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花》集NG

48、【番外】不动的明王 第二节

　　天有不测风云，就是在这似水流年的平稳生活中，意外却总是不期而至。

　　“妈…妈……”慕容家的小女儿明月不幸在她两岁时得了疟疾，在病痛中发出微弱的咿呀呻吟，她现在除了会叫妈妈爸爸还没完全学会说话。

　　“妈妈在这，妈妈在这。”张萍香紧握着女儿一会冷一会热的幼小的手掌，抿紧嘴唇，焦急地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此时，慕容浩平还在工厂干活，张萍香的父母在经营着面包坊，家里只剩下几个小孩子。慕容清峰已经八岁了，慕容清扬和慕容明雪也已经七岁，他们忙不迭地更换热水和凉水，浸透毛巾然后拧干敷在妹妹头上。

　　慕容明月仰面躺在床上，打着寒战，全身不住地颤抖，面色惨白地反射着灯光，嘴唇却发绀呈现出浓重的青紫色，好似抹了奇怪的胭脂粉。过了一个小时，她又浑身发热，幼小的双手双脚挣扎着要踢开被褥的禁锢，裸露的皮肤上冒出一阵白色的烟气，汗水止不住地冒出来淌在床上形成了比她身子大几倍的青黑色人影，她纤细的眉毛因为痛苦在眉心打了一个结，发白的面色转为潮红，如同那寺庙里那怒目的修罗金刚像。

　　张萍香把女儿抱进怀里，将手臂弯成一个摇篮哄她入睡：“睡一觉起来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就好了……”

　　但小女儿不停地扭曲着身体，抬起胳膊把脸藏起来，不住地尖叫着，发出她儿童的喉咙能发出最高的声音，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像是在逃避死神的索命。

　　“那只是柏树的影子。”慕容清扬第一个注意到面前窗户上如同魔王的五指利爪般的巨大的黑影，于是上前去拉上了窗帘。这下，慕容明月终于安定下来，在母亲的怀抱里熟睡。

　　第二天，当夏末的太阳凄惨地爬到对面楼房楼顶给门前的大街笼罩上一层白光的时候，慕容明月还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就像是一块石头投入池塘会惊起圈圈缠绕的涟漪，投入泥潭却除了“扑咚”一声闷响外再无他物，小女儿的死不可能让一家的生计停下来，慕容浩平仍然每天去工厂上班，慕容浩平的父母依然去市场工作，张萍香一家还是经营着面包坊一刻都不得闲。算是大小孩的慕容清峰慕容清扬和慕容明雪三兄妹也要每天出去做零活赚钱同时还要兼着帮忙处理妹妹的后事。全家人忙得不可开交，这下，刚刚满五岁的慕容清恬却被忽视了，他独自玩耍的时候不知怎的爬上了楼顶，脚一滑摔下来头撞在石头地面上，死了。

　　当天晚上，慕容一家打着灯笼寻找失踪的小儿子，只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孤寂地躺在房子后面那条鲜有人经过的小巷，躺在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泊中，脑浆流了一地正被苍蝇舔舐，双眼空洞眼皮往内耷拉着，眼球已经被鸟儿啄食掉了。

　　所谓祸不单行，接连的打击让张萍香的父母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一个中风瘫痪一个抑郁自杀，慕容浩平的爸妈反倒是因为见惯了子女的死亡强撑了下来。不到半年之间，原本团圆美满的三代同堂十一口之家，只剩下七个半人，加上张萍香还得照顾瘫痪的老爹不得不放弃手头的工作，相当于一下子损失了五个现在或者未来能够出力的家庭成员，只剩下之前的一半了。

　　“可是我去照顾父亲了，那面包坊怎么办？这是从我太爷爷辈就传下来的，就算不看传承也是咱家重要的经济来源，周围的街坊邻居都喜欢到这来买面包吃，每天都供不应求呢，可不比你那工资强多了，我说要不你就辞了工作专门经营面包坊吧。”张萍香忧心忡忡地对丈夫说。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面包店的流水固定死了，上限就这么高，我再努力干几年，还能当上高级管理，那工资才高哩！不要鼠目寸光，要放长远。”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过了，怕惹的妻子生气，慕容浩平又转过话头，“要不我劝劝爸妈不要去做那些吃力又不赚钱的活了，来经营面包店。”

　　“行吧。”张萍香点点头，又提起另一件事情，“还有啊，浩平，你看清峰、清扬和明雪三个都到了读书的年纪了，是不是……”慕容浩平完全没有上过学，张萍香还好歹读过几天书，但是没考上初中，所以一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是该读书了。”慕容浩平长叹一口气站起来，“可是我们家的情况，别说三个了，供一个上学都费劲。扣去葬礼的费用，考虑未来家庭收入的减少，现在还要照顾你爸。”

　　“凑一凑总能攒出一些来的，实在不行我还有些嫁妆，卖了也能补贴一点，这不是最重要的。”张萍香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按住慕容浩平的肩头让他坐下来，挪动屁股坐近了一些，压低声音说，“重点在于，我们要选哪个孩子去。”

　　简单的话语，却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日常的讨论，却将决定三个人的命运。

　　“清峰作为大哥，勤劳能干，刻苦耐劳，他要是去读书应该能读出点东西。”慕容浩平说。

　　“可不是我说，清扬和明雪要比清峰聪明伶俐，也有学习的天赋，浪费了就太可惜了。而且虽然很抱歉，但我感觉清峰是不是因为是大哥承担的压力太大了，思维有点太固化了，怕她会学得很累。”

　　“所谓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勤奋肯定比聪明重要。”慕容浩平反驳道。

　　“我们与其这样在这里讨论，要不抓阄？那样其他两个也没有异议。”

　　“不行。”慕容浩平意外地坚持，“清峰作为长子，由他去上学，弟弟妹妹也不应该有什么异议，就这么决定了。”明明慕容浩平自己也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还差点因为这个死去，却在他父母的影响下耳濡目染了长子优先的习俗，自己长大后摇身一变也成为了这种习俗的拥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