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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宫宴接风 ...

  •   难得宫中人这般齐全,即便宴上的歌舞并不十分吸人眼球,这宫宴也依旧热闹非凡,身边觥筹交错,离着皇后稍近些的应礼亦是神态自若,在皇后看向自己时,回过一个一切妥当的颔首。

      李杞赦的身子不好,宴请总是坐不到最后的,与稍高位些的官员们见礼之后,便显出难以掩盖的疲惫。皇帝瞧着他的身子似乎不大好,便示意内侍去关怀两句,问询是否要先行离宫。

      早早将人从这样的宴请之上挪走,也是免得他在此处待得太久,再生什么事端,李杞赦却强撑着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前的矮几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今次前来,实还有另一事要问齐皇的意思,或是有些唐突,但却实是我皇真心之问。”他在宴上除第一盏敬酒外,并未再饮酒,现下说话也条理清晰,“我皇有意与齐皇修两姓之好,不知齐皇意下如何?”

      皇帝瞥过李杞赦,又淡淡将目光挪开,宁愿去瞧没有一点儿意思的歌舞,也不愿去搭他的话茬,只是站在那里的人话既出口,便就有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周知意的目光略过靠着自己更近的应礼,落在路凌霄的身上。几乎是同时,路凌霄示意她安心的目光,又令她隐约觉出莫名的不安来。

      “不知齐皇意下如何?”李杞赦又朗声问了一句,似是怕旁人都听不见一般,这次的声音高了许多。

      朝中大小事务皇帝虽有许久不亲自处置,朝臣们却也依旧记得此时此刻此事并非旁人可以插手的,宴上因着一句问话陷入无尽地沉寂,唯有应阙敢在此事起身。

      “来前李老大人便提过此事,却没想到这般心急。”他一开口,皇帝也回了神,看着他的目光透着探寻,许久不见的君臣两人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达成一致。

      “这话说起来也是喜事一件,北陈今次遣来的使臣不少,家中必有适龄子嗣,这宴上尚未嫁娶的少年娇客亦是不少,若有瞧着合适,有两厢情愿的,皇上不妨成全这件美事。”

      应阙刻意曲解他的意思,一来是要在明面上告知李杞赦南齐的态度,二来也是给北陈一个台阶下。他若是识趣,现下就很该顺着这话继续下去,两朝若有联姻,即便只是臣子之间的联姻,回去也算是个交代。

      “听着的确算是一件好事,若是有合适的,孤也乐得去做这个媒人。”

      这君臣两人多年不曾携手,此刻却展现出超出寻常的默契,只是李杞赦却没有顺着台阶而下的意思,打定了主意要促成此事,便不会甘愿让此事被糊弄过去,“今次前来,是为我朝皇子求娶贵国公主,听闻南朝正有适龄公主……”

      “孤的确是有不少公主,除皇后所出嫡女,孤想多留几载承欢膝下外,倒也没有与北朝皇子年纪相仿的。”

      皇帝打断李杞赦的话,面上神情已显愠怒。

      应阙轻咳一声,又不好让别国的使臣看了笑话,只能圆场道,“北陈的四皇子与八公主的年岁也算相仿,皇上不妨将四皇子邀来宫中做客,与八公主相处几日,两位皇嗣也能相互作伴。”

      坐下不远处的八公主面色惨白,不知如何应对。她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这宴上无人会替她开口说情。她那位份不高的母妃,今日即便前来参宴,位次也被安排在稍远的地方,让她连回望都显得艰难重重。至于那连参宴都不能的外祖,更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如她这般身份低微的皇嗣,不过就是被皇帝暂且豢养在后宫的棋子,外人瞧着养尊处优值得艳羡,当真到了得用的时候,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掷出手去。

      说起来还是齐昭仪机灵一些,知晓早早替七公主挑好驸马,不论前程如何,到底是能留在建邺,留在自己身边的。

      周知意看向离着自己不远的八公主,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方才生出的不安来,“八妹妹年岁尚小,宫中又不缺玩伴,何必千里迢迢地从北陈请来什么皇子作陪。”

      她自小受到的优待就多于其他皇嗣,旁人不敢开口的场合,她却敢开口,今日之事既是因她而起,便没有拉旁人下水的道理,更没有让旁人替自己代自己的道理。

      “福安公主的意思是?”李杞赦赶忙接上话,目光灼灼地看过去,期盼她能说出几句自己想听的。

      周知意倒也不叫人失望,“本殿恰在择选驸马,北朝若有什么好男儿,不妨也整理了名册丹青,送到……”

