已经在朝着人间仙倾斜。

　　青棠发疯一样追着第二魔君打，她不知道她流了多少血，也不知道第二魔君身上流了多少血，他们以火相攻，血液在流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被高温蒸发干净。

　　整个战场上没有谁敢靠近他们。

　　柔川杀一个丢一个，魔族的灵魂在她手里留存的时间也延长了不少，但始终没法完全留下，她开始考虑人间仙和魔的不同，以及留下灵魂方式的不同。

　　人间仙由人修炼而来，本质上依旧是人，所以死后身体会消散，但仍旧有一部分灵魂去往冥府转世轮回。

　　而魔族一开始是天生的，由天地精华孕育而生，后来又生了地魔和化魔，他们不在人间轮回之中，天魔有自己的轮回，而地魔和化魔死了就是真正彻底的消失。

　　所以魔在死的时候灵魂是完整的，并不存在需要补全灵魂的情况。

　　柔川抬头看了看第一魔君，其实她杀掉的一直都是地魔或者化魔，连第六魔君都不是天魔，而这个第一魔君一定是个天魔，如果杀了试试呢，会不会有不同的发现。

　　第一魔君隔得老远都感受到了来自地上那个面具之后对她发出的好奇又跃跃欲试的目光，她问寻隐仙尊：“你徒弟看我干什么？瘆得慌。”

　　寻隐仙尊看了柔川一眼，道：“约莫有什么奇思妙想。”

　　第一魔君：“？”她可不想做奇思妙想的主角。

　　柔川收回了目光，现在杀了第一魔君不太现实，第一魔君能在师尊手里战这么久，实力必定不弱，现在的她还杀不了这位魔君。

　　那么只能是留下灵魂的方法不同了。

　　则危撞死在大方剑上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用大方剑将人收了起来，是大方剑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师尊说，大方剑有神意，那会是因为神吗？

　　那么神为什么要留下这道灵魂呢？已经有无数的人间仙因为这件事魂飞魄散，可见神并不希望人间仙可以复生。

　　祂需要人间仙，却又用各种条条框框限制人间仙。

　　倒不是说这有什么不好，但是站在人间仙的位置上来说，他们已经能触摸到永生的边缘，谁都无法阻止他们想要活得更长的念头，也无法阻止他们对变得更强的探寻。

　　那虚无缥缈的飞升二字，满足不了所有人间仙的渴求。

　　柔川停下了继续探究的脚步，青棠被第二魔君一掌拍碎了数根骨头，砸在了她面前。

　　两柄心剑终于在战场上相遇，它们呼喊着对方，柔川就听见了青棠的心声：杀了他。

　　杀了它。

　　柔川心剑初现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她要杀了那只妖，那念头强得她现在想起来还身临其境一般。

　　“好。”柔川扶起青棠，“杀了他。”

　　两人追着第二魔君而去，不知为何魔族已经开始后撤，人间仙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步步紧跟。

　　第二魔君被青棠缠得烦躁不已，可他又杀不了这个人小小的人间仙，每次他觉得她没法再站起来的时候，这个人总会爬起来还给他一剑。

　　他堂堂第二魔君，从未被谁逼到过这样狼狈的境地，偏偏第一魔君又在这个时候下了撤退的命令，他倒是想拼命，但是来自血脉的压制令他无法反抗，只能听从第一魔君的命令退去。

　　可这两个使心剑的丫头甩也甩不掉，修心剑者的有多难缠他算是见识到了。

　　魔族撤退得有些突然，人间仙心中有疑，不敢追得太紧，又不能不追。

　　正常来说，这场战应该由岐邙山掌门指挥，但是岐邙山掌门在他们来到之前就已经牺牲，寻隐仙尊一来就和第一魔君对上，根本没时间安排战事，而岐邙山的少掌门跟疯了一样追着第二魔君打，他们这些后来的仙门只能凭着之前的默契打这场战。

　　至于临时接过指挥权的岐邙山大长老，他没有寻隐仙尊打进苍梧之地的魄力，追自然是要追的，但是究竟追到什么程度他心里没底。

　　一则此次一战他们本就没有打入古混沌的计划，二则魔族的魔尊到现在都没有出手，一个第一魔君就已经牵制住了人间仙目前的最强战力，真打进古混沌去了，结果如何还不好说。

　　接连经历两场的大战的人间仙已经经不起更大的伤亡。

　　寻隐仙尊也有些犹豫，打苍梧之地是计划之中的事情，他们为这件事谋划了几十年，一出手便是雷霆之势。而眼下岐邙山骤失掌门，少掌门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承担些怎样的责任，眼看着已经没有了一鼓作气的气势，此时强攻古混沌，结果只怕不会尽如人意。