      “胡言乱语,不成体统。”皇帝面色阴沉,难得在诸人面前变了脸色,对周知意呵斥出声。

      自福安出生以来,便就没有听过一句重话,幼时皇帝抱她一道上朝,闲来无事她抱着国玺把玩,因着年岁小,拿不稳那样重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国玺磕坏了一个边角。皇帝瞧了也只是抱起被国玺砸在地上的声响,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哄了许久终于将人逗笑,才有空闲对朝臣们笑称一句稚子可爱。

      见过皇帝这般模样的诸臣自然不会将这句呵斥当真,也明白皇帝此时更需要有人岔开话茬,故便陆续有胆大之人开口替周知意说情,半晌皇帝才勉强消了气的模样示意皇后先且将人带下去,“福安有些醉了,皇后还不将人带下去用些醒酒汤吗?”

      周知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觉出皇后掐得自己的胳膊生疼,让人几乎要忍不住叫出声来,皇后压低声呵了一句,她思量再三,到底还是安安静静地先退了下去。

      宴上依旧安静,李杞赦的眼皮微抬,眼中的算计毫不掩饰,机会转瞬即逝,站不了太久的人不着痕迹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南朝既有此意,那我朝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待使团回朝,必将加急送来皇子们的名册。”

      “稚子胡言,北陈亦要当真吗?”皇帝眉头紧锁,一改此前还算得上是和善的态度,表现得有些急躁。

      这般态度最易叫人钻空子,旁人不敢说话,徐恒的祖母,年岁已高的永安郡主将手中的酒盏种种落在桌几之上,“八字还没一撇的事,说什么有意无意的,未免太早。”

      “福安的年岁小,口无遮拦,皇帝也不大懂这议亲的规矩,即便是要送名册丹青,两边也得先弄明白彼此的规矩,北陈使臣以为呢?”

      李杞赦回身看过去,将说话之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衣着华贵气度不凡,周遭之人对她开口又无一点儿讶异,知晓这位许是皇室之中,身份较高的宗亲,便只能先且回话,“这是自然。”

      “不知这位夫人是……”

      “是谁不要紧。”她摆摆手,多少带了些易于察觉的不耐,“此事既算是国事又算是家事,总不好这般轻率决议,我不过也就是倚老卖老,提醒一句罢了。”

      皇帝得了提点,也明白过来应当如何应对,宫宴之上,无论说了什么都还可以回旋,他微微颔首,“此事还是要待皇后得了空闲,与孤一道同礼部商议妥帖了再议。”

      “时候不早了,年岁大了的人坐不住。”永安郡主示意徐恒将自己扶起,她站在原地缓了好一阵子,才笑问看上去与自己年岁相仿的李杞赦,“使臣瞧着也累了,不若与我一道先行离席,回府休息罢。”

      李杞赦看向皇帝,站在原处不似要走的模样,场面再僵持下去未免难看,路凌霄行至他的身侧,低声劝了两句。

      他的身份尴尬,替南齐说话便显得他有私心,也更容易火上浇油,替北陈说话,也只会让他现下尴尬的处境更加艰难,无论怎么看,他此刻都应三缄其口,静候事态发展。

      只是现下这情形,他又实在不能不开口,即便自诩冷静自持,也到底是在周知意临走前的那一眼回望之中,失去与生俱来的冷淡。

      李杞赦顾忌着他的家世,即便任由他在自己身边说话,可却依旧是一言不发。

      应阙亦开口出声,颇为规矩地躬下身子请皇帝赎罪,“老臣亦觉精力不济,想要回府歇息,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向李杞赦,随即又将目光放回到路凌霄的身上,这个北陈质子的所作所为叫他有些琢磨不透,而正是这种琢磨不透,让他对路凌霄更生了几分警惕。

      “天色已晚,孤瞧着诸位也是累了,那便散宴罢。”他淡淡遣散诸人,除北陈使臣之外,众人都忙不迭地起身,想要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今日,亦多谢齐皇盛情款待。”李杞赦拱手向皇帝一礼,随即站直了身子,扬声道,“使团还要在建邺待上许多日子,今日未定之事,还望齐皇多加思索,北陈静候佳音。不多叨扰齐皇,我等便先告辞了。”

      他侧脸瞧了路凌霄,似笑非笑地问他,“路公子也要一道出宫罢?”

      “这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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