　　既已生犹豫，便不必再往前。

　　青棠和柔川都没有注意到周围人心的变化，只一心追着第二魔君，周围各仙门师长担心她们出什么意外，只能紧追不放。

　　第二魔君再一次摆脱两人的围堵，往古混沌界门处冲去。

　　魔族基本已经退回了古混沌，届时界门一关，谁都进不来，就是这场战打到现在，打得有些憋屈，明明一开始魔族势头大好，若非水淹人间的时机被耽搁了，现在谁追着谁打还没定论呢，想到这里，第二魔君看向柔川眼神又多了几分怨恨，他不能空手而归。

　　第二魔君忽而不退了，转身直冲向了柔川，只要将她拉到古混沌之内，到时候是生是死就由他做主了，他一定要先把她的面具扒下来，好好看看她面具后藏着怎样一张脸。

　　柔川与青棠不防着他突然回身抓人，无数黑色的鸟从第二魔君身后飞出，密密麻麻扑向两人，柔川被一只鸟抓住了手，那鸟力气极大，拽着她就往古混沌里飞。

　　青棠大惊，剑上之火徒然暴涨，将第二魔君化出的黑鸟燃烧殆尽，只剩抓着柔川那只化回了第二魔君的样子，眼看就要将柔川拉入古混沌界门。

　　青棠猛然朝前飞去，她与剑几乎合为一体，速度快得追来的仙门师长们只来得及看到一个影子。

　　却有另一剑比她更快，玉渊手握神木剑，凛凛神威令第二魔君毛骨悚然，柔川又挥剑斩他，他只能放开了柔川，竭尽全力退入已经在合并的界门之内。

　　玉渊速度不减地追着他冲进了古混沌，一把将柔川丢了出去，他却已经来不及停下。

　　眼看界门将闭，一旦玉渊被留在古混沌，只怕就活不成了，九荒仙境的仙人们大惊失色：“玉渊！”

　　寻隐仙尊眉头微皱，提剑斩向界门，第一魔君守在界门之前，见她出手便又来拦。

　　柔川被丢出了古混沌，和玉渊擦身而过的时候，似乎还看见了他的笑。

　　他在笑什么？

　　“玉渊！”柔川沉闷的声音穿破界门，声音里有了几分破茧的轻盈，显露出几分原本的声音来。

　　青棠和剑直接撞向了界门闭合之处，岐邙山大长老阻止不及：“少掌门！”

　　不！

　　柔川在心底呐喊：不！

　　她不想他们任何一个人死，“回来！”

　　她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战场，九荒仙境和岐邙山的仙人们拼命赶来，浮山的仙人也随之而来。

　　柔川的面具骤然发烫，烫得她想要把这个面具撕下来，烫得像是刚刚焊在脸上那一刻，她甚至又闻到自己的脸被烫熟时的味道。

　　莹白的心剑扎入土地，漫山遍野的残剑颤抖起来。

　　其实也并不能算是完全没有什么能证明人间仙战争的惨烈。

　　那些失去了主人的残剑在证明着他们的牺牲，在证明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它们停留在主人死去的地方，告诉后来人，这里曾有一位人间仙死去，他们为这场战争死去。

　　这些残剑像是受到了召唤，从各个角落里飞出，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了古混沌的界门。

　　残剑上还留存着人间仙的气息，他们听到柔川请求，怜惜两个出色的小辈，要为他们做最后一搏。

　　无数长剑撞得古混沌界门一阵龟裂，布满碎纹的界门就像是不久前即将碎裂的阻拦雾墟海水的结界。

　　柔川的剑最后抵达，只听‘咔嚓’一声轻响，古混沌界门骤然碎裂，在界门裂开的这一瞬间柔川被一道极强的力量激得朝后摔去，她已经没有力气再阻拦，那些残剑随着她被一起震离界门。

　　眼看界门居然被打碎，第一魔君顾不得与寻隐仙尊纠缠，连忙回身重立界门，寻隐仙尊也不追她，只迅速将玉渊和青棠卷出了古混沌。

　　最后那道气息来自魔尊。

　　界门被破，魔尊终于坐不住了。

　　第一魔君急召剩余几位魔君重立界门，第二魔君接连被抢走了抓到手里的人，只觉愤愤，还不待他出手助第一魔君，心口突然一凉，好像刚刚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他低头去看，衣服上裂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似乎是在和那两个使心剑的丫头打斗的时候留下的，又似乎不是。

　　“老二！”第五魔君上前接住第二魔君倒下来的身体，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见第二魔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而后身子就往后倒去，“你怎么了？”

　　第二魔君闭上眼睛，这该死的浮山圣主，竟敢当着魔尊的面伤他，更令他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真的